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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酒店，都陷入甜美的梦境。
谢翊靠着床头柜躺着,轻轻拍着宋斐的背,问：“不哭了？”
宋斐趴在他胸口，一双红肿的眼睛大大睁着。他下巴比之前更尖了,看起来很憔悴,像一片薄薄的纸，稍微用力，就会皱成一团,再也恢复不了平整。
皎洁柔和的灯光如雪花般簌簌落下,薄薄地在他背上覆了一层。他是一片出生得很不凑巧的树叶,才刚刚冒头，就被突如其来的风雪卷走，头晕目眩地转了好几圈,被撕得七零八落了,才等来片刻的宁静。
他奄奄一息地伏在地面上，那些曾经试图把他撕碎的雪花,优雅地飘落,安详地在他耳边唱着主祷词。
“我没哭。”他嘴唇翕动,表示抗议。
谢翊抖抖衣领,调侃道：“你再哭下去，我今天真的不用洗澡了。”
“我说了没哭。”宋斐刷地坐起身,拽住他的衣领。
衬衣胸口的位置有一大片深色的痕迹,还湿乎乎的。很明显,这不是衬衣本身的设计。
宋斐捏着濡湿的布料,沉默了。
谢翊热切地看着他。
“反正现在没哭了。”宋斐嘟囔着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把手背到身后，在衣服上蹭了蹭，问，“你怎么来了？”
“我出院了。”谢翊解扣子。
宋斐抬起手臂挡脸。
“我是说我伤好得差不多了。”谢翊把他的手臂压下来，敞开胸口给他看，“你看。”
宋斐眯着眼睛，从缝隙里看他。
肉是长好了，但几道长长的疤痕交错分布，触目惊心。
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用力眨眨眼睛，把再次涌上来的酸涩感压抑住。
“过段时间我会去做疤痕修复，又是很久不能来看你。”谢翊把衣服拢好，眼中流淌着眷恋的暖意，“连着做，我怕我会等不及。”
“没养好就别到处乱走。”宋斐从床上跨下来，随便找了双一次性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去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没多久，他顶着清洗干净的脸和湿漉漉的额发出来了。
他在谢翊对面那张床坐下，说：“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吓我一跳。”
“你多久没给我发消息了，还会看我给你发的吗？”谢翊也坐起身，从小冰柜里拿了瓶水。
他看宋斐盯着自己，拧开瓶盖，转手把水给了宋斐。
宋斐接过水喝了一口，还是盯着他。
谢翊这次不管他了，仰头灌下一口水。
一丝细细的水流从嘴角滑落，沿着未扣合的衬衣中间那条窄窄的缝向下延伸，隐没在柔韧优美的肌肉线条里。
宋斐闭上眼，问：“你现在过来，打乱拍戏计划怎么办？”
“我又没把你绑走，你明天该拍不还是去拍？巫灵又不是固定每天几点到几点拍摄的人。”谢翊满不在乎。
宋斐解释：“但我要重新进入角色。我好不容易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翊忽地将脸凑到他面前，上扬的尾音带着淡淡的讥诮：“你非要靠一个房子才能找到状态？怎么几个月不见，不仅没进展，反而退步了？”
宋斐的逆反心瞬间被他激起：“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拍这部戏。”
“那我走？”谢翊漫不经心地反问。
“随便你！”
谢翊嗤笑，真的转身走到行李箱面前，蹲下，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
宋斐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一种强烈的失重感席卷了他。
好像坐秋千的时候，正好荡到最高点，秋千的绳子突然断了，整个人被甩出好几米。
他张了张嘴，想和谢翊说话，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脑子里嗡嗡的，因紧张而快速分泌的唾液却把喉咙口堵得严严实实。
谢翊的背影在他的视野里模糊，随着眼前的水雾一起化成大片的色块。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脱离正常生活太久，已经忘了怎么和人相处。
谢翊不会被他气走吧。
谢翊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件睡袍，又精挑细选了很能勾勒身材的贴身衣物，没等到宋斐挽留他，故意冷淡地说：“你不说话的话，我真走了？”
身后终于有了一点响动。
谢翊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转身的时候，却还是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直起身，倚靠着旁边的桌子，指节敲敲桌面，冷漠地掀起眼皮，问：“到底什么意思？”
宋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谢翊愕然。
宋斐正坐在床边默默流眼泪。
他不说话，也不主动向谢翊靠近，只是间或小声地抽泣两声。
谢翊一下把编好的剧本扔了，快步走过去，俯身抱着他，问：“怎么了？我刚刚是逗你玩的，你当真了？”
宋斐断断续续地说：“你要走……就走……本来就没叫你来……”
他一边哭一边放狠话：“我不要你了！”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谢翊叹气，又忍不住笑出来。他收紧手臂，将两个人的心跳贴得更近，温声细语地安抚：“没有不要你。怎么会不要你了？”
“是我不要你了！”宋斐恶狠狠地说。
“嗯，不会不要你。”谢翊还是紧紧抱着他，听两个人的骨骼因为挤压发出轻微的脆响。
“……”宋斐强调不下去了。
谢翊感觉到他慢慢安定下来，放松对他的桎梏，在他旁边坐下，阴云密布地说：“看来巫灵确实是办了件好事。”
宋斐还是轻微抽噎着：“是为了好的拍摄效果。”
“反正不是他住小黑屋。”谢翊冷笑道。
他又扶住宋斐的脸，合上眼，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反复磨蹭：“我们先休息一段时间，拍摄的事，急不了。巫灵他自己肯定也有心理准备，一部电影拍几年都是正常的。你不是怕状态不好吗？我帮你想办法。”
“你在这里，我状态好不了。”宋斐说。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谢翊反问，“我的经验比你多吧？”
“……嗯。”宋斐无措地点点头。
“其实呢，就算是你演的这个角色，也绝对不是你现在的状态。”谢翊回复到导师讲课的状态。
宋斐马上打起精神，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地听他分析。
“巫灵现在想让你呈现出一种孤独、自卑、被遗弃、顾影自怜，渴望被关注但又觉得没有人会回应，所以不采取任何行动的状态，”谢翊娓娓道来，“但这个角色不是孤立无援的。他一直以来都有很坚固的支撑。”
宋斐瞳孔收缩，两个字倏地出现在他脑海。
谢翊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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