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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小时的急救手术后,主治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候在外面的向阳等人:“病人已经解除生命危险,就是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朱深那把捅人的小刀短了点,捅到胸口,还差一寸才伤及心脏。程琴因此得以逃过一劫。
护士推着车床从手术室出来,程琴躺在上面,合着眼,人已经睡过去,面色白成纸。
但呼吸是平稳的。
众人放了心。
等护士将程琴安置在病房的病床上,护士长忽然跑进来,急声问:“谁是程琴的家属?”
向阳、向天则和向萍三人同时应声:“我。”
护士长说:“病人需要输血,但医院血库里暂时没有AB型血,你们家属有谁和病人一样是AB型血的?”
三人一瞬间都凝住了。
向天则和向萍是A型血,向阳是B型血。
他们三人都不是AB型血。
护士长一见这三人的神情就猜到了情况,转而问道:“其他人呢?你们亲朋好友里有没有AB型血的?”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镇上医院值班的医生护士不多,护士长也一一询问过同事了,都没有AB型的。
“我们问问。”
向天则和向萍都拿起手机,便开始拨打电话。
向阳的手机还落在那栋两层平房里,没来得及拿,只能干等着。
顾时砚转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两分钟后,他回来,对护士长说:“我有个朋友是AB型血的,但从酒店赶过来需要二十分钟。”
护士长说:“时间来得及,等你那朋友过来后到值班室找我。”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向天则看着一身血污的顾时砚,满脸歉疚与感激:“这次多亏小顾了,要不是你,我们兴许就救不回来人了。”
在家里发现程琴不见后,所有人都慌乱不已的时候,是顾时砚先冷静下来,用定位软件追踪程琴的电话号码,一路追踪着程琴才赶到那栋两层平房。
到了那栋小屋时,也是顾时砚拿手机放了一段警笛声的音频,正在牙挖坑准备埋人的朱深吓得弃铲而逃,他们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救了人。
顾时砚为程琴省了太多时间。
但凡中间有一个环节耽搁久一点,程琴可能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救不回来了。
思及这一点,向萍也满含感激地朝顾时砚道谢。
“我也没做什么,人平安就好。”顾时砚目光转到向阳手上,顿了一下。
因为顾着母亲安危,向阳身上因为挣扎而造成的外伤都没有处理。向天则和向萍的注意力都在程琴身上,也没发觉她双手已经磨出了血皮。
有些小伤口,因为隔了一个多小时,甚至已经结出血痂。
向天则顺着顾时砚的目光看过去,才发觉女儿手上的伤口,愕然道:“你这手……”
向萍也瞥见了,顿时急得跺脚,责备道:“受伤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她边说边推着向阳往外走,“快去找医生处理一下。”
*
等向阳处理完伤口,再回到病房,已是半小时分钟后。
顾时砚已经不在了。
病房里只有她爸守着。
向阳不由怔了怔,向天则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圈,最后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上:“伤严重吗?”
“都是皮外伤。”向阳说,“他呢?”
向天则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他?”
向萍在向阳身后,无声地说了一个小顾的口型。
“哦你说小顾啊。”向天则这才反应过来,“他那朋友到医院了,他刚刚下楼去接。”
向萍和向阳既然回来了,向天则便坐不住了,起身道:“你们在这儿陪会,我也去接一下小顾的朋友。这么晚了,还麻烦人家过来,咱们要客气尊重点。”
“今晚也是多亏小顾了,要不然你和你妈……”向天则离开后,向萍喃喃感叹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撞了撞向阳的肩膀,压着声问:“阳阳啊,你和小顾现在是什么情况?”
外面都说两人分手了,可看顾时砚今晚的样子,分明还对自家侄女上心得很。
向阳垂着眼,瞥见自己身上还披着顾时砚给的外套。这是在朱深那儿,他替她解绑时,给她亲手披上的。
“没情况。”她收回目光,看向病床上躺着的程琴,语气疏淡:“顾少为人善良,仗义相助,该好好谢谢他。”
什么为人善良仗义相助,向萍心道,被顾时砚听到,他本人都不认。
可看向阳明显不想多谈的神色,向萍还是悻悻闭了嘴,不再谈这个话题。
病房里陷入了安静。
向阳看似平静,手上却不禁攥住了身上外套的衣角,心里已经悄悄起了波澜。
姑姑说得其实没错。
今晚要没顾时砚,今晚她和她妈都脱了不了险。
在顾时砚放的那阵警笛声音频之前,朱深打算杀她灭口,想要把她和她妈都一并埋了。
当时朱深已拿起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没来得及用力,警笛声响起,朱明莉的妈妈在门外喊:“老朱,警察来了,快跑啊。”
朱深这才撒手跑了。
要是那阵警笛声晚一分钟响起,她都活不了了。
而她在濒死前的那一刻,闪过诸多念头,最后一个念头竟是遗憾没能见顾时砚最后一面。
平日事多且琐碎,她从来没有静下心去细剥那一缕在洛水镇里生出的喜欢,到底有多重。
直到面临生死关头,她才忽然察觉顾时砚已经成了让她死前都记挂着的人。
*
此时,顾时砚已经乘电梯下到一楼。他走出电梯,正好叶殊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叶殊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面容清隽,眉眼精致,带着股年轻特有的朝气。
那是叶殊的儿子——叶见星。
顾时砚回北市处理身世问题的时候,曾抽空去了一趟叶殊家里,和叶见星见了一面。
两人见了面,没起什么冲突,莫名奇妙就是看对方不顺眼,彼此之间相处得并不融洽。
向来讨人喜欢的叶见星,那一整天跟单杠成精似的,逮着机会就抬顾时砚的杠。
顾时砚也一撇他平日里装腔作势的冷淡,见缝插针地怼叶见星,幼稚得像个小学生。
叶殊为此特地把两人带到了家隔壁的拳击馆,让这两个小学鸡真枪实弹地搏斗一番。
男人么,友情都是打出来的。
结果友情没打出来,反而结怨更深。从拳击馆出来,都没讨到好处的两个人臭着脸各回各家。
到了晚上,这两人同一时间找到叶殊——顾时砚打电话给她,问叶见星什么有空再去拳击馆一较高下;叶见星敲开她书房门,让她帮忙问顾时砚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拳击馆。
叶殊拿着手机,面对着儿子,沉默半晌,“要不你俩互相加个联系方式?”
手机那头的顾时砚和叶见星同时脱口而出:“谁要加他联系方式?”
眼下两人打了照面,也照样还是看不顺眼对方。顾时砚对叶殊说:“叶姐,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
叶殊没说话,叶见星先顶嘴了:“知道麻烦你还好意思开口?”
“我本来也没叫叶姐,只叫了你。”顾时砚瞥一眼他,轻飘飘地说:“多大的人了,自己出趟门还要把妈带上。”
“你……”叶见星还要再说什么,叶殊开口了:“好了,星星不要闹,这是在医院。”
她转头跟顾时砚说:“走吧,抽血要紧。”
三人乘电梯到三楼住院部,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顾时砚抬眼便见向天则搓着手候在电梯口。
“向伯伯。”顾时砚喊。
向天则“哎”了声,“小顾,这就是你朋友吧?”
他脸上堆着感激的笑容,目光落在叶殊身上,语带歉疚地道谢:“这位女士不知道怎么称呼?实在太感谢你了,这么晚还愿意赶过来。”
“我姓叶,单名一个殊。”叶殊客客气气道,“直接叫我叶殊就行。”
“叶女士。”向天则喊道,可不敢真叫她全名,那不礼貌也不尊重人。
叶殊微微一笑,没再勉强向天则改口。
出了电梯,一行人先去值班室找护士长。
“先去检验科找值班医生做个常规血液检查。”护士长问叶殊,“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我身体挺好。”叶殊明白护士长误会了,伸手往叶见星肩膀上一搭,“是我儿子献血,前几天刚做过常规体检,身体状况很健康。”
护士长和向天则的目光同时转到叶见星身上。
叶见星朝护士长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姐姐,检验科往哪走?”
护士长脸色忽然一红,说话声音不由变得温柔:“我带你去。”
向天则有些恍惚,刚才他一直去没注意叶见星,以为只是个陪同过来的。此刻看清叶见星长相,心里莫名生出一种难以言状的亲近感,让他很想要靠近叶见星,想跟他说说话,可又怕自己会吓到他。
但最终,向天则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沉默地跟着叶见星身后,一起去血液科,陪他做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叶见星刚满十八,可以抽血。
在等叶见星抽血的时候,叶殊忽然说:“向先生,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你现在方便的话,我们出去谈谈。”
顾时砚出声:“叶姐你……”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既然见到了,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叶殊朝顾时砚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眼叶见星,“星星这里,我已经跟他说明情况了,他不排斥。”
向天则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的注意力仍然不受控制地放在叶见星身上。
叶见星察觉他的目光,朝他笑了笑,“叔叔,我妈要跟你说事呢。”
“哦哦,好。”向天则回过神,忙转身跟上叶殊。
“我真讨厌你。”叶见星转头看向顾时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顾时砚撩了撩眼皮,没说话。
叶见星也赌气地别过头,没再搭理顾时砚。
门外隐约传来叶殊和向天则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但叶见星能猜得出来谈的是什么事情——他的身世。
他不是他爸妈亲生的孩子,他爸十年前出差到寂庄,在一个矿洞勘测地质时,捡到的他。
那时候他高烧不止,气息微弱,已经是一脚踏进关门关。那年头,穷人家里有治不好或者是没钱治的小孩,都是直接扔山里的。
而他爸捡到他时,周围都是些尸骨和坟包,并没有其他人在,情急之下只好把他带回寂庄市区的医院里急救。之后他在重症病房躺了半个多月,才把小命救回来。
在那期间,他爸曾去当地问过有没有哪户人家丢了小孩到矿洞里的。结果没一户人承认自己丢了小孩的,不知是怕担责还是其他家的原因。
当地的村干部委婉地道:“要是自己家里亲生的娃儿,就是砸锅卖铁甚至去卖血都要救回来的。”言外之意就是,那些因病就被丢在山野的孩子,都不亲生的。
丢了都丢了,哪个还肯再抱回家呢。
要是以后再有什么病症咋办?
最后,那村干部说:“既然你抱回去治了,你就带回家里养着嘛。”
恰好他高烧退后,对以前的事情记不清楚了,身上又有诸多伤痕,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打造成的,再加上医生问他父母是谁,他一概不知,他爸只好把他带回了北市。
原本打算送福利院,但他妈说老天爷给我白送了这么一个好大儿,让我无痛当妈,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就这么把他留下了。
这十年来,他在叶家生活得很好,父母对他视如己出,从物质到精神,从未缺少过。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事实。
直到上个月顾时砚来他家里,在他妈的书房,说起了他的身世。
当时考虑到他高三学业重,家里人并没有告诉他,殊不知他正好送水果,在书房外都听到了。
大家不说,他也乐得装不知道。
上周,在他确定成功保送北市大学后,他妈妈打电话恭喜他,并告诉他:“星星,我在黎城这边,可能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还有你的姐姐。你既然已经保送北市大学了,这个消息应该不会再影响你到学习。如果你愿意,下周就跟学校请几天假,到时候我带你和那家人见面,做个亲子鉴定。”
叶见星对自己的身世接受良好,只问了句:“如果他们是我亲生父母,那你们还是我爸妈吗?”
叶殊笑了,“当然,我们永远都是你的爸妈。那家人找了你很多年,如果他们真的是你的亲生父母和姐姐,你和他们相认,是这个世上又多了三个爱你的人,而不是失去我们。”
“行,那我去。”叶见星一口答应下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今天晚上八点才到的黎城,舟车劳顿很辛苦,刚躺下想补觉,顾时砚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就被他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叶见星攒着一股起床气,自然不能对妈妈发的,也不好对刚才那个疑似他亲生父亲的憔悴男人发,于是就迁怒到顾时砚身上了。
反正自己横竖看他都不顺眼,索性也懒得摆好脸色去搭理人。
不礼貌就不礼貌吧。
叶见星心里忿忿,脸颊不自觉地就鼓成河豚状。
顾时砚瞧着他这样,心里就确定了,这小子绝对就是程觅。
十年了,这小子生气的样子还是没变。
每次生气脸颊都鼓成圆圆一团,被向阳看见了,总会笑嘻嘻地伸手去戳他脸,用一本正经地语气说:“小星星,快放点气出来,不然你就要像气球一样飞上天了。”
然后他就噗嗤噗嗤笑出声,一点儿也不气了。
想起从前,顾时砚眸色暗了暗。
叶见星鼓着脸,扭过头想出言奚落顾时砚一下,结果瞥见他垂着眼,神色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中,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
那情绪很淡,像是难过又像是释然。
叶见星唇角翕动,奚落的话到嘴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
抽完血,护士长让叶见星到护士值班室里休息,还塞了他几颗巧克力。叶殊也谈完话回来了,在值班室里陪他。
向天则站在值班室门口,看了好几眼叶见星,几番欲言又止。
最后是顾时砚开口:“向伯伯,我们该回去看看伯母了。”
向天则才回过神,生硬地朝叶见星露出一个笑容,“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看看你……”
“妈”字到嘴边,临出口之际,瞥见边上的叶殊,被他快速吞回去,改成了:“回去看看你阿姨。”
叶见星乖巧点头:“好,明天我再过来看您和阿姨。”
向天则转身离开值班室,一路上都在低声喃喃:“像啊,太像了。笑起来眼睛弯弯,就跟他姐一样。”
叶见星的相貌,乍一看,并不像向家人。但神态举止,却是和程觅一个样。
向天则心里像是被人挖了一个洞,那个洞里边装着全是死灰复燃的希望,让他整个人在瞬间又有神采。
回到病房,护士长已经在给程琴输血,她还没有醒来。
向萍和向阳都在床边守着。
见向天则回来了,身后只跟了一个顾时砚,向萍问道:“小顾,你那朋友呢?”
她还想当面跟人道谢。
“人在值班室休息,你不要去打扰人家。”向天则脱口而出。
他的反应过大,惹来向萍和向阳齐刷刷看过来。
向天则稳了稳心神,只当没看见两人的怪异神色。他并没有打算把叶见星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关于叶见星这事,得有了好结果再说,以免又让家里人再空欢喜一场。
顾时砚站在病房门口,视线落到向阳手上,见伤口已包扎好,微拧的眉头松懈了几分。
向阳察觉到他的目光,偏了偏身,把手往怀里一藏,垂了眼。她心里想着是该亲自跟顾时砚说一声谢谢的,可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些什么,眼下见到人,她连打声招呼都说不出口。
殊不知她转身沉默的举动,落在顾时砚眼里成了无言的排斥。
他忽然想起,这是程琴第四次见医院了,起因还是他。
怨不得上次她在医院里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如果没有他,程觅不会被朱深带给人贩子,向家也不会是如今支离破碎的样子,
他记忆中的向家,是永远欢乐美满,让人羡慕的。
顾时砚目光挪向病床上的程琴,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记忆中的程院长,从来都是笑脸温柔和蔼可亲的,不是现在这副面色苍白死气沉沉的模样。
至于向天则,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幽默风趣,走到哪里都有人尊称一声向总向哥。在福利院生活的那两年,他心里关于父亲的形象一度就是他。
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向天则,曾经笔挺的脊背如今已经微微佝偻,鬓发霜白,面容憔悴,额头眼角长满了皱纹,是这些各地奔波寻子时被风霜雪雨打出来的。
而造成向家这场变故的人,是他。
这种时候,唯有自己离开,大概是最符合向阳心意的。她迫于教养和礼貌,没有出声赶人,但他自己不该再像福利院的时候,那么不识趣地非要往她身上黏。
顾时砚唇角颤了颤,终于明白自己的出现,给向阳以及向家带来了多大的灾难与痛苦。
而他此刻,连和向家人承认自己就是朱厌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一震。
叶殊发了条短信过来,说叶见星已经休息好,他人有些困,想先回酒店休息。
顾时砚敛了敛神色,低头给叶殊回了句:“稍等,我送你们回去。”
随后他抬头,对向天则道:“向伯伯,我先送我朋友回酒店休息。”
向天则自然说好,“那你快去送他们。今晚的事情实在太谢谢你了,等我这边忙完,再请你吃饭道谢。”
顾时砚最后看了一眼向阳,转身离开。
向萍伸手撞了撞向阳,低声道:“阳阳,你不去送送小顾?”
向阳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茫然问道:“送什么?”
她刚才在走神,压根没听清向萍说了什么。
“送小顾啊。”向萍有些恨铁不成钢,“人小顾要走了,你是不是该送他下楼?”
向阳转头一看,病房门口已经没了顾时砚的人影。
“顾时砚。”
她后知后觉地喊道,起身快步追出去。
但是到底晚了几步。
向阳站在病房门口,眼前只余一截灯火通明的走廊。
走廊空荡,一个影子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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