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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确地说，是铺设在底舱表面的瓷砖和钢板碎裂，露出底下巨大的溶液池。边缘残留的玻璃碎片昭示着这里本来还有一层玻璃。
底舱下藏着的是一个本该密封的玻璃溶液池,池子里填充满了深紫的溶液。溶液中悬浮着一个人,照人类的外表来看，还只是一个少年。
他穿着简单的衣物,躺在溶液中，面朝上，四肢自然地伸展，长发垫在身下飘摇。少年的胸膛没有起伏,也没有仪器连接维持生命。目之所及，是泡得发白的皮肤和削瘦到能见肋骨形状的身体。
和纯安在与谢野房里看见的溶液标本一样。
纯安能见到的，白衣人们当然也都看见了。
他们退到勉强保持完好的一部分地板上,警惕涌出的溶液。
谁也没想到底舱下会藏着一个人，或者应该是一具尸体。不过尸体是不需要防备的,就像泡在药酒里的蛇，看着栩栩如生，可谁会怕呢？
而他们接触得最多、也最了解的那些溶液才是他们需要害怕的。
“……这应该不是初代神血吧？”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口水，吞咽的声音在安静的底舱中分外明显。
“总不会是最新的无危级别……”
队长的视线凝固在溶液上,声音有些哑，“是第三代神血,都小心点，别碰到它们。”
白衣人不想和溶液接触，溶液却不肯就这样放过他们。
翻滚的溶液像是有生命般,一浪一浪地向他们涌去。
纯安看见溶液里云烟一样的手,分不清是溶液主导,还是手在推动溶液。失去五官的黑洞人脸在水浪中面目狰狞,层层叠叠，遮盖了溶液下的情景。
“不好。”斓看到溶液的异常，同样想到了那所谓的神血。它伸出的妖力感知中没有异常，但白衣人避如蛇蝎的表现，却无不在说着溶液有问题。
斓当机立断，对纯安和津见说，“你们先去找Mafia的那小子。”
纯安没有多言，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斓，然后就叼住津见离开。纯安离开之后，斓身形变大，停在了一个比狸花猫大，但不及本体，适合在通道中行动的体型。
白狐眉心的妖纹赤红，隐隐泛着跳跃的火光。这是九尾的传承之一，狐火。
明黄的火焰在四爪边升起，高温将靠近白狐的液体都蒸发一空。
舱内，没有斓这样的防护手段，几乎所有人都接触到了溶液。
或是鞋被浸湿，或是躲避时被溅起的水花沾到……他们暂时还未表现出异常，但脸上已经是面如死灰，似乎是都笃定自己没救了。
直到此时，直觉还没有给斓示警。
怎么了，是溶液对它构不成威胁吗？还是……斓在思索中，内心忽然一悸。
它顺着指引，猛地朝一个方向看去——那个被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是尸体的少年，睁眼了。
“……！”
目光接触的一瞬，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有灼烧般的痛感传来。
斓立刻闭上了自己的眼，妖力波动，从两边脸颊和额间同时浮现一道红纹，睁开变成三只紫红的眼。
这是它吞食百目鬼咒术后的意外收获，用来诅咒它的百目反而为它所用。百目并非不是生长在身体上的，类似于外置器官，也就无需担心会被顺着躯体连接伤害到意识海。
第一只百目鬼眼直视的时间不超过半秒，维系在其上的妖力就被炸碎，剩下两只也紧步了它的后尘。
斓又再次使用术法，这一次的眼睛布满了上半身，与纯安第一次看它时那掉San的模样接近了。
不是斓不想用妖力直接感知，而是从他睁眼后，周身便全是锋锐狂暴的利气，妖力稍一接近就被绞杀湮灭。只好用多个视角不间断交替观测，以此来延缓百目鬼眼被炸碎的时间。
‘尸体’一动，平衡就被打破，他在水中不稳地沉浮，四肢的动作从生疏到灵活，一连串气泡从口鼻中呼出。
心脏跳动，少年活了过来。
斓只看了几眼就判断出他是在‘复苏’。
同理，他的力量也在‘复苏’。
大妖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决斗的美德，于是它张开长吻，汹涌的狐火喷吐到溶液上。想要趁着‘尸体’刚醒，脑子不灵活，先将溶液燃烧掉再解决对方。
‘尸体’既然在溶液中安稳存活，那溶液中的力量是否是从他身上逸散出，又或者他能否通过溶液完成补给？
一开始，斓以为溶液的作用是压制尸体复苏，但纯安所见的却否定了这一条。在斓的传承记忆中，具备压制和封印作用的术阵、物品、液体等，无一不是结构坚固、状态稳定，还有同死水一般平静的。
像纯安所说，如此活跃、富有攻击性的拟态绝无可能。
考虑到神血和神明之间那隐晦的关系，以‘尸体’为‘神血’的源头假设，这片溶液根本就是‘尸体’的餐具和食物！
狐火遇水燃烧，溶液吃亏在它的原材料是‘水’，是不具备灵气和妖力的普通液体，所以即便成了溶液也改变不了其中占比最多的是‘水’这个事实。
表面上，溶液正在减少。
而白狐传承记忆中没有提及的隐秘是，与封印物类似，神血在没有神明操控时是一种惰性物质。
神明沉睡时，‘水’对神血只起到稀释作用，神血非必要时也对侵蚀‘水’没兴趣……会对生物造成侵蚀那是因为生物企图吸收它，遭到了反击。
狐火烧不掉神血，却能蒸发水，具体表现为……
溶液的颜色变深了。
斓没烧多久就发现了不对，溶液少是少了，但也变成了乌漆嘛黑的一池。隔壁白衣人的神情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一个赛一个地惊悚。
“……”
大妖觉得术业有专攻，想请教下专业人士的意见，便遥遥喊了一声。
“歪？那边的人类，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队长人都麻了，却又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放火烧人。
“是初代，你把原始的初代神血搞出来啦！！”
*
人，固有一死。
碰到初代，立刻就死。
↑这是流传在研究员们口中的调侃。
和别的产品研究怎么提高药效、提高质量不同，微光这批研究员，专门研究的是怎么给神血降低药效、降低质量。
就跟大学生写实习报告一样，怎么掺水怎么来。
所以当然了，神血系列的Top现在到未来都只有一个：
『原始初代』
一种可以被任意生物快速吸收的液体，人体对它的吸收效率是如今最新一代的二十倍。
二十倍是什么概念呢？
大概是一沾上皮肤就会被吸收，擦的时间都不给人留。
又大概是，从注射试剂到激发异能不会超过十秒。
问题是『原始初代』的实验体只有‘当场死亡’，和‘当场激发异能时死亡’两个结局，连一个能完整获得异能的都没有。
于是当时无数研究员深深觉得，搞异能力者是没有钱途的，老大我们搞暗杀组织吧？『初代』一毒一个准啊！
然后被老大坚定地拒绝了。
说：“我的导师和我有一个梦想……”
研究员们：？
不是你搞实验，那你当然不怕哦。
万事开头难，在一代代研究员（被迫）前仆后继的玩命钻研下，第一个『次代』出现了。
多年之后，已经成功将原液从『初代』降级为『五代』的实验室里，安全指数噌噌噌上涨。从此，在实验室打工的打工人们不必再谨小慎微，一不小心摔个试管就全员gg的事故和故事也没再发生过。
原本，他们是不用担心自己安全问题的。
这批人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
先前溶液潮时，他们体质够好，身体上也没有伤口，没被溶液立刻侵蚀。
然后是‘尸体’复苏，人类的肉眼凡胎观测不到‘尸体’的另一面，他们又躲过一劫。
再之后斓放火，但它老人家玩了千年的火，玩火技术高超，愣是没伤到人半根毫毛。
结果没等他们喘口气，又发现溶液被烧成了真·见血封喉的剧毒。
队长老脸通红，潸然泪下。
“我原来怕在『三代』里泡久了迟早药丸，现在我宁愿泡在『三代』里……”
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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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祖宗当年一把火烧过平安京呢，就是搁我这儿威力差的好像有点远。
“别慌，”斓安慰道，“我还有更猛的火，我可以再试试。”
白狐翘起尾巴，九条尾巴扇子一样展开，尾巴尖上，纯白色的小火苗摇曳。
尾尖一动，白色的火苗飘落到黑漆漆的水上，烧得水越发幽暗。
斓沉吟片刻，好像反正都是黑色，黑一个度和黑两个度都差不多。
纵火的小尾巴就没停。
黑漆漆的池水越烧越少，白衣人们也渐渐放松下来。等池水少到了一定程度时，斓眼尖地发现，黑色被烧得褪去，露出了璀璨的琉璃金色。
大妖略带茫然，“你们这的神血溶液在初代上面，还有更前一代的吗？”
队长：“没有。”
“？”
队长：“但有个东西，它就叫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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