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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厢房前，他在玄武身上下了安睡与禁言双咒,免得他突然起来耍酒疯。
敖光听话地坐在大厅里等候,不知怎么，朱雀总觉着眼前这张嫩生生的脸上满是压迫感。可明明他才是那个更年长的。
见人归来,敖光起身行礼。
“那个,你坐，别客气。”
早已坐下的敖光抬头看他,朱雀心中更是有些尴尬，纠结小半刻,说道，“玄武的嘴向来不牢靠，他随便说,你随便听就行。”
“所以，您真是朱雀上神？”敖光紧盯着他。
朱雀点头,“你先别生气,这是有原因的。”
此时的敖光与其说生气,倒不如说是震撼，以致于过去好些时候，才对朱雀的话做出反应。
“一开始我们就是图个好玩，且过去下界执行任务时,我们也总会用假身份。你知道的,谎言说得太多，就很容易当真。另外,总该有个先来后到罢？”
“什么意思？”
“在陛下还未道出真相之前,我们要是先一步透露,会受到惩罚。”
敖光蹙眉，“师尊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是？他上回就因为一句玩笑话把玄武丢进极北之地受冻，虽然玄武那句玩笑确实有点无聊和讨嫌。可大家好歹曾经出生入死过，何必这样重罚？”
敖光问是什么话，朱雀踌躇好一阵子，说了个大概。
“师尊的法力居然高到可以在悄无声息之间破出个窟窿吗？”
朱雀道，“这种小法术对太一来说比喝水还容易。慢着，你的重点难道不是在他对玄武的惩罚上？”
“哦，对，是有点重。”
“所以，我们不敢随便暴露身份。”
被太一惩罚事小，更重要的是，他们难得找到除自己这群兄弟以外的好朋友，即便是假借小神仙的名号结交而得。
朱雀他们四个性格迥异，但都素爱交友。可每当对方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之后，要么对他们敬而远之，要么想攀附他们上位，闹到最后，大家只能渐行渐远。
严格算起来，距离上一次交友，已是千年之前的事。难得遇上敖光这样友善又健谈，生得还好看的友人，他们自是不愿再被迫断交。
琢磨一会儿，朱雀道，“小光，我替剩下的三个兄弟向你道歉。欺瞒你这样久，着实对不住。”
思绪本就乱七八糟的敖光听到朱雀的话，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忙回复不必如此。经过好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您当真是朱雀上神？”
“如假包换。”
“弟子还有个问题，小青哥是青龙上神吗？”
朱雀疑惑他的冷静，愣愣点头。
敖光恍然大悟般晃了两下脑袋，摸摸凑过来咬他裤腿的霜金，“我出来太久，担心炎鸢姐姐会惦记。可以先告辞么？”
“我送你罢。”
“谢谢。”
到得太一宫大门前，朱雀踌躇问道，“你日后还会与我们来往么？”
“可，可以吗？但弟子的法力实在太差劲，怕丢上神们的脸。”
“嗯？我们又不是看法力交朋友。那我先回去了，有空记得来四神殿玩。”朱雀心中松了口气，面上总算浮现笑容。
敖光连忙点头，冲火红大鸟直招手。
回到寝殿沉坐须臾，敖光猛然抱起还在散步消食的霜金，将之高高举起又收回。
“我，我居然见到传说中的四方守护上神，而且还跟他们当了这么久的好友。霜金，你咬我一口，看这是不是在做梦。”
霜金毫不留情地在他手背上留下个深深的牙印，疼得敖光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额上滚出一层细密汗珠。
“你还真的下口啊？”敖光吃痛道，“痛觉这样真实，总不会是在梦里了罢？”
兴奋过后，他伸手招因出口没轻没重而感到懊悔的霜金近身，把它抱在怀里，另手托腮撑在桌上，开始喃喃自语。
“师尊竟是太一陛下。你说，陛下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他对我这么好，可我法力差，人又笨，还不是纯血龙族，如今甚至对他产生欲念。你说，陛下连玄武上神都能丢去极北之地受苦。要得知我的那些想法，是不是会把我就地正法？”
霜金试着安慰，冲他喵呜一声。
“你也这么觉得？怎么办？霜金，要不我们逃走吧？下界去找老仆爷爷。”
霜金歪头，虎眼圆睁。
想到什么，敖光忽然挠了挠头，“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是在九重天对吧？我的法力还没强到能从九重天下凡，没准儿还没到六重天就死翘翘。也不能去找青鸢、炎鸢两位姐姐帮忙，她们对我这么好，绝对不能连累她们。霜金，你说我该怎么办？”
霜金只恨自己不能说话，连着喵了几声，结果敖光全然误会它的意思。而后整个人惴惴不安地呆坐在小桌前，送来的饭也没吃几口。
*
“小光，本尊看上你了，留在本尊身边，跟本尊双修。”
“小光，本尊数万年来第一次对一个人这样上心。鲲鹏说这就是心动，所以，本尊应该是对你动心了。”
……
鲲鹏越听越感到古怪，俊脸忍不住皱起，抬手制止，冲沙地上的老友喊道，“要表明心迹就好好说，扯上我做什么？万一小光误会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到时跳四海都洗不清。”
“那你说，本尊该如何？”
“首先，不要提到双修。上来就跟他提要双修，你是有多寂寞难耐，他可还是个孩子。其次，我拜托你，这是在告诉他，你对他产生了男男之情，想要与之更进一步。好家伙，你看看你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光是你哪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太一蹙眉，“那该如何做？”
“笑一个，最少也得温柔点。”
“面对你，本尊做不到。”
“那，对着那个幻影？”
太一撇嘴，“终究不是小光。”
鲲鹏扶额，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兄弟这么无理取闹？不对，太一以前也够无理取闹，但是遇上小光之后，变本加厉。
“我们明天可就要回去了。你当真做好向小光言明一切的准备了？”
“不知。但恰如你所说，如果真心想与一个人在一起，就不能有任何欺瞒。”
“哪怕他在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后变得畏怕和退缩？”
太一天界的仰慕者不在少数，但他们每个人都不敢得到回应。倒不是不自信，只是因为在三界传言之中，太一实在太过喜怒无常，他们担心某天他高兴或是不高兴，弹指就把自己弄死。
当然，这样的传言太一本人是不曾听闻。即使真有耳闻，也不会当回事。
就像世间需要白日黑夜，阴阳调和那般，三界同样是需要一刚一柔的执行者。
帝俊行事向来温和，于是太一自愿也好强迫也罢，就这么担任起严厉执法的角色。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快忘记该如何去照拂一个人，如何去呈现内心本有的温柔。
直到那颗小龙蛋出现。
太一思索良久，像是做了个极大的决定那样开口，“若事情当真发展至此，届时去留随他。”
“你舍得？”
“不是本尊夸海口。本尊认为，你如何对庚辰，本尊日后也会如何对待小光。”太一在他身旁坐下，望着天边将落未落的夕阳，“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新厌旧。”
鲲鹏笑，“你这话说得也太满了。”
“不妨拭目以待？”
“输了的人请喝三千年的月桂露。”
“成交。”
*
敖光起得很早，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依照炎鸢的推想，太一午后便会归来。他的小脑袋瓜里像之前见过的时空长廊一样，开始放映起自己与太一相处的每一刻，好些行径在如今的他看来又蠢又笨。
而先前刻意被忽略的梦境更加清晰，连着太一额上的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令他不由得口干舌燥起来。
“不可以！会被杀掉的！”敖光骤然抱头大叫，随即努力驱除那些旖旎画面。
这两天，他一边心惊胆战，一边更用心地去听神官们谈论起有关太一的事。
过去他常有意无意地听到这些，那时纯粹只是在佩服他师尊，眼下知晓对方真实身份，心中那份钦佩更是高了一个不止九重天。同样的，恐惧感也是跟着翻了好几倍。
要知道，他的师尊可是太一，那个脾气比烈日还暴躁，心思比四海还难捉摸的战神太一啊！当日他连跟自己差不多法力的魔祖罗?都能挫骨扬灰，更何况是自己这小小的半龙族。
“鸿钧老祖、伏羲大帝、女娲娘娘、鲲鹏上神保佑，弟子保证日后定会认真修炼，不会再对师尊，不对，太一陛下有半分绮念。望诸位上神庇护，留弟子一条小命。”敖光双手合十，朝东南西北四方跪拜。
返程的鲲鹏听得祈愿，登时无语。思索片刻，对身旁难得紧张的太一说，“你好像暴露了。”
“你说什么？”
鲲鹏转述敖光话语，认真分析，“水族与龙族大多是向青龙祈愿，倒是少有人唤我的名号。估摸着这孩子也知晓青龙那四人的身份，担心他们会把这事捅到你这儿罢？不过太一，你在三界的形象未免也太糟糕了。”
“还不是玄武，成日胡言乱语。”太一气愤，随后像是察觉到什么，“慢着，什么叫‘不再有半分绮念’？”
“意思就是，你不用再担心你家的小龙会被其他猪拱走了。加油，太一猪，我看好你。”
太一：“……”
“既然小光已然发觉本尊身份，那本尊还有必要告诉他实情？”
鲲鹏道，“他知道归知道，跟你亲口说有冲突？他原先算是在心上开了个小门，想邀请你进去，可现在小门就快只剩一条缝。你不趁这个时候钻，还打算等门彻底关闭，一头撞进去？”
“言之有理。至少本尊得让小光明白，他可以对本尊有绮念，而且越多越好。”
鲲鹏但笑不语。
*
敖光在寝殿里来回踱步，似懂非懂他心情的霜金紧紧跟随。
不多时，炎鸢来请他一道去迎太一回宫。
站在太一宫宫门的长廊前，敖光好不容易压下的慌张卷土重来。他想过逃跑，但左右站着青鸢和炎鸢，身后是难以计数的神鸟官们，四周宛若铜墙铁壁。
太一原不想搞出这样大的阵仗，只是鲲鹏说炎鸢他们早晚都会知道，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更何况，据鲲鹏数千年在人间走访的经历，大多数女子都喜爱这样盛大场面。
当然，前提是两情相悦。
“太一，我最后提醒你一句，别跟小光提双修。至少现在不行。”临分别前，鲲鹏不住提醒。
太一不耐烦地摆手，往自己宫殿飞去，远远就望见那宏大队伍，心中颇为骄傲。
敖光见远处金点越来越近，心脏跳得更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
“恭迎陛下回宫。”
金点化人后，青鸢带领众神鸟恭敬行礼，声势足以翻山覆海。
太一颔首，快步走到双手不自主扭到一处的敖光身前，脑海里不断回响鲲鹏的提醒，高声道，“小光，本尊要与你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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