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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能在这里多呆，我还得把人给拉回去呢。”秦奋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看起来精神还可以。
蒋景就更不要说了以前做实验的时候成天熬夜,现在也就没什么感觉起码精神上还称得上亢奋,“那,这些机器的使用方法？”
“你这个不用担心,梅同志是带着他的人来的,我看着大概也有十几个技术工了,还有两个跟他来搞研究的。”秦奋吐出一口烟,想了想才说道，“那些人挺天真的,你小心点。”
“没事，天真好啊，有冲劲。”蒋景笑了笑，“我送送你？”
“不用了，趁着天黑得赶紧走了，我们这不是害怕大白天的来这么多车，有人看个没完吗？对了也就明天早晨吧,那位梅同志就要过来了,反正你的地盘你看着办吧。”秦奋可不觉得蒋景争不过房贤育，他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谢了,那我也不留你了。”蒋景笑着说道。
送走了秦奋蒋景才有空回去眯一会，他顺手把那本笔记放在了床头，也没来得及看。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蒋景简单收拾了收拾，吃了个早餐面包就去了工厂。和平时不同现在工厂门口多了个守门的人，看样子是个退伍的老兵,看到蒋景的证件才让他进去，还算是尽责。
这次房贤育早早地来了，“张同志昨天真是麻烦你了，干到挺晚吧。”
“没事，都是应该的，房同志来的那么早是为了迎接梅同志？”蒋景也不跟他打哈哈直接问道。
房贤育笑了笑，“那是当然了，这事也是个大事，对了我昨天刚招了两个守门的人，都是退伍军人很可靠，厂长要不要过过眼。”
“不用了，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辛亏我有随身带着证件的习惯。”蒋景这话说的还挺含蓄的。
“哎呀，昨天张同志你回来的太晚了，我忘了和你说这事了。”房贤育一拍脑袋说道。
蒋景笑了笑说道：“那是，我就知道房同志一定不是故意的。”
房贤育这人给蒋景的感觉就是那种很低级的聪明，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聪明。这种行为可以简称为把别人当傻子。
他们没有等很久。
和蒋景想象的不一样，这位上面派下来的梅同志是个很瘦弱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现在大家的衣服都不怎么贴身，他穿着一身宽大的中山装看着更是弱小，感觉一阵风吹过来都能把他给吹走。
“你们好，这位是梅清，梅同志，我是小组的成员严自豪，这位是赵大志。我们还带了八个熟练工过来，虽然没具体操作过这类机器也操作过类似的机器。你们可以放心。”严自豪先上前和蒋景握了握手。
蒋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梅清说道：“我得先去看看机器的情况。”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感觉。
“梅同志这个先不着急，是这样的我们厂子还没有招新工人，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房贤育赶紧说道。
“我没什么意见，老严出题目就行，成绩好的入取呗，辛亏你们还没选人，要是你们选了我还得把人都给辞了。”梅清说道。
听了这话蒋景几乎可以确认这个梅清就是个书呆子，基本上不通人情世故，可是上面怎么会派下来这么一个人呢？
“可是这我们也不能不过问啊，要不这样你把试卷给我们先看看。这事也不是你们说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都得商量着来。”房贤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严自豪打断了。
“怎么？这位房同志是不相信我们了？再说了就是给了你卷子你也看不懂。”严自豪直接说道。
“房同志还有严同志，不如都退一步，这题让那些熟练工出吧，毕竟招的是外线的工人，将来这些同志都是要当老师傅的，选自己手下的人也合适。”蒋景打断了两人相互的冷嘲热讽，看来这位严同志就是梅清的代言人了。
“这个法子好啊，既然是梅同志带来的人应该是够有本事，出个题应该也没问题吧。”房贤育还不冷不热地讽刺道。
蒋景笑容渐冷，还真是不知道轻重，“我相信梅同志的人一定能帮我们选出最合适的工人。”
“那行吧。”梅清开口说道，“就这么办吧，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小杜啊你先带着梅同志过去吧。”房贤育指挥着一个跟他来的干事说道，这人不出意外就是房贤育的秘书了。
蒋景有些不放心，“我带他们过去吧。”
这让一个厂长给副厂长领路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啊，再说了让蒋景当厂长的目的就是压梅清一头。
连严自豪都有些惊讶。
“不就是带个路吗？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蒋景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说道，“这边走吧。让小杜带各位老技术员去他们宿舍吧，可以让他们在会议室出题，小杜你看着点就行了。”
这安排是挺合理的，不过蒋景直接安排小杜干活让房贤育有些不舒服，不过看他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些话，房贤育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蒋景带着他们三个往里面走，“现在咱这里还有挺多地方没建好，这宿舍刚刚开始建，估计还得有几个月才能建好，不过上面催得紧，只能是委屈你们了。”
“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为了建设做贡献，条件好坏不重要。我们先把东西放下就去看机器怎么样。”梅清说道。
蒋景也没当一回事把人带到办公室又给他们看了他们将来的研究室，最后是临时宿舍。现在这种条件已经是不错了，至于厂房蒋景就让那个守厂房的门卫带他们去了。
蒋景回了自己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呢，梅清就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位严同志。
“梅同志你这是怎么了？”蒋景站起来说道，“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你那些设备太旧了！直接生产的话出来的产品。”梅清正准备长篇大论。
蒋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梅同志，你来的时候也应该知道我不管生产方面的事。厂房那边是房同志管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可是机器是你运来的啊！”梅清还想反驳。
“我就是个接收和签字的，上面说没问题我就只能把机器运过来了，这事我实在管不了，当然了同志你要是能拿出方案咱们该修修，该怎么改就怎么改，我会帮你办理资金申请的。”蒋景态度很明显就是你说的那些事都和我没关系。
严自豪多多少少知道里面的门道，拉着梅清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瞪了蒋景一眼。
蒋景挑了挑眉，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没过多久上面就下来了个订单，是临近省的收音机厂的订单。
结果房贤育工人也找好了材料也备齐了，梅清那边却死活都不开始生产，那些老工人都是听他的话，他不让动手根本什么都干不了。
电子管是在不久的未来被彻底淘汰的，但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改造的条件，其实它就是一种真空管，连他这个电子工程专业的人都没有学过，原因就是电子管被半导体彻底淘汰了，没有学的价值。
所以蒋景对于梅清非要改造机器的做法也不看好。
刚开始几天还好，等到时间越来越少房贤育就坐不住了。
“你说有任务在上面压着，这个人还想搞什么科研？还看不上那些机器，现在根本出不了货东西都压着，你说怎么办？”房贤育这么几天就像是老了好几岁，梅清这种书呆子油盐不进也就算了，还有那个伶牙俐齿的严自豪。
“这生产是房同志的任务，我也不好插手，再说了房同志你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法子？”蒋景收拾了下自己的草稿笑着说道。
“张同志你可别忘了上面把你招来是为了什么，这事要是办不好咱们都别想有什么好处。”房贤育被他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气的牙痒痒。
“也是。”蒋景似乎是很赞同这种说法。
“再等等，等明天我去把侄女接回来就去办这件事。”蒋景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都火烧屁股了张同志你到底在想什么？”房贤育见他死活不说自己想怎么办，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又去厂房那边了。
蒋景想了想就梅清这种有点社交恐惧症的人，房贤育越是找他估计他越是难受，越是不想好好听话。
“这事咱们是办不成的。”蒋景自己跟自己说道。
第二天蒋景起了个大早去了市里。
五丫已经一个月没见到蒋景，本来想扑到他怀里最后还是忍住了，大大方方地走到蒋景身边牵住了他的手，“走吧三叔。”
“嗯，今天呢，我想让五丫帮三叔做一件事。”蒋景看了看自己越长越可爱的小侄女说道。
“什么事啊？”五丫抬起头看着蒋景问道。
“跟三叔到厂子里去，我跟你说里面有个大哥哥可惨了，只知道工作人都快瘦没了，我想让五丫帮我劝劝他。”蒋景面不怪色地胡说八道。
“为什么让我去啊？”五丫歪了歪小脑袋看着十分天真可爱。
“因为我们五丫很漂亮很讨别人喜欢。”蒋景说道。
五丫立马躲开了蒋景的视线，“哪有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五丫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很多。
到了厂房蒋景一把把五丫抱了起来。
“三叔我可以自己走的。”五丫反抗，她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走。
“现在厂房里乱，抱着安全些。”蒋景抱着她往研究室的方向走。
“我能进来吗？”蒋景到了门口发现门是开着的，他还是敲了敲门，在里面忙活的三个人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五丫轻声说道：“请问？我们能进来吗？”
“张厂长你们有什么事吗？”严自豪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五丫一进来就指着梅清手里的电子管说，“这位大哥哥，那是什么东西啊？好像是灯泡但是比灯泡好看多了。”她找准最瘦的一个人开始套近乎。
梅清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了眼五丫，看着她那双纯洁的眼睛梅清有些不知所措，“就，电子管啊。”这玩意可怎么解释。
“抱歉啊，我侄女非常喜欢科学，非要来看看你们，我这个做家长的也没办法。”蒋景笑着说道。
梅清点了点头，“没事。”
“这东西能一直工作吗？哥哥你研究的这么认真？”五丫继续套近乎。
梅清想了想说道：“应该不行吧，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能一直用的东西。”
“它们会被淘汰的，会有更好的东西替代它们。”蒋景轻声说道：“不过现在它们就是最好的。”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造它们？直接造那些更好的东西不行吗？还能省好多好多力气。”五丫看着那个小灯泡似的东西朝着梅清甜甜地问。
“因为，我们现在条件还不行。”梅清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说出了这几天别人反对他研究劝他的话。
严自豪也不自觉地看了梅清一眼。这话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梅清就是听不进去。
“是啊，所以这位梅同志能在这么差的环境，造出这么漂亮的东西是不是很厉害。”蒋景抱好了五丫，这工厂还没清干净他害怕五丫走着有危险。
“很厉害啊，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东西。”五丫乖巧地点了点头，“但是梅哥哥你好瘦啊，手腕比我还细。你工作很累吗？”终于进入正题了。
蒋景嘴角抽了抽，这话说得就有点夸张的成分在了，不过在五丫眼里梅清确实瘦的不像是个大人了。
“我，没有，我喜欢我的工作。”梅清摇了摇头。
梅清和蒋景观察的一样，他有些不太会和陌生人相处，还有些排外，五丫和他说话倒是没事。
“那你就更要好好休息了，要是你太累了不就耽误工作了。”他三叔可是说了这个哥哥只知道工作，让她来说一下。
“梅同志我只是觉得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技术上的事我是不懂，可是你也说了咱们现在条件还不行，不要心急，你要多多保重才是。”蒋景绕了那么一大圈才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这一次梅清没再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急着反驳，而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以后你们小组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在这厂里只要你是真心搞生产，我是没有二话的。梅同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时间可不多了。”蒋景也没再多说什么抱着五丫就走了。
“副厂长，那咱们这里？”小严舔了舔嘴唇，这事他们也劝过，现在的生产线再不好也能完成任务啊，不能急着翻修和研究，可是梅同志根本听不进去。
“咱们研究先停一停，让他们按照旧方法生产吧。”梅清沉默了很久才说道。
另一边蒋景把五丫抱到外面才把人放下。
“我可以自己走的。”五丫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抬头看着蒋景，“三叔我的表现不错吧。”
“很不错，走三叔带你去吃好吃的。”蒋景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五丫伸出手拉住了蒋景的手。
“我想吃饺子行吗？”五丫仰着头问。
“行当然行。”蒋景带着他的大功臣往国营饭店走去，要是连剩下的事房贤育都搞不定，这人蒋景就要动手除掉了。
到了晚上蒋景带着五丫回来的时候发现厂里正热火朝天的赶工，他也就放心了带着五丫回了自己的房子。
蒋景让玩了一天的五丫先去洗了洗脚这才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写作业。
蒋景现在也没什么事干就拿出了那本笔记看，其实他只是感觉上面有些话很熟悉，比如喜欢用短句啊，喜欢自言自语自问自答都是顾尽舟说话的风格，没想到这孩子是从小就这样。看着还挺好玩的。不过让他也开始动摇，顾尽舟或许本身就不想当医生，因为他能感觉到顾尽舟字里行间的抱怨，比如在描写人的身体构造时候的用词就不是很文明。
看来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叔你在给顾大哥写信吗？”五丫抬头小声问道。
蒋景仔细听了听才听出五丫在说什么，“不是哦，我在写今天咱们看到的东西。怎么你很喜欢你顾大哥你好像就见过他一两次吧。”
“喜欢啊，因为他长得很漂亮。”五丫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蒋景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
他一直没看出来原来五丫还是个颜控啊。
“我也觉得你顾大哥长得很好看，但是你应该说他帅，漂亮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蒋景把手边的工作先放下侧过身弯腰和五丫平视认真地说。
“可是，书上和三叔你不是说男女平等吗？女的可以说漂亮，那男的也可以说漂亮啊，漂亮就是漂亮，是事实啊。”五丫挺直了自己的小胸脯回看向蒋景。
蒋景还真没想到五丫直接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反驳自己，他难得地有些回答不上来，“对，我们五丫说的特别对。只不过你这样说被夸的人可能会不高兴哦。”
“为什么？”五丫一双眼睛晶晶亮。
“不为什么，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五丫这样讲道理的。你以后偷偷在心里想就好了。”蒋景摸了摸五丫的脑袋。
“啊？”五丫瘪了瘪嘴似乎有些不高兴，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也是，很多人就是不讲道理的。”
“不过三叔你是不是和顾大哥吵架了？”五丫转变了话题。
蒋景想了想将自己靠在椅子背上伸了个懒腰，“哪里？没吵架。”只是不联系了。
“没吵架三叔你心虚什么？”五丫皱了皱清秀的眉头小声嘀咕道。
蒋景立马坐了回去，“你这小脑瓜里怎么装着那么多的为什么？我哪里心虚了，你顾大哥是军人很忙的，现在不联系了就这样。”
“哦。”五丫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那小样就像是在说我就看着你编。
“好吧，是我让你顾大哥不高兴了，他正好也遇到了一些事。需要他自己处理，我也有些事要自己解决，等我解决完了，我一定去道歉。”蒋景从来不骗孩子的，尤其是现在五丫是他的亲人，他并不把五丫只当个孩子看，在他看来五丫已经有她自己的判断力了。
五丫思考了下才说道:“可是你过那么久才道歉，会不会没有用啊？”
“嗯，应该会我觉得他可能不会理我吧。”蒋景想了想顾尽舟倔强的脾气很自然地回答道。
“啊？那三叔你怎么办啊。”五丫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那我就会想别的办法，倒不是一定要让他原谅我，至少我得让他知道这些不是他的错，我们做不了朋友是我的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蒋景拉着五丫的手小声说道:“五丫你以后也会遇到好多朋友，也会有新的亲人，你可以不投入真心但一定要负起该有的责任。当然了当你想投入真心就一定要真诚。”
“我，听不太懂。”五丫眉头皱的更深了，她不明白自己三叔在说什么。
“现在不明白也没什么。”说不定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蒋景自嘲地笑了笑。
“你知道你三叔可以把事情都解决就行了。”蒋景话锋一转说道。
五丫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三叔不是那种会不讲道理的人。”
“行了写作业吧，今天再说下去你就写不完了。”蒋景揉了揉她光滑乌黑的发顶。
“知道了。我写作业很快的。才不会写不完。”五丫继续拿起她的铅笔写数学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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