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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会议及其重要,但向阳挂念着母亲安危,到底还是顶着旁人异样的目光提前退场了。
走出会议厅的时候,她耳边听到最末那一排有人低声哂了句:“攀上顾少那根高枝儿,人家肯来露个脸,就已经是给面子了,还真指望她听完这么无聊的会议啊?”
有人接了句:“可最近也没看见顾少带着她出席什么活动……”
话到一半,便被会议室的门隔住了。
攀了高枝这种话,最近委实听得太多了。向阳已经免疫了。
她面无表情地打通向天则的电话,边往外走边说:“爸你先别急,商场那边应该有监控,你找一下商场的保安去调监控,看看我妈往哪边走了……”
向阳顾着打电话,走得也急,没留意迎面走来会议下一项内容的主讲人,笑着站在一边给她让了位置,也将她说话的内容听了大半。
进会议室前,主讲人想了想,给顾时砚发了条消息。
【顾总,向小姐今天来我这边开会,会到一半,刚刚看到她打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好像是她母亲在新阳商场走失,正找人查监控。】
新阳商场是华盛名下的产业,寻常人要去调监控,要费不少时间来说明解释。
不如顶头大老板一句话来得效率。
没几秒,主讲人就收到了顾时砚的消息:【谢谢李总,改天请您吃饭。】
主讲人没有再回消息,笑眯眯将手机揣兜里,信步走进会议厅里。
*
商场查监控的效率很快,向阳走到半路,就接到她爸的电话,说她妈从一楼女厕的窗户跳出去后,走了安全通道,从商场侧门出去,上了一辆出租车。
通过商场负责人的关系,查到了那辆出租车载着她妈去了火车站。
向阳掉头,开车前往火车站。
等她赶到火车站,刚停好车,她爸又来了电话,说人找到了,在车站警务室里。
向阳挂了电话,在正门处和向天则、向萍两人会合。
大概是因为人从自己眼前溜走的,向萍还心有余悸,一张脸煞白,没一点血色。
见到向阳,她才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微微松了口气。
今天找人查监控查出租车轨迹能这么顺利,商场负责人嘴上说着配合调查是他们的责任,但从他说漏嘴的那一声向小姐来猜,这一切都是看在向阳的面上。
向萍以往不是没找人办过事,但像这次还没开口就把事情办得极为妥帖的,还是头一回。
她看着向阳长大,一直都觉得这个侄女看着温温柔柔的,就应该在家人或者夫家庇佑下安稳过日子,没想到侄女如今开始有了自己的人脉关系,能为家人撑出一片天了。
向萍满腔的唏嘘,向阳是不知道的。
她甚至不知道找人找得这么顺利,是因为自己打了缘故。
三人找到警务室,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竭斯底里的喊声:“你们凭什么扣押我?我又没犯罪,你们无权干涉我的人身自由,你们这是违规行为!我要投诉你们!”
听着声音很是中气十足,想来人在跑的时候没磕碰伤到。
三人都不约而同松口气,向阳先推门,喊了一声妈。
正坐在警务室口沫横飞耍横的程琴,转头看见丈夫女儿和小姑子三人,骂了一半话顿时戛然而止。
然后非常迅速地扭过头,一副心虚又不肯认错的模样。
向阳看她这样,又碍于警务室里还有两位工作人员在,没急着追问她妈来火车站想去哪儿,而是先跟人道了谢。
两位工作人员态度客气有礼,都朝她善意地笑了笑,面相掠年长的那位说:“阿姨没犯什么事,你们就来了,把人接回去吧。”
至于为何没犯事,却把人带到警务室来,向阳识趣没问,又跟人道了一次谢。
事情到这步,她心里隐隐约约也明白了,是有人在帮她。
至于这人是谁,大概除了顾时砚,没有别人了。
回到家,一家人坐在客厅上,向萍才终于从没看好人的自责中回过神,敢开口质问程琴:“嫂子你好端端的干嘛偷偷跑?你这是想去哪里?”
大概是回了家,程琴那点心虚也没了,变得十分理直气壮,清醒而坚定地答道:“我要去寂庄。”
三人俱是一愣。
向天则问:“你去那儿干嘛?”
程琴眼中盛着防备:“我去找星星,你们说他被山林野兽叼走了,我不信。”
她语速说得很慢,无端透出有一种平静的癫狂。
“老向。”程琴直勾勾盯着向天则,“你真的相信星星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吗?你找了他十年,以往毫无踪迹都肯千里迢迢去找,现在知道他在哪儿了,为什么反而放弃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把那块山林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他。”
向天则一怔,眼中有明显的松动。
就连向萍也被说得有些意动。
是啊,这么多都找过来了,如今知道他人就那儿。
就算是只剩一具白骨了,也该带回来,好好请人超度入土为安,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继续游荡在外呢?
那一块山林,从头翻到尾,撑死花个两年。
十年都找过来了,还在乎这两年吗?
这兄妹两人心里那杆天秤几乎要斜向程琴时,忽听向阳开口了:“山林茂密,时间又过去这么多年,万一你在找的途中自己遇到危险怎么办?那地方,连个信号都不稳定,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们人生地不熟,找谁来帮忙?”
程琴扭头看向阳,向阳面色平静地回视她:“妈,我不赞同你去。”
顿了顿,她目光从向天则和向萍两人掠过,“爸,姑姑,我也不赞同你们俩去。”
“你要是担心我一个人去了危险,我和老向还有你姑姑一起去。”程琴急了起来,“我们三个人一起,总能有个照应吧?”
向天则心里那股熄掉的火,此时已经重新被妻子的话重新点燃,也附和地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去,遇到什么危险也能搭把手。”
就连向萍也跟着了魔怔似的,表态道:“那山林离村里那么近,当地村民时常去砍柴挖草药,能有什么危险?实在不行,我们再花钱找个当地人当向导,带我进去就是了。”
向阳看着这三人瞬间立场一致地反过来劝自己,心中只觉得荒唐。
她妈现在压根就不信程觅人已经没了,还抱有幻想,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不肯听信别人的话。
要不然,也不会做出瞒着所有人想偷偷去寂庄找人的行为来。
“可要是找不到呢?”向阳问,“你们就打算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吗?假如这个期限是三年、五年、十年,也要继续找吗?”
一句话问得向天则和向萍都失了声,摇荡的理智也回来了一点。
唯有程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高声道:“你的意思是就让星星游荡荒野有家不能回?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就这么狠心?!”
向阳解释道:“如果星星知道你们为了他,置自己的生死不顾,他也会同意我的意见。”
“你就是想让星星死在外面!”程琴的声音刹那变得尖锐起来,“你根本不想让他回来,你怕他回来了,会跟你抢家里的财产,上回我带星星去买衣服,你就不高兴,觉得我给他花太多钱了。你就是想独占家里的财产!”
一番话,说得向天则和向萍这兄妹俩都懵了。
一个死人,怎么和活人抢财产呢?
也是这时,兄妹俩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程琴压根没有真正的清醒过来。
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自动屏蔽一切她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比如,程觅已经死了。
向阳看着程琴,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她妈不会听得进去。
人一旦认定一件事,会陷入钻牛角尖的状态,总有一套自我圆融的逻辑,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于是她便顺着程琴的话,点头道:“是,我是想要家里的财产。但程觅如今已经是一个死人,还能跟我争……”
话没说完,程琴扬起手,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啪——”
向阳脸被打偏向一边,身体也因这一巴掌往后踉跄退了两步。
程琴却犹未住手,口中尖利地喊着:“你咒你弟弟,你敢咒你弟弟?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扬起的手,还要再往向阳脸上扇,幸而向天则反应过来了,闪身挡在向阳面前,替她挨了这一巴掌。
巴掌落在他脸上,瞬间就肿了。
可见用劲之大。
“哎呀,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啊。”向萍原地跺了下脚,“有话好好说,嫂子你怎么动手打人。”
说话间,见向天则伸手擒住程琴,程琴在挣扎时手在他脖子上又挠了一道。向萍忙上去帮忙,两人合力这才将程琴死死地控住。
程琴动不了手,但嘴上却还能继续骂向阳:“你给我滚出去,滚出这个家!我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给我滚出去!”
妻子的情绪委实太激动了。
向天则只能转过头,请求向阳:“阳阳,要不你就先出去转转,等你妈冷静下来再回来。”
程琴听到这话,顿时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向天则,厉声道:“你敢放她回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向天则被她眼中恨意吓住,一时间没了话。就连向萍动了动嘴角,但最终也还是不敢开声劝一句。
向阳神情倒是平静,她妈藏了十年的伤口,如今再被撕烂,没了掩盖,鲜血淋漓地暴露出来,一时间接受不了,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让她更失望的是她爸。
能被她妈随便哄两句就能动摇决心,说明她爸心里也还抱着一丝幻想与侥幸,同样不愿意面对弟弟死亡的现实。
“爸。”向阳喊道。
向天则看过来。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向阳朝他扯出一个笑,眼中浮起几分决然,“活着的人最重要,不要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再抛下家里。”
说她冷血也好,没有心也罢。
弟弟失踪的这十年里,她爸全年天南地北地找人,她妈从不许家人提及弟弟,而她在父母之间小心翼翼周旋,再没好好跟家里人说过一次心里话。好好的一个家,散成一盘沙,人人各怀心思,逢年过节时,别人家欢声笑语,他们却是冷清静默的。
家里缺了弟弟,谁都不敢高兴一分。
也不敢过得幸福美满。
这样压抑的日子,实在是过够了。
“弟弟已经死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向阳语气平静,“十年了,是时候该放下了。”
说完,她看了眼仍在咒骂不停的程琴,转身离家。
*
出了家门,向阳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绵绵细雨。
她走得急,忘带车钥匙,只能顶着雨,快步走出馨园。
好在这一场早春的细雨,并不浇人。
雨丝落在身上,除了有一点黏腻的湿意外,并未把她淋得太狼狈。
出了馨园,向阳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司机问她:“去哪儿?”
向阳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离了家,能去的地方寥寥无几。
唯一能去的地方,是林薇那儿。但林薇陪陈一然去了海城,此时并不在黎城。
其他朋友,因为过去她妈管得严,来往得少,交情都不深,没到那种可以随时收容她住几天的程度。
想了好一会儿,向阳才报出一个地址:“去福利院附近的那条老街。”
出租车把她送到街口,就走了。
雨势这时变大了些,从牛毛细雨变成豆点大的雨滴。向阳一路小跑,跑进明悦奶奶家的小面馆时,身上衣服和头发都有几分湿意。
明悦奶奶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给她擦,然后才去煮一碗馄饨。
因为下雨,又过了饭点,面馆里除了她,便没有别的食客。
明悦奶奶一边煮馄饨,还能空出时间来和她闲聊。“最近没看到你过来,工作很忙吧?”
向阳点头说是。
老人家怕冷,面馆里烧着一炉碳,向阳坐在小火炉旁一边烤着火一边擦头发,身上凉意缓缓褪去,素白的一张脸渐渐有了血色。
明悦奶奶笑容慈爱地道:“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我瞧着你,比上回过来瘦了很多,脸上都没几两肉了。”
向阳闻言摸了摸自己脸,确实捏不出一点肉了。她笑了笑,说:“那等会我多吃点,连汤也一起喝完,保证一滴不剩。”
明悦奶奶只能摇头。
这姑娘乖得不行,长辈说她两句,她立马态度端正地听从,不像其他人会为自己狡辩,弄得想多讲她两句都没别的借口。
一碗馄饨很快煮好,明悦奶奶端过来,放到向阳面前。
馄饨里还额外放了一块巴掌大炖得软烂的猪蹄肉。
这是老人家的心意,向阳识趣地没推却,低头嗅了下,一副胃口大好的模样笑道:“那我现在要开动了。”
明悦奶奶坐到小火炉旁,瞧着小门外的落雨,悠悠叹了口气:“小顾也有一顿时间没来了。”
向阳舀汤的动作一顿,明悦奶奶口中的小顾,说的是顾时砚。
听语气,好像明悦奶奶跟他还很熟。
“他经常来这儿吃面吗?”向阳问。
“之前每隔两天就来一趟。就是最近没怎么见到人。听悦说,她们公司最近从上到下都忙得够呛,时常开会到深夜。”明悦奶奶说着,忽然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扭头问向阳:“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不吵架,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男朋友经常去哪些的地方。
向阳摇头说没有,“工作太忙了,最近没怎么联系。”
明悦奶奶瞧着她,眼中露出些许不赞同,“再忙也不能忘了联系。”
向阳不和长辈逆着来,立即改口:“行,等会就问问他吃没吃饭,我给他打包碗馄饨面过去。他挺爱吃您煮的馄饨面。”
“小时候就吃过的东西,长大后都会忘不掉。”明悦奶奶笑起来,眼边皱纹堆起条条沟壑,装着岁月风霜。“何况,我这手艺也不差。”
向阳却很意外:“他小时候就吃过您煮的馄饨面?”
“他小时候就住这儿,哪能没吃过。”明悦奶奶笑呵呵的道。
这下,向阳更吃惊了。
“他小时候住这儿?”
身为顾氏集团的太子爷,顾时砚怎么会住在黎城这一片老旧狭小的街区里。
“你不知道啊?”明悦奶奶也面露意外,见向阳确实一脸茫然,便心中有数了。一定是小顾这孩子瞒了自己的过去,没跟她说。
两个人谈感情,不交心不坦诚,这段感情怎么能有一个好结果。
明悦奶奶用埋怨的语气说道:“这孩子估计是不好意思跟你提,他过去吃了不少苦,出身也不光鲜,跟你说了,怕你嫌弃他。”话里话外,却是在替顾时砚说话。
吃了不少苦,出身不光鲜。
顾氏集团太子爷,怎么会吃了不少苦,还有个不光鲜的出身?
向阳放下舀馄饨的勺子,心里慢慢有了个猜想。
“我是不是以前也认识他?”
“你俩熟得很。”明悦奶奶说,“当初还多亏你救了他,否则他早就冻死了,后来也多亏你和你妈,他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被她救过,这个关键性的信息一出来,向阳基本就能确定心里的猜想没错了。
但她还是跟明悦奶奶再确认了一遍,问:“他原来叫什么?”
“朱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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