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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描摹着他脸颊轮廓，动作轻柔，如同对待珍宝。
“差一点就好了。”
突然——
魂魄撕扯着身体，四肢像被撕裂一般，钻心的疼痛让方时休闷哼一声，禁锢身体的力量瞬间消失了。
方时休猛然坐起身来，他看向周遭，自己还身处在仙殿之中，身下玉榻传来的些许凉意，让他分清了现实与梦境。
他眉头紧皱，莹白手指拂过自己的脸，好似梦中那人真的存在过一般。
梦中之人，是李萧。
方时休沉吟片刻，左手一挥，空中浮现丝丝缕缕的银线，银线不断交织，盘根交错，逐渐织出一面镜子。
他指尖抛出一缕银光，如同掠过水面，浅浅痕迹在镜中晕散开来。
镜子仿佛滴入墨渍，一点一点扩散，逐渐连接，形成一副完整的画面。
画面中，夜空飘着鹅毛大雪。
少年身穿黑色斗篷，回身关上房门，立在灯火通明的祠堂外。
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在门外伫立良久，随后转身离开。
祠堂……与梦里的是同一个地方？
走到半途，少年忽然驻足，扬起头，看向半空。
他的眼神，像是透过镜子，直勾勾地看着方时休。
那种被看透的感觉，让方时休眉头皱得更深。
少年目光柔软含情，仿佛他看的不是寒雪飘飘的夜空，而是从小爱慕的姑娘。
方时休神色一冷，尖锐的目光比寒雪更要逼人。
受他情绪影响，天空忽然狂风大作。
无数道闪电将夜空分裂成碎块，在几番酝酿之后，一道雷电劈向了少年。
雷电势如破竹，若劈中少年，必叫他魂飞魄散。
却是，在即将劈中的时候，雷电被强行改变轨迹，劈向了祠堂的位置。
看见这一幕，方时休神色更暗。
方时休正要散去镜子，镜中忽然闪过一道黑影，重新吸引了他的视线。
只见，少年飞身而上，挡住了正中祠堂那道雷电。
方时休疑惑地看着镜中的他。
“嗯……”
少年受此一击，并没有方时休以为的魂飞魄散。
他双腿一软，半跪在地面。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疯狂生长藤蔓一般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半张脸，仿佛远古时代的壁画中，用来祭奠天神的祭品，浑身散布着邪肆的气息。
方时休瞳孔微微放大，可却认不出这些纹路是什么。
只不过，他知道的李萧，不会为了几块牌子，搏上性命。
李萧拉下袖口，遮住皮肤，戴上斗篷帽，在地面缓了几息，恢复些体力，才慢慢站起来。
他捂着胸口重咳两声，温笑道：“让您见笑了。”
方时休注意力并不在在此，李萧受此一击，非但毫发无损，竟然还有力气行走。
他身上的纹路绝非凡尘俗物，恐怕是它为李萧挡住了这一击。
“朱雀。”
不多时，云空飞来一只火鸟，在云端徘徊瞬息，化成一位红发少年半跪在他面前。
“天尊。”
方时休斜靠在榻边，双眼紧闭，面无神情。
像一副铺满雪色的画，几乎能让人感觉到冬风徐徐吹来。
朱雀看得失了神，又见天尊眼睫颤动，他慌张地收回视线，喊道：“天尊有何吩咐。”
“本尊要知道李萧这几年身在何处、做过何事。”
朱雀神情犹豫道：“天尊，此事应询问白泽神君。”
方时休睁开双眸，眼里初现的华光，令人叹为观止。
“本尊不用你提醒。”
朱雀又道：“白泽神君性格怪异，小仙恐怕请不动他。”
“把他找来，就说本尊有事相商。”
“是。”
在天界，白泽神君是脾气最怪、地位仅此于天尊的神兽。
少时，朱雀提着一只浑身雪白的毛团子，来到他面前。
毛团子咕叽咕叽叫唤两声，从朱雀手里蹦下来，在方时休跟前滚了一圈，嘴里又咕叽咕叽说着什么。
方时休眉宇间隐隐有些不耐，问道：“它说什么？”
朱雀忙道：“白泽神君说，几千年不见，天尊还是一如既往的……”
他没再说下去，毛团子不高兴，咚的一下跳到他脸上，拿小爪子踩了两脚。
“神君……”
方时休沉下声音：“说。”
“天尊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让神君心动不已。”
毛团子害羞了，转过身，扭着屁股背对方时休。
朱雀心里唏嘘不已，在天界也就只有白泽神君敢这么对天尊说话。
白泽神君从不化成人形，也不说人话，天尊几千年也不见它一次，它心里肯定高兴坏了吧。
方时休勾了勾手指，说：“过来。”
毛团子嗖的一下蹦到玉榻上，谄媚地在方时休手上蹭了蹭。
“本尊要查一个人的过去。”
“咕咕。”
白泽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一眼，似乎再问是何人。
方时休读懂了它的意思，说：“李萧。”
白泽从皮毛里掏出一个小仙册，爪子翻了几下，对着朱雀咕叽咕叽叫了两声。
朱雀听后十分诧异，对方时休道：“白泽神君说，在凡间查不到李巳之这几年的行踪。”
闻言，方时休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
倒是朱雀，念念有词道：“白泽神君，你不是看错了？你小册子会不会记错了？他不在凡间能在哪儿呢？”
毛团子对朱雀呲牙，似乎再说一句就直接上嘴咬了。
回过神来，方时休道：“朱雀言之有理，你再看看。”
毛团子一下失去斗志，耷拉着脑袋，咕叽咕叽说了句什么，就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团。
它把自己缩成巴掌大小的团子，一阵白光闪过，毛团子直接变成了石头。
方时休一愣，问道：“它方才说什么？”
朱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虚道：“它说您怀疑它的能力，它很受伤，它要闭关修炼。”
“……”
白泽闭关，没个七八百年不会出来。
无可奈何，方时休将变成石头的白泽放进榻边的匣子里。
他躺回玉榻，心想，若李萧不在凡间，他能去何处？
想到不久前的梦，方时休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他必须尽早除掉李萧。
“把凤凰传来，本尊与他有话交待。”
“是。”朱雀道。
少时，凤凰赶到。
他大概猜到了方时休想做什么，一进仙殿便跪了下来。
“天尊请三思！”
“本尊自有打算。”
“天尊，您若化身凡人，身体必会有缺陷，若在此期间您的魂魄受到伤害，后果将不堪设想！”
方时休不耐道：“本尊会带朱雀一同下界。”
凤凰是唠叨的性子，方时休紧接着说：“传你来，是让你在本尊下界期间，好好维护天界安危。你若不愿，本尊便将麒麟召回来。”
侍奉天尊数万年之久，凤凰早已清楚天尊说一不二的性格，尽管十分担忧，他不得不应下来：“小仙遵命。”
朱雀年纪虽小，在人界保护天尊应当不成问题。
凤凰只能这样安危自己。
朱雀回到仙殿已是灰头土脸，凤凰事无巨细地叮嘱了一番，最后问：“你又和谁打架了？”
朱雀叹了声气：“牛兄。我害他降了一个仙阶，他快恨死我了。”
凤凰恨铁不成钢得瞪了他一眼，又一番说教：“在人界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务必时刻不离天尊，明白吗？”
“好了好了，你说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
方时休和朱雀两人去了化身之地。
当手掌触碰到凹凸不平的化身石，一道刺眼的光芒在周身闪耀，方时休双眼刺痛，眼前画面逐渐变得模糊，从颜色淡开到最后一片混沌。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如凤凰所言，他化身凡人.肉.体，为了封印一身神力，必会导致肉.身某个器官残缺。
“天尊，您准备好了吗？”朱雀声音忐忑。
方时休疼了一头冷汗，咬牙点了点头。
朱雀手指摩擦，产生一条火线，他手臂一挥，火线直接从方时休紧闭的眼睛划过，横着拉开一道伤口。
“嘶——”眼睛火辣辣地疼，像被火焰包裹着，又疼又烫，眼泪还没落下便被火焰蒸发。
随着火焰燃烧，伤口快速的结痂、愈合，最后变成了一道看上去老旧的伤疤。
疼痛感散去，方时休抬起头来。
眼前是一片混沌，实物却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虽然分辨不清模样，只可看出一个大概。
朱雀道：“天尊，我为你打开了灵眼，在人界可以依靠灵眼视物。只是，遮住伤痕灵眼就会自主封闭，也不能让伤痕接触到日光和月光，否则会视为躯体出现损坏，您的魂魄会被强行送回天界。”
这样一来，就算危机时刻，只要让眼睛照到天光，天尊就能及时脱身。
方时休点头道：“本尊明白了。”
朱雀又道：“小仙会化作一把纸伞留在您身边，您有危险的时候我就会醒来。天尊，请务必将我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好了，本尊知道。”
随后，朱雀变出一条绸带，让方时休系在眼睛上，他化作原形，驮着方时休离开天界。
疾风吹在身上，像蚂蚁在叮咬，感觉十分奇特。
晕晕乎乎落地，眼前被绸带遮挡，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听到远方有凡人的喧闹声。
“这是何处。”方时休问道。
“亓朝皇城，李巳之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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