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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这炙热的午后,那座比冷宫更偏远的二层小楼却与酷热的内宫大有不同，小楼附近的绿植近乎遮天蔽日，绿柳成荫,倒是为这盛夏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爽。
有一身着绣云海翻腾蔚蓝色三品侍卫服的男子绕过长廊,行过绿野小路,直直走入楼内。
见着一楼没人,他也不见外,径自走上二楼最里侧的房间，推门而入,一身穿粉白色对襟襦裙，手挽鲛纱半臂的美丽女子斜斜倚着窗口,对他勾唇而笑：“陛下久不至此，妾身还当陛下将妾身忘了。”
男子……啊不，萧元朗上前一步掐住女子纤长的脖颈,眯起眼：“所以，你便擅自做主，对朕的后宫出手？嗯？”
萧元朗目光森冷的看着她,指下用力：“朕有没有说过，朕最厌恶手长的人。”
那女子明明被掐的脸色涨红，却仍旧不惧,指尖拂过萧元朗掐着她的手臂,他直觉皮肤一阵剧痛,下意识放开了手，脸色阴沉地看了过去。
女子抚了抚脖颈，似嗔似怨的望了他一眼，随即娇笑一声，道：“陛下这话错了，妾身的手若是不长，陛下怕是还寻不到合适的合作对象呢！”
萧元朗深吸口气，压下内心的暴虐，转身落座，声音冷凝：“你擅自动手的结果就是宫中的探子十不存一，朝堂里与你有联系的朝臣全都成了弃子！你可知，朕两年的筹谋就这么被你毁了？！”
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络竟在瞬间被毁的七七八八，零落不堪，如今只剩一些微不足道的钉子存活了下来，想从后院入手控制朝臣的目的，终究还是败了。
闻言，那女子微微颦眉，这个结果也是她之前从未想到的，谁知那岳绮瑶这般敏锐，竟从一点点微末的迹象揪出苗若云，妙言那个蠢货竟还在这个时候顶风出宫，让暗卫顺藤摸瓜牵出了一大批人。
思及此，女子竟是恨地生生掰断了一截指甲。
萧元朗烦躁地看她一眼，拍了拍桌子：“依朕看，如今也别无他法，你即刻让那老太婆催动巫蛊，直接弄死萧郁罢了！”
“你冷静点！”
女子方才面前冷静下来，便听萧元朗竟说出如此愚蠢的话，眸光凌厉地瞪了过去：“萧郁若是死了，你真当自己控制的住局面？届时突厥、东越联和起来，大军压境，你我都没活路！”
说到此，女子更是深恨，那古老王妃固执的很，自从她毒杀了那嫁与仇敌的小贱人后，对方根本不肯再与她合作。
放任自己的女儿嫁给屠国灭种的仇敌，若不是蛊毒拼不过她，自己早就将那死老太婆弄死了！
西狄人也是废物，若不是被那岳绮瑶打怕了，她也不至于非要与灭国屠城的仇敌联和起来，以图复国。
女子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底的烦躁，朱唇微抿，食指轻扣桌面，沉吟片刻，道：“此事倒是也并非全无益处，最起码，我们知晓了那位萧大人的软肋，不是么。”
“软肋？你说是……岳绮瑶？”
萧元朗迟疑地看向女子，抿了抿唇：“一个女子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软肋。”
也不是萧元朗看轻岳绮瑶，而是依照萧郁的心性，根本不是那等英雄气短之辈，别说让一个女人成为软肋，若真的对垒起来，恐怕对方会亲手将阻挡他前进的绊脚石毙于掌下。
那女子闻言不禁冷笑一声，斜睨着萧元朗，不咸不淡地道：“若是你有三千暗卫，可会随意地交给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萧元朗不出声了。
是了，萧郁可是自一开始，就将那块统领三千暗卫的血玉令交给了岳绮瑶，这早已说明了问题。
女子伸出手，垂眸悠悠欣赏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淡淡道：“行宫避暑的时候，想办法把岳绮瑶捏在手里，就算事后落败，也可将罪名都推到柳贵妃身上。柳太师那老小子蛇鼠两端，我就要让他看看两头拿好处的下场。”
萧元朗沉默片刻，也没说同不同意，直接转身离开，但女子知道，对方这是答应了。
她眸底不禁掠过一抹轻蔑之色，嗤笑道：“真是愚蠢。”
就算是真的败了，败也是萧元朗一个人，她手上，可还握着一张王牌。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自以为握于手中的王牌，已经让人查的底儿掉了。
*****
凤仪宫中，萧嘉慕一边享受着木槿的打扇，一边悠闲品着冰镇莲子羹，口中悠悠说道：“五年前，那位若水姑娘忽然就失去了踪迹，太后宫中却像是根本没这个人一般，从那以后也无人再提起她。
五年，这个时间引起了我的注意，就查了查，谁知这位若水姑娘消失没多久，太后远在浔阳的父母兄长纷纷暴病而亡。也就是说，当年知道这位若水姑娘来历的人，全都死了。”
“我猜你们一定很好奇这个若水的身份，于是几经辗转找到了当年早早从付家被放出府的老仆人，他隐隐约约还记得主家的确从外地寻过一位女子放在太后身边，多余的却都忘了，只记得这个若水当年刚到付家的时候，付家老爷让人唤她——苗姑娘！”
苗姑娘？
程瑶一愣，随即倏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嘉慕，却得到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苗姑娘……若水，苗若水！
苗若云和苗若水，这特么明显就是两姐妹啊操！
不过，既然是姐妹，那就好办了。
程瑶皱了皱眉，转眸看向萧郁，发现对方也是一样的神色，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眸中看出了同样的意味。
萧郁起身，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怔楞的萧嘉慕，随即转而看向程瑶，柔和了眼神：“本座先去了，有消息江福阳会过来通知你。”
见程瑶乖巧的点头，一副很好安排的模样，萧郁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对方绵软的脸颊，而后在她含笑的视线下耳尖一红，掩唇轻咳一声，嘱咐道：“最近本座便不进宫了，你好生待着，莫要生事。几日后的行宫避暑警醒着些，有些人或许快要忍不住了。”
程瑶继续乖巧点头，然后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软鞭：“安心，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也不知怎么，忽然感觉心下一梗，望了眼这个笑的没心没肺的，萧郁揉乱了程瑶花费一早上梳的溜光水滑的长发，在对方新鲜出炉的包子脸和怨念眼神中扬长而去。
她柔顺的头发啊！
程瑶哀嚎一声，赶忙让木槿帮她拿梳子去，自己则是用手指尽量捋顺长发，也幸好原身一头长发保养的好，乌黑柔顺，要不然被这么个揉法，怕是得打成死结没法要了。
萧嘉慕捧着冰碗儿瞅着程瑶一顿忙活，垂眸轻叹一声，忽然开口：“绮瑶。”
程瑶动作稍顿，敛下眼睑，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她大致知道萧嘉慕要说些什么，左不过是劝说之类的话，可她是回不了头的，正如岳绮瑶也活不过来了一样。
人总要为自己做下的错事赎罪，萧元朗、柳婉晴、南疆人，还有每一个背负孽债的人，都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赎罪。
谁知，程瑶等了半晌，只听萧嘉慕低低叹息一声，用极轻极浅地语调说道：“傻丫头，你且记住，不论你做什么，身后都有我整个晟王府在。”
心底忽而一酸，有什么不属于她的情绪倏然喷涌而出，那些属于原身的，真正的岳绮瑶的感情在一刹那迸发，汹涌地她压都压制不住。
程瑶眼前一花，忽然呈上帝视角，愣愣地望着底下的身体忽然抱膝蜷缩起来，哭的声嘶力竭，那凄绝的声音连她听了都不禁动容。
“系统君，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很懵逼的系统：这……系统也查阅不到，距今为止，还没有相同的案例存在。】
按理说，只有委托人的灵魂消失或是往生了，任务者才能进驻到委托者的身体里，可如今这……这委托者的灵魂，或者说是残魂，明显还在啊！
难道是苏醒的世界意识搞的鬼？
程瑶敛下眼睑，低低一叹，喃喃道：“这大抵就是人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感情了吧，一念即可生，一念即可绝，所谓绝处逢生，大抵如此。”
可若是如此，她该何去何从？这个任务还要继续做下去么？
【系统：当然。宿主不必心急，委托人留在体内的只是一抹残魂，等她释放出灵魂中的所有力量，就会消失了。】
“你说灵魂中的力量，就是执念？”
【系统惊讶：宿主怎么知道的？】
程瑶抿了抿唇，没有多言。
系统君似乎也意识到了，只要是涉及到宿主往事的话题，宿主通通不会回答，虽然系统也有些好奇，可宿主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
不知过了多久，当岳绮瑶终于释放出了残魂中留存的最后一丝力量，属于她的身体缓缓晕了过去，她的灵魂化作点点星光，飞向了广阔无垠的天际。
消失前，她望向虚空中的程瑶，启唇说了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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