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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夏月明显在状况外，条件反射地也跟着站了起来，“等下！我也一起走！”
肖战抱紧怀里的璐璐，飞快地从狭窄的过道挤了出去，他几乎是用逃的速度撤离了现场，把粉丝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隔绝，直到出了场馆，他的太阳穴还在跳动。
“璐璐必须得好好睡觉了。”他口齿不清地对夏月说道，仿佛这个拙劣的找补可以掩饰住自己几乎快失控的情绪。
夏月跑累了，一边顺气一边掏车钥匙给他，“行，主编大人您好好休息，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去。”
“没事，我来开，先送你回去。”肖战接过车钥匙，把璐璐给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璐璐有点烫手，他不想被任何人认为自己是璐璐的爸，包括……
肖战深吸一口气，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
他在想什么……都已经七年了，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第二天，【王一博在舞台上迷路】的热搜持续了一整天，词条里全是粉丝拍的王一博在舞台上愣神长达10余秒的视频。
【孩子一定是太激动找不到下台的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我又妈了。】
【他跳舞的时候不是扔了个帽子么，在找帽子吧！】
【好帅啊，迷路也帅！】
肖战按着太阳穴，退出这个热搜。
迎着清晨的阳光，他果断吞下一颗头疼药。
“肖哥，好消息！”夏月又在外廊逮到了他。
“什么消息？”肖战放下水杯，强行打起精神。
“总编交代任务了！”夏月拉开椅子，在肖战面前坐了下来，“《失落的牧羊犬》前段日子不是开拍了么，除了视频网站，我们是纸媒当中拿到独家采访权的。”
“什么？”肖战眼皮一跳。
“本来这次有不少杂七杂八的新媒体想去跟组采访，我跟总编提议，让我们杂志做专访，他们团队很快就同意了。”
“同意了？”肖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我什么口才啊，说服总编分分钟的事。”夏月得意起来。
“不是，我是说王一博团队同意了？”
“肯定啊！我们杂志那是有影响力的官媒推荐杂志，跟时尚杂志定位不一样，多少明星想上都上不了。”夏月骄傲地扬起脸，“看看我们以前采访的各路科技大佬学术专家文人雅士，各个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杂志从不给娱乐圈的人做专栏，王一博算是特例，他们团队当然欣然同意。”
肖战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头疼药白吃了。
“总编说了，我们的定位要拔高，不能停留在普通的明星采访上，我们要挖掘王一博身上的优秀品质，让他成为年轻明星中的代表，要起到示范作用。”夏月掰着手指数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哎，我透露个机密，本来这个采访是交给人物专栏的责编的，毕竟要跟组，也挺费时间的，不过我半路给截了。”
“……”肖战几乎快心肌梗塞，夏月做有些事的时候胆子比他想象中的还大。
“我说，这么重要的采访那必须得让肖主编来啊，想当年创刊那会儿，肖主编跟叶启然的采访那可是一绝，这次杂志首次采访明星，肯定不能马虎对待。”
肖战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所以呢？陈姐咋说？”
“总编必须同意啊！”夏月一拍掌，笑得乐开了花，“我们一礼拜后就启程！他们剧组正在稻城亚丁拍摄。”
这下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你可别怪我啊，我这是在给肖哥您争取带薪度假的机会，到时候您如果不想采访，可以交给我啊！我来！”夏月一挥手，开始滔滔不绝描绘起来，“你想啊，稻城亚丁，风景秀丽宏伟广阔，我们可以逃离逼仄的都市，亲眼见到帅气养眼的王一博，多么心驰神往，多么激动愉悦！”
肖战的嘴角抽搐，他将剩下的水喝完，冷笑一声，“是么？那行啊，我们去看看稻城到底多么风景秀丽。”
一周后，肖战和夏月以及杂志社的一位摄影师小方按照预期降落在稻城亚丁机场。
刚走出机场，寒风席卷着雪花无情地扑面而来，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卧槽……”
这一声还没骂完，夏月便闷声一跌，仰面摔在冰面上，滑出两米远。
“卧槽卧槽卧槽怎么这么冷！”
肖战立马蹲下，勉强抱住了一个圆形桩子，回头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呢？现在是一月份，剧组是来这里拍末世的，不是来拍人间天堂的，你还想着度假，度你个鬼！”
夏月在冰面上使劲反手扒拉着，活像个翻不了面的王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肖哥！我靠我起不来！我死了！”
肖战好心伸出另一只手，夏月捞了一把，人没站起来，倒是把肖战的手套给扯了。
寒风无情地割着手指，肖战顿时发出一声土拨鼠般的尖叫，手一下缩进袖子。
夏月又滑出一米远。
“肖主编，我来！”摄影师小方从后面赶上，凭着包里沉重的摄像机和魁梧身材的自重稳稳地立在冰面上，他一手抄起夏月，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雪水，“车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肖战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众人面露喜色。
肖战艰难掏出手机，按下免提，对面传来司机断断续续的声音。
“肖……肖先生抱歉啊！车……子在雪里……走不动了，可能……可能要晚到！”
两小时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机场外寒风鬼哭狼嚎，一行人只好等在温暖的机场里头，百无聊赖。
稻城亚丁机场海拔4000多米，很小，里头只有一个餐厅，功能相当于小卖部。
肖战喝了杯小卖部里买的香芋味香飘飘，就当补充能量，他吃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只觉着头疼脑热直泛恶心，八成是起了高原反应。
餐厅能看到机场里的LED屏，“风景秀丽”的宣传片已经轮放了不知多少遍，仿佛和机场外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是两个世界。
夏月没好到哪里去，在一旁直打瞌睡。
只有摄影师尽职尽责地扛着相机对周边的环境一顿狂拍。
手机再次响起，肖战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通了电话。
“肖先生吗？我到门口了，现在走进来接你们。”
“好，谢谢！”肖战朝门口望去，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进了机场大门。
男子看到他们，便立即走了过来，“是肖先生吗？来晚了抱歉。”
“好好好，来了就好！”夏月一骨碌爬了起来，“我们收拾一下。”
“行，等下风雪变大就更不好走了。”男子轻松地拿过肖战手上的双肩包，又拖了个行李箱。
车子迎着风雪，在国道上行使着，四周荒郊野岭。
将近两小时的车程，车里没人说话，安静得诡异。
肖战盯着驾驶室的司机，内心稍许不安。
如果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个司机跟一开始与他通话的司机嗓音不一样，而且这个司机的身材样貌怎么看都不一般，那健硕的手臂似乎一拳就能打死一人。
更让他无语的是，刚才这个男的拎他的包那么顺手，难道已经窃取了其中的钱财？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肖战低头一看，微信是夏月发过来的。
【肖哥，你今天出门看黄历了没？】
【没看】
【我感觉不对劲，我们会不会被买了？】
他想了想，打字回道。
【没事，小方应该能跟他对打】
【我估摸着悬，我们三个得一起上】
【……】
【我要不先问问？情况不对你就报警！】
看完这条信息，肖战退出微信，打开通话界面，默默地按好110三个数字。
夏月清了清嗓子问道：“师傅，不是说机场到皇冠假日酒店两小时么，我们这都三小时了怎么还没到？你到底是不是来接我们的那个司机？”
国道两旁昏黄路灯阴恻恻地晃过，司机的脸一半浸在阴影里。
肖战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司机开口了，“我不是那个原本来接你们的司机……”
夏月尖叫着一下子从位置上蹿起来，司机被吓一跳，车子歪歪扭扭地走了一阵，才恢复正常。
“小姑娘别激动啊，原来那个司机是剧组在当地雇的，车子抛锚了，就联系了剧组说换人来接，结果剧组剩下的全是开大巴的司机，就换我来了。”
“你你你你是谁？”夏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司机哈哈大笑，“我是王一博的保镖，这条路是我第一次开，所以慢了点，见谅啊。”
“……”
两小时半后，一行人终于到了酒店。
据王一博保镖所说，目前剧组还在县城后山里头拍摄，还要等一小时才能下戏。
夏月听得目瞪口呆，小声嘀咕：“都1点了，这鬼天气还拍摄，演员也太辛苦了！”
长时间的车程，小方也有些累了，“我们今天还采访吗？”
“都说好了，今天先进行一些简单的采访。”夏月有些懊恼，“都怪我，早知道就订早一天的飞机了。”
“行，大家先休息一下，等下夏月准备好稿子，他经纪人来了直接先审稿，小方找一下场地。”肖战疲惫地指挥完，环顾四周，原本他觉得酒店大堂很安静，环境也不错很适合采访，结果王一博保镖立刻以一句“会有私生粉”回绝了，于是采访便在新开的酒店套房进行。
一行人提前在酒店房间等待了一会儿，有几位工作人员提着几份外卖进来。
“王一博等下就到，各位老师先吃点东西吧。”
“谢谢。”夏月欣喜地接过餐盒。
肖战扫了一眼摆到桌子上的饭菜，其中有一道油光发亮的肉沫茄子，本来就没有食欲的胃一阵恶心，他让夏月把面前的餐盒拿开，自己坐到沙发上一手撑着头翻看采访稿。
“不是说若羽想跟王老师在楼下餐厅用餐么？”
“疯啦，现在这酒店除了私生就是狗仔，她想什么呢？”
“可不就是为了制造点绯闻么，这女演员真是……”
“怪不得他让我订餐到房间……”
肖战抵抗着睡意，耳边工作人员的对话他听得迷迷糊糊，依稀间，他看到一群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王一博被周围的工作人员簇拥着，他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似乎还是剧里的模样，只是衣着换成了自己的，灰色卫衣军绿色工装裤，舒适简单。
他走到客厅，一眼扫到桌上的餐盒。
“谁定的餐？”低沉严肃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
“我。”一个小助理怯生生地应声。
王一博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小助理以为自己点的菜不符合王一博胃口，挣扎了片刻，主动询问道：“王老师想吃什么？”
“我不饿。”王一博简洁回复完，戴好麦坐到沙发上，大大咧咧地岔开双腿。
肖战全程僵硬着身子，坐在一旁一动不动，酒店的房间有两个双人沙发，他不知道王一博为什么坐到了他坐的那一个，还把大腿挨着自己……
“那我坐边上那个沙发。”肖战刚起身，小方便赶紧制止了。
“肖主编，两个沙发入不了镜。”
肖战只好重新坐下，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尽量让自己缩到角落，他假装翻着手中的采访稿，余光却关注着边上的人，他看到王一博的视线先是扫了自己一眼，又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摄影师还在调整灯光，等待的这段时间，王一博一直盯着他的手指看，没有挪开过视线。
肖战不自然地低下头，手指上什么都没有，他也不知道王一博到底在看什么。
采访稿很快就审核完毕，比预想的还要快很多，似乎王一博团队的人都不想耽误晚上宝贵的休息时间。
“那我们就早点开始，早点结束。”肖战露出了标志性商业笑容面对镜头，尽量不去看坐在旁边的王一博。
“《失落的牧羊犬》中的主角凌晚是一个未来世界的AI，这次接到这种类型的角色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没有太大感受。”王一博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出乎意料，肖战看到站在对面的夏月脸色一僵，他尽量让自己淡定，继续问道：“你觉得自己和凌晚有什么相同之处吗？”
“没有，但我会去贴合角色。”
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也不尽人意。
他听到王一博经纪人在一旁干咳了一声，算是提醒。
王一博连看都没看经纪人一眼，此时的他和书中的凌晚简直一模一样，没有情绪，没有动作，只有冷漠。
“在凌晚的角色把握中，你觉得哪些方面是比较难的？”
“都不难。”
王一博回答的字数越来越少，肖战攥紧了采访稿，额头渗出冷汗。
来之前，夏月跟他叨叨过王一博话少高冷，可能采访会很难，所以安排了一个循序渐进的采访过程，慢慢让他熟悉起来，当时他还在心里默默叫嚣，王一博才不是那样，他话挺多的，还黏人，又皮，有时还爱撒娇，巴不得天天围着他转，就像可爱的狗崽崽一样。
现在他坐在这里，坐在与王一博的边上，自己打自己的脸。
肖战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侧过身，小心地端详着身边的人。
眼前的人侧脸精致，棱角分明，七年前稚气的少年已全然不在。
咫尺的距离，他能闻到王一博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木质香气，柑橘果香包裹着雪松、檀木的气息，粉红胡椒和薄荷又在优雅中添着一丝跳跃。
这股气息牵引着他，让他一下想起不久前在机场看的宣传片，广袤的山林和蔚蓝的天空，一只鹰从天际自由滑翔而过。
肖战有些出神，须臾间，王一博正好转过头，他对上了王一博的视线。
肖战愣了愣，以前王一博看他，眼里盛满了笑意，通透明亮，灿烂得像阳光碎在了眼眸中，而现在，他有些读不懂这个眼神……这个眼神中带着一些复杂，忖度，考量，有着一丝冰冷的恨意，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从王一博身上散发的威压在慢慢侵袭着自己的身体。
肖战很快收回了视线，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指，提醒自己不要走神，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在小说当中，凌晚所处的末世世界观和我们现实有很大不同，你喜欢末世吗？”
“不喜欢。”
“是觉得末世会给人压抑的感受吗？”
“嗯。”
简练的一个肯定后，王一博又没了声。
这采访简直没法进行下去，王一博所有的回答如果被书粉知道，那绝对是一场骂战，对于他们杂志社来说，刚才进行的这部分采访一段都没法用。
聚光灯下，肖战原本因为高原反应惨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他抿紧嘴唇，强迫自己临时换个思路进行采访。
“这一点我觉得跟凌晚还是很像的，他也不喜欢他所处的世界，我读过这本小说，里面描述了人类和AI之间非常复杂的情感纠葛，作者叶启然曾经说，凌晚在冰雪世界中一直在等待着人类的救赎，但又有不少读者认为，最后是凌晚救赎了人类，对于这一点你怎么看呢？”
王一博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换了个坐姿，一脚翘起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放松得仿佛坐在自家沙发上，他压根就没有听到问题问的是什么。
“肖老师呢，肖老师觉得“等待”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细密地炸开。
七年前，王一博也是一样放松的坐姿跟自己挤在一张沙发上看电影，他们在沙发上打闹，争夺着手机，气息交织，王一博的手隔着衣服一寸寸抚摸着他的脊背，从后头解开他的围裙……
肖战一下子觉得呼吸困难，就像一只大手抓紧了自己的肺，把所有的空气尽数挤压出去。
他最听不得的三个字从王一博嘴里随意地吐出。
肖老师……
这个称谓让他浑身上下都无法控制地开始震颤。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肖战回答道：“我觉得等待是一个很迷人的词，它意味着……”他还没说完，王一博就打断了他的话。
“以前有一个人对我说，让我快点长大，我以为他会等我。”
整个房间死一般寂静。
王一博经纪人的眼神像看疯子一般，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
到这里，肖战算是彻底明白了。
王一博是故意的，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接受采访。
肖战发出几声干笑，突然间，他的脑内划过一丝疯狂的想法，他把采访稿轻轻放到桌上，然后抬起头，盯着王一博的眼睛问道：
“你想对那人说些什么吗？”
王一博忽然笑了，他像在自嘲，又像在讽刺，那个笑容陌生，像一把匕首刺伤了他的心，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王一博脸上还能露出这样不屑一顾又嫌恶的表情。
“没什么好说的，我从不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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