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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底醉酒的人,不是突然性格乖张,便是犹如稚童。
平日里,佟文静所思所想的多是乱七八糟的杂事,想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想闲暇时该给家里报平安,想三哥高考的成绩,想各种各样的事儿,反正离不开脚落到实地的生活。
此刻,她混沌的大脑,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理性,被突然涌现出来的情感激昏了脑袋,纯粹感性的那一面便蹦了出来。她一蹦一跳,挣脱梅丽丽的手,晃悠着醉晕晕的脑袋,乐淘淘地反复回首看后面,心里那分窃喜怎么也藏不住了。
小细腿一个大跨步,丝毫不记得自己正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小短裙,如浪荡街溜子附体,直瞪瞪地眯着眼睛,正朝着恒孟卿而去。
梅丽丽想着她该是酒劲上头了,要调戏人了。
教官李英想的是,这是来讨要刚刚被打断的惩罚了。
却是,佟文静满脸粉红,气势嚣张,张口一句“恒一哥”,揪着他的衣袖,便如小野猫遮羞一般藏住脸,缓缓道来一句,“我要吐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同时做到了两个人的期待。
“…”,不知名的胃部消化物吐在胸口,酒味伴着酸臭味,让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恒孟卿微微扬起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半是无奈,半是嫌弃用一根手指顶开她的脑袋,“不能喝还偏要逞强。”
“昂?”小酒鬼犹不知足,委屈地哼哼,嘴角还挂着点呕吐物,硬是顶着恒孟卿的一指禅,硬要往他怀里蹭。
“站好了!”恒孟卿不得已用教官的口吻,才从她手里夺回袖口,顺利得脱掉衬衣,只贴身穿着一件的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肱二头肌,显出与外貌不同的野蛮气。
小酒鬼吞咽着口水,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直把恒孟卿看地心慌意乱,黝黑的皮肤也透出了燥意,手上的衬衣便遭了殃,硬是被扯下了一个袖子。
“!”
恒孟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大张的双手,顶着众人震惊的眼神,走到了垃圾桶,犹豫了一会儿,扔了脏衣服,又提溜着一个衣袖回来了,
“拿着!”
佟文静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乖巧地张开手心,期待地望着恒孟卿,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一脸纯洁无瑕。
恒孟卿不由含笑,生出破坏感,像小时候被她气得无可奈何时一样,轻轻揪着她绵软细嫩的脸,“傻瓜蛋!”
“你,你,才是,傻瓜蛋!”小酒鬼虽然醉了,但她知道这不是个好称呼,又哼唧,委屈地猛投了男人的怀抱,“坏人!”
恒孟卿被撞得一个趔趄,胸口震荡,不忘伸手护住她晃悠的身子,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好了,该回去了。”
众女兵,众教官望着两人的背影,除了目瞪口呆,还是目瞪口呆。
再醒来已经是十一点,佟文静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揉着浮肿的脸颊,游魂一样走到洗漱间清理完毕,总算散尽了酒气。
一推门,窃窃私语的几人立马停住,眼神飘忽地打着哈哈,“文静,早呢,再睡一会儿,午饭我们给你带回来。”
“不了,脑袋发晕,睡着也难受,正好出去吹风醒醒酒。”
“那更该休息了,等会儿我去医务室给你开点醒酒片去,你就别四处蹦?了。”杨倩依旧劝道。
“就是,你就老实待宿舍,要什么我们都给你带回来。”
佟文静疑惑地抬头,室友爱来得太突然,她有些承受不住,“怎么对我这么好!”
“哈哈哈。”众人尴尬地笑着,“战友情。”
“不对!”
“!”女兵心头一惊。
“是可歌可泣的战友情。”大概还有点醉酒综合症,佟文静忍不住甜言蜜语,讴歌的话张口就来。
空气为之一静,好久梅丽丽才翻着白眼,瞪了她一眼,“也就今天,下回你想享受也没门。”
“啧啧啧,舒服!”佟文静仰面躺回床上,蹭着被子,美滋滋地蹭着被子,“姐妹们,拜托了,最后一天了,我要吃到食堂的手抓饭,藤椒鸡。”
佟文静正开心着呢,突然被罩里抖落出一只袖口。
白色的长袖,边缘毛糙,一看便是被人硬生生扯下来地。
佟文静双指提起袖子,仔细端详,口水痕迹明显到不容忽视,布料也被揉得皱皱巴巴,跟垃圾桶里捡来的一样,大惊失色,“这哪来的?好恶心啊!”
话一出,所有人都一言难尽看了过来,仿若看傻子。
“我捡来的?”这么多年来,佟文静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捡破烂的习惯,简直不敢相信。
所有人一直地摇头。
佟文静更惊慌了,看看破袖子,不自信地追问,“难道是我抢的?”
众人先是摇头,又是猛点头。
佟文静嗖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回忆昨天大家的装扮,唯有杨倩能与这袖子搭边,试探性地问,“倩姐,我扯了你的袖子?”
杨倩猛摇头,“不关我的事。”
佟文静更慌神了,一个个排除,那就只有——
“恒…”猛地扔掉衣袖,佟文静坑坑巴巴地说,“恒教官的?”
“恒教官?不是恒一哥吗?”梅丽丽似笑非笑地说。
“这…”
佟文静脑海里模糊地闪过几个画面,又一帧一帧地串连起来,主动蹭胸口,吐了一身,乖巧牵手手,宿舍门口攥着衣袖哭天抹泪,不敢置信地问:“不会吧?”
心里飙着泪瀑,佟文静试图挽尊,“没人拦我?”
“拦了,怎么没拦,越拦你越作,我们跟王母娘娘一样,硬把你架了回来,就这样,你还拿着那破袖子哭得跟杀猪一样。大晚上的,满楼人都认识你了。”梅丽丽没好气地说。
杨倩不忘补充,“也幸好,眼看要离营了,巡逻队才睁只眼闭只眼,没把你往上报,要不你的名气还要更大。”
吧唧!佟文静人傻了!丢人丢大发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她依然蒙着脸懊悔,怎么会做出这些事呢?
她承认,她是有一丢丢喜欢他。
好吧,比一丢丢还多那么一丢丢。
难道真是酒仗怂人胆,激发了她的色心?
要不怎么解释这流氓行径?
想到这里,佟文静掀开被子,看着地下的!破袖子,竟然爱屋及乌,生出了几分羞涩,做贼心虚地捡了起来,猛地塞进抽屉柜。
不过一秒,又拿了出来,拿着洗脸盆,偷偷摸摸奔到洗漱房,抹了肥皂,反复洗了三四道,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寝室。
没有吹风机,一个白色的衣袖只能挂在窗外,独独一个袖子,要多醒目有多醒目,佟文静刚挂上就后悔了,火速收了回来,又急匆匆拿着昨天那身连衣裙,随意洗了回来。
连衣裙把袖子遮了个严实,也遮住她的隐秘心思。
刚结束,食堂小分队变回来了,提溜着饭盒,一兜水果,和一个军用保温壶。
“喏,那位给你的醒酒汤!”
佟文静双手捧着保温壶,脸上的温度噌噌便上去了,反驳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只小声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未来会不会是那种关系?”
佟文静脸上温度更高了,豪气冲天地猛灌醒酒汤,一点话都不敢说了。
“出息!人还在外面等着呢,不出去一趟?”
话音刚落,人已经没影了。
佟文静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也不差那一时半刻,头没梳,衣服没换,还踢踏着拖鞋,该是为了什么?
躲在门厅角落,看着台阶下目不斜视的笔直身影,佟文静做了许久心里建设,总算踱到了他面前,低着头,不敢抬头正视她一眼。
恒孟卿像是没看到她的别扭一样,把她略显杂乱的短发拨到耳后,露出精致小巧的脸庞,“头还疼吗?”
佟文静摇摇头,悄悄抬头睨了他一眼,“谢谢你的醒酒汤。”
恒孟卿望着她的发旋,低笑出声:“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我看了。”像是为了证明她所言不虚,佟文静迅速抬起头来,又猛地低下头。
“噗呲。”恒孟卿实在不能克制自己的笑意,真是可爱啊,多少年了还跟以前一样招人喜欢。
佟文静恼羞成怒,跺着脚抗议:“别笑了。”
“嗯,我不笑了。”
小脑袋又探了上来,看到一排洁白的牙齿,“你骗我,明明还在笑!”
他们两人在一起,不自觉得幼稚起来。你看我,我看你,跟小孩子玩闹一样。
即使再不忍心破坏气氛,恒孟卿还是开口了:“我下午便要回军区了。”新兵营任务完成了,便意味着分别在即。恒孟卿已经申请了往边境最为艰苦的地方驻防,回去便要带队开拔。
“…”佟文静拧着手指,心里难受得紧,一小半是因为突然的离别,一大半是因为他没能说出她所期盼的话,“那一路小心。”
两人对视着,少了旖旎,满是纠结,突然同时开口。
“我还能跟你写信吗?”
“如果两年后,换防结束,我还活着,你也没有伴侣,那时能与我结婚吗?”
…
时光飞逝,一晃便是两年。
一年一度国庆日,基层文艺汇演刚刚开始。
喀喇昆仑高原,条件艰苦,军车走到半途便抛锚了,文工团战士们只能扛着设备,行李徒步行军。
带路的战士叫舒刚,是哨所里刚来不久的新兵,仅仅几个月皮肤已被吹的黑红,丝毫看不出他刚刚成年。
小战士年龄年纪最小,谈起他们脚下这片土地却如数家珍。
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上,除了岩石,碎子,与积雪,茫茫一片,见不到任何人烟。文工团眼里的极寒极恶之地,在战士眼中便犹如情人,他深切的爱着这片土地。
“往那里看,能看见吗?碧蓝无垠的高原湖泊,茫茫山脊,耸立的雪山,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不是吗?来了这里我才理解王安石,‘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
“运气好的话,有时候我们还能看见高原鼠兔。”
“从这里望去,翻过那两匹山,便是我们的哨所。”
“听说文工团的同志们来了,大家都高兴坏了。我们一年到头除了补给,见不到几个外人,没想到还能有慰问演出这种好事。”
“我们还营长特意杀了一头牦牛,准备招待你们。牦牛是我们自己养的,跟外面的味儿完全不一样,等会儿你们尝了便知道了,绝对地道。”
小战士滔滔不绝的讲着,脸不红气不喘,还能顺带帮人提行李,与之相反,文工团却第一次深入这样的高原地带,严重的高反导致一行三十人的小队,最后只剩下二十个人,其他人全原路返回了。
佟文静吸着氧,浑身乏力,几欲放弃,全靠小战士半拖半拽才到达神仙湾哨所。
贫瘠、裸露的山脉之上耸立着一个孤独的小楼,圆柱形的建筑,四方的地基,仅仅只有一层,设有若干?望窗,形如碉堡,远远看着便生出荒凉孤寂之感。
长长的阶梯从山脚通往山顶,楼梯坡度至少有30°,文工团员们只一看便受不了了,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坐在阶梯上。幸好,哨兵们都迎了出来,风风火火帮大家的行李提了上去,才让团员松了一口气。
佟文静看到战士们下来了,谎称头疼,拿丝巾裹住脸,结果根本没见到熟悉的人,竖着耳朵听团长跟哨兵交涉。
“首长,我们营长带队出去巡逻了,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
“这么冷的天,他们晚上在哪里露营?”
“沿途有山洞,铺上帐篷便可以睡了。”
“唉!天寒地冻的,你们真是辛苦。”
哨所条件实在太艰苦了,没得挑,文工团住的房间,便是大通铺,男女同志挤住在一个库房,中间拿棉被分隔。
翻个身都能挤到旁人的地儿,大家倒也顾不上尴尬了,饥寒交迫,吃完晚饭,竖条条地躺在床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佟文静睡在最外侧,悄悄起身,打开方形手提马口铁盒,原来是用来装喜糖的,被她拿来当信匣子。
匣子里只有寥寥几封信,碎石子的数量远多于信件。
第一次她收到信件时,附赠了一份存折,幽默地说,“误你青春,无以为报,唯奉上身外之物,方慰一二。”
佟文静原封不动寄了回去,“听说高原上多风沙,遍地都是碎石子,你要想我,便每次附上石子一粒,欲多,便足以。”
谁料想,这成了金科玉律,每逢收信,便附赠一个包裹,全是他精心收藏的石子,洗去沙土,涂了颜料,细细勾勒图案,五花八门的,没有一个重样的。
佟文静挑了颗猫头石子,握在手心,又躺了回去,一遍遍磨损石子的棱角,才把兴奋的心平和下来。
两年之期到了,年底便要重新换防,正好恰逢基层慰问演出,她想也没想地报名了,主动提议,为给这里的战士们带来部队领导的慰问,也是为了给他惊喜。
第二天一早,便听舒战士说,营长连夜赶了回来,有战士冻坏了,一晚上都发高烧,刚被送去附近的村医点。
文工团来得不巧,一行人刚走。佟文静没瞧见眼熟的身影,便知道他也跟着去了,心里跟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见着了。文工团只预备在这里停留两天。
幸好团长提出了想法,他们一行人千辛万苦走到这里,耗时又耗力,不能说就敷衍了事,怎么也要得一个好结果,待上一周,等人病好了,再把演出办好,大家高高兴兴的,多拍些照片,回去再写个专题报告,让全军上下也看看他们不畏劳苦的精神,方不枉此行。
团长都这样说了,更没人反对了。佟文静心里总算放轻松了,等人散了,悄悄找到团长,“团长,我想打结婚报告。”
团长吓了一跳,佟文静他知道,团里歌舞团的领舞,舞蹈功力很好,一直独身一人,没听说与谁交往,哪里蹦出一个结婚对象了呢?
佟文静十分不好意思,总不能说自己预备向人求婚吧,支支吾吾提了一句,只说过两天把人介绍给他。
团长明白了,“我说你这么积极提议来这里,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佟文静刚满二十一岁数,如此恨嫁,团长十分惋惜,团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默认,人一结婚,便要让出领舞的位置,后面自有年轻靓丽的女孩儿接任。
这个问题佟文静想了很久了,一是感情稳定了,二是她也想借此机会去军艺进修话剧。
她很坚定不移,团长也没有多劝,只说先把人带来让他看看。
于是接下来几天,佟文静便一边排练,一边伸长了脖子等待。
幸好没有让人多等,第三天战士病就好了,马蹄声一响,整个哨岗便热闹起来了。
战士们欢天喜地不说,就是文工团的战士们也围了上去。年轻英俊的战士总是额外吸引眼球,更别说这个战斗英雄,她们来之前都从报纸上见过报道。
恒孟卿让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恨不得举起双手投降,在这里他的严肃可起不了半分作用。佟文静捂着嘴看着人群中又糙了一个度的身影,也调皮地凑了上去,扒开拥挤的人群,递上一张纸,“同志请签个名吧。”
恒孟卿皱着眉头,正疲于应付大家的热情,突然听到魂牵梦绕的声音,也是一愣,扬起眉毛,露出几分傻气,想也没想向前走了两大步,接了过来,低头就写。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佟文静侧斜着脸,一边拿手捂住通红的脸,也小声说。
恒孟卿没有说话,只恨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周围有一堆战友,不能紧紧地抱住她一缓相思之情。
不能行动,他便只能拖着签名的时间,三个字让他写了仿佛一个世纪。
纸递了回来,一侧还有黑乎乎的掌印,佟文静低声笑话他,“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就签名,不怕是卖身协议吗?”
没给他回答的机会,恒孟卿把钢笔插回裤兜,整理好帽檐,团长就来了,耐着性子寒暄了几句,恒孟卿又瞅准机会,状若无事一般路过她身边,认真地说:“不怕,我心甘情愿做你的俘虏。”
“噗呲!”佟文静忍不住笑出声来,示威地扬了扬手上的结婚申请书,“那么之后,你便是我的了。”
恒孟卿深深地望着她,说出了一辈子最忠诚的承诺:“往后余生,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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