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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彼此皆是聪明之人,很多话无需言明，只一个眼神,便可知所有。
事实上,从顾墨白说需离宫采药那一刻起，萧璃?便想到了很多。
到如今,两人落难崖底，似乎一切皆验证了她先前所想。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眼前人早早便算计好了的，而之后发生的所有，不过都是按着她事先的计划一一进行着。
自她们于鲲国都城初遇,她的行事作风，出言相戏,不过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到后来,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鲲国,于这黎城“偶遇”，断言其身患痼疾，乃母胎所致。
与此同时，又在建炎城中蓄意接近德王萧延锋,通过他引起她注意,同时彰显其谋略与才干。
而身为一国公主的她，却与一陌生男子有来往,这怎能不让父皇他格外留意,以至于最后下旨令其参与驸马招选。
却不想,母妃忽然旧病复发，命在旦夕，彼时，她脑中率先浮现的竟是那人的脸。
那一刻，已顾不了太多，纵是冒险，她亦要赌一次，不仅是拿母妃的命去赌，也拿她的一生去赌，若终是……赌输了，此生便已到了尽头。
却不想，这人虽整日里没个正形，满嘴胡言乱语，可在医术上确是无人能及，母妃在其的精心治疗下，身子确是日渐好转。
接下来，便是她兑现自己的承诺，也主动让那个女驸马的预言应验了。
与其一直忧心于此，想方设法欲阻止预言成真，倒不如自己掌握主动，亲手让预言成真，她也想看看，这故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但让萧璃?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事一旦开始，便是心不由己，再无回旋之余地。
在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斗嘴生气的日子里，某些情愫悄无声息地就占据了心房。
说不清道不明，待恍然回神之时，才发现，一切已来不及了。
可她却看不清，那人对其可曾有过真心，在那些暧昧的言语里，究竟有几分是真。
而更要命的是，她甚至都不能确认，这人究竟于熙国、于她是友还是敌？
她试图想要去看清，从二人的每一次对视，每一次说话，每一次相处，从其对熙国、对母妃还有对她的态度去揣测其真心。
渐渐地，萧璃?开始觉得，当初既然选择了这人，就该信她，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可当顾墨白与她说，需离开都城前往黎城采药时，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似在瞬间开始摇摇欲坠。
为何不是去别处，而偏偏是黎城，一切似乎就像一个循环，她们又再次回到了萧璃?与顾墨白初遇的地方。
对此，萧璃?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一切皆是顾墨白早早算计好了的……
那一刻，萧璃?只觉，一股凉意从肌肤直透心底。
她不愿相信，却又忍不住的怀疑，她想到了鲲国，想到了凌霜，甚至还有圜国和骆莹萱，可终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后，两人一起离开建炎城，一路上并无任何异常，到得黎城后，首先便带她去寻了落魂草，之后在等待花开的日子里，亦只是陪着她四处闲逛游玩。
虽不过短短的几日，却是萧璃?这一生当中最轻松、最安心的时候，那种仿佛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笑意不自觉便漫上了眉梢眼角，看花是花，却又非花，看树成树，却又不止是树。
那一刻，萧璃?忽然觉得，她不该如此怀疑眼前人。
直至有人试图毁灭落魂草，前往查看的两人在回程的路上又遭遇伏击，只擅轻功的顾墨白拼尽全力地护着她，可最终两人还是被逼至绝境，四面楚歌之时，这人拥着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了悬崖……
那一瞬，先前所有的怀疑与不安似乎皆已有了答案。
在坠崖之时，萧璃?并无任何的惊慌或是惧怕，她只是微微仰首望着眼前人，眸中尽是复杂。
方才在崖上，与其说是被敌人逼至退无可退的绝地，倒不如说是这人自行走入了绝境。
彼时，二人明明可以有别的退路，这人却似着了魔般径直将其往崖边带。
而在千钧一发之时，更是毫不犹豫地抱着她纵身一跃，脸上未有一丝犹豫。
或许，这个在外人眼中近乎于疯子的人不怕死，可萧璃?却深知，这人不会就这样让自己死去，更何况还有她。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崖下是何状况，这人早便一清二楚。
可尽管如此，深渊百丈，还是危险重重，但萧璃?几乎是毫发未伤，而顾墨白却多处挂彩，最严重的是拼命抓住藤曼的右手，而后是右膝、背部，还有那张脸。
这于女子而言分外重要的皮相，即便是日后痊愈，亦不免留有疤痕。
可这人落地后的第一眼却看向了她，在确认其安然无恙后，为免她察觉后担心，又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萧璃?看着她，忽然便觉得心疼又难过，那一刹那，即便是欺骗也好，只要这人不伤害母妃，不危害这熙国江山百姓，她亦愿将其放在心里，留在身边。
二人皆是聪明人，在很久以前，顾墨白便料到，终有一日萧璃?会看透这一切。
而在她说出要去黎城采药那一刹那，顾墨白便知，这一日很快便要来到了。
可萧璃?不开口，她便也当作不知。
直至那一日她们被杀手伏击，以萧璃?的心思手段，怎会算不到此次采药定是凶险重重，既如此，她又怎可能事先没有准备，怎会让落魂草或者是自己陷入绝境。
可直到她们被逼至崖边，也只有寸步难前的夏四与商六二人。
顾墨白心知，萧璃?在等，等其幕后之人现身，她想要看看，在其身后究竟可有势力，又有多少，可有鲲国，甚至是圜国……
而当顾墨白问萧璃?可信她时，萧璃?的惊讶亦不过刹那，顾墨白便知，眼前人都明白了。
顾墨白唯一没料到的是，萧璃?知晓这一切后的反应，竟是平静到几乎没有任何波澜。
二人在火光中对视了片刻后，萧璃?便又垂首小心地替其处理起了伤口。
顾墨白望着那一缕因低头而不小心滑落于眼前的青丝，自然地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将其轻轻别至耳后，唇角随之浮起的那一抹笑意，温柔而深情。
蓦然一怔的萧璃?一抬头，便对上了那一双流光四溢的温暖眼眸，心，忽然便似漏跳了一下，莫名地，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一阵沉默过后，萧璃?忽然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如此不惜一切，究竟是为何”。
闻言，顾墨白轻轻一笑，“即便我说出来，?儿也不会信，不是吗？”。
又是那一贯不正经中带着几分浑然不在意的眼神，可这一次，萧璃?却似从中看到了一丝落寞与难过。
红唇微动，想要开口，却终是未言。
她想要说，“只要你说，我便信”，可她又忍不住的害怕，眼前人一旦开口，她可能承受。
可有些话，即便没有说出口，业已烙印进彼此的心底。
自此后，从前的严苛，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悄无声息的纵容。
两人坐在洞口，吃着酸酸甜甜的野果，望着外边透亮的天。
“秦一他们应该要来接我们了吧”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闻言，顾墨白偏头笑看了她一眼，“?儿总是爱这般挤兑人吗？当心日后真嫁不出去”。
“……”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连带着萧璃?的脸色亦明显冷了几分。
“不劳费心”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那我就不用担心谁会将你抢走了”
含糊不清的尾音，似山风在耳边低语，可萧璃?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手心的野果不自觉握紧，那晃眼的绿便如此刻的心情，清甜中透着一丝刻骨的酸。
“哎，怪我，这两日让?儿受苦了，你看都瘦了，我一会儿便去给你捉些野味回来烤了”
“若是把伤口扯裂了，本宫将你给烤了”
“咦，?儿你又吓人家，人家好害怕啦”
顾墨白说着，竟小年依人般地侧身靠在了萧璃?瘦削的肩头。
“……”
萧璃?眉头狠狠一抖，险些没一脚将这人给踹出去，“我数到三，一，二，三……”。
两人随后一起出了山洞，野味是打了，一只野鸡，不过只是顺便。
顾墨白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去采青黛草，这也是此次黎城之行的真正目标。
所谓的落魂草，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乱敌耳目，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所有注意力皆吸引过去，那真正要寻得青黛草便可安然无恙，萧璃?亦是直至二人坠崖那一刻才反应过来。
将青黛草采回后，顾墨白先将草捣碎，而后放至瓦罐里，待熬成浓稠的汁液状时，便撩起衣袍下摆自靴中拿出了一把匕首。
眼见着这人露出了右手腕，萧璃?下意识便伸手抓住了那握着匕首的左手。
“不能…用我的吗？”
明知答案，却仍是不死心的一问，也是第一次，顾墨白从眼前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丝颤抖。
“?儿”
顾墨白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萧璃?终还是放了手，而后，微微撇过了头，直至顾墨白腕上流下的血一滴一滴滴进了青黛草的汁液里。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萧璃?禁不住蹙起眉头，默然垂首自衣裙下摆撕下一块，小心地包扎起伤口。
几番深呼吸后，终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嗓音开口问出了那始终埋藏于心底的疑问。
“为何你的…血，会如此”
齐五曾经说过，眼前人的血里全是毒，且非一日而就，而是自幼时起便被浸泡在毒物里。
萧璃?看着眼前人又习惯性地扬起一抹笑，“幼时不懂事，自己吃的”。
“……”
听来明显是在胡说八道的话，萧璃?却第一次深信不疑。
这世上，往往最痛苦的经历，却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
看着这人脸上的笑，萧璃?忽然便觉得，或许，这人一贯示人的不正经笑容，不过是为了隐藏心底那些最深最痛的伤口而已。
当日寅时左右，秦一等人果然寻了过来。
看到萧璃?安然无恙，一众人等总算是松了口气，只在看到其身旁之人时，纷纷瞪大了眼睛。
尽管这人身上的衣衫已可说是褴褛，但众人皆认得出来，这是坠崖那日驸马风流的衣着，但这脸上一圈缠着的一圈的布条，只露出一双眼睛是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萧璃?好心地为他们解了疑惑，“驸马为救本宫，全身多处受伤，小心将人扶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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