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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白摇摇头：“有些地方我还是没想明白，走，先去吃饭,我慢慢告诉你们。”
从章小明宿舍出来,三人就在楼下遇到了等候多时的白汐。
白汐的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满脸焦躁地在楼下不停徘徊。
一见沐秋白他们,白汐就迎了上去,也不等沐秋白开口，就竹筒倒豆子般说：“阎良自杀,是因为那天他做MB的裸照被人贴在了学校的宣传栏上！”
沐秋白瞳孔一震，他想到了那张照片,半晌后才低声道：“怪不得……那就说的通了，我想我知道门牌号在哪里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白汐就像一棵即将枯萎又重新获得养分的植物,眼睛里倏地燃起一道光，急不可待地问：“你知道了？在哪里？”
沐秋白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今晚如果没死的话就去教学楼下集合,如果见到闵小舞和阮四海,记得也告诉他们一声。”
“晚上？！”白汐一听见这两个字就忍不住尖叫起来，今晚就是死线，没有几个人能像沐秋白一样一脚踩在死线上还那么从容，“你疯了？线索是什么？说出来,我自己想办法！”
“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得等到晚上。”沐秋白声音平静，却又不容置疑,“不过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人多会碍事。”
白汐逼视着沐秋白,寸步不让：“让我把自己的命放在你手里？我没办法相信你。”
“无所谓。”沐秋白绕开她，“你也可以试着自己在最后的时间里再抢救一下。”
夜晚来得很快又很漫长，沐秋白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表的指针“滴答滴答”往前走，一分一秒数时间。
魏耽和郁钦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大家都没说话，显得空气有些沉闷，却不压抑。
凌晨一点半，沐秋白对魏耽说：“魏耽，我想和郁钦单独待会。”
魏耽点点头站起身，走到自己卧室门边打开门，顿了顿又回头对沐秋白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沐秋白粲然一笑：“当然了，我可是沐秋白。”
魏耽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最后只能作罢，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魏耽离开后，郁钦从座位站起来，走到沐秋白身边挨着他重新坐下。
手臂和手臂靠在一起，体温穿透薄薄的布料，彼此交融，气氛忽然就变得软绵绵了。
“害怕吗？”郁钦问。
沐秋白盘着腿，从旁边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说不怕是假的，谁会不怕死？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魏耽已经很担心了，白汐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阮四海和闵小舞完全靠不住，你不受诅咒，能做的有限，我再不镇定点，那就只能一起等死了。”
郁钦转头看向他，狭长的眼睛里眸光晦暗，这似乎是重逢之后沐秋白第一次主动示弱，相比之前对方受伤时总是对自己藏着掖着，这次反而更让他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你现在告诉我，就不怕我担心吗？”
沐秋白也转过头，先对郁钦笑笑，然后又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说：“你又不是外人。”
郁钦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而后目光很快柔和下来，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沐秋白耳垂，柔软微凉的触感，是他们亲密时郁钦最常做的动作。
沐秋白似乎被他捏得痒了，微微缩着脖子往后躲。
郁钦收回手，沐秋白又说：“虽然在这里重逢实属意外，但我当初说来找你，是真的。”
“对……”郁钦神情愧疚，嘴唇动了动，刚说出一个字，就看见沐秋白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沐秋白说：“我不想再听你道歉了，我只想知道你三年前为什么不辞而别，这次如果我能醒来，你要告诉我。”
郁钦将到了嘴边的对不起咽了回去，点点头。
“郁哥哥。”沐秋白忽然倾身凑近他，微扬起头，灯光落在他眼睛里，仿若星光。
“你能亲亲我吗？”他问。
如果在平时，沐秋白不会这么冒进，在中介所被郁钦推开的画面记忆犹新，可是这次他们都知道，也许现在就是他们能一起相处的最后一段时间了，于是郁钦抓住他按在沙发垫上的那只手，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沐秋白眨眨眼，像个讨糖的孩子，嘴里不满地嘟哝：“只是亲额头呀。”
“所以你要醒过来。”郁钦眼含笑意，用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沐秋白的头发，“等你醒了我就补偿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说好了！”沐秋白惬意地眯起眼，“一言为……”
“定”字还没说出口，就突然没了声息，身体软软倒进郁钦怀里。
时间到了，郁钦看了眼墙上指着两点整的时钟，眼里的笑意骤然退去，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如同泥沼般的平静。
漆黑的卧室，沐秋白从床上惊坐而起，气温似乎比以往都要低，背后仿佛有阴风扫过，单薄得得衣料贴上被冷汗浸湿的后背，沐秋白不禁打了个寒颤。
阎良此时正背对着他，沐秋白知道，下一秒他就会转过身，用小刀割开自己的喉咙，然后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到时候郁钦他们又会怎么样呢？
沐秋白没空去想，因为阎良已经开始动了。
“我知道照片是谁传出来的！”沐秋白大声说。
阎良举起手中的小刀，银芒森寒。
“不是赵之双！我带你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
阎良已经逼近脖颈的刀刃在沐秋白喊出这句后陡然停住，然后他放下手，用怨毒的目光深深看了沐秋白一眼，瞬间消失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沐秋白猛地睁开双眼，他的侧颈上出现了一条浅淡的血痕，却没有断开，说明阎良虽然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但诅咒还在。
郁钦看见沐秋白醒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重新落回胸腔。
魏耽听见敲门声从卧室出来，看见沐秋白醒了，立马激动地冲过去狠狠拥抱了他一下，这一次沐秋白难得没有踹他，郁钦也没阻止。
敲门声还在继续，魏耽松开沐秋白，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已经失踪了数天的尚乾。
他的皮肤毫无血色，半个身子都被血浸透了，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脖子上的伤口此时也毫无遮掩地暴露着，透过伤口甚至能看见泛白的皮肉下被割断的动脉。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具蜡像，一动不动，只是用一双灰白的眼睛盯着沐秋白。
沐秋白走出去，对他说：“跟我来。”
三个人带着一具尸体，深更半夜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最后停在章小明的宿舍门前。
沐秋白敲门，好半天，门里才传来被吵醒学生骂骂咧咧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啊——”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尚乾吓得尖叫一声，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同寝的另一人听见动静也打开了房门，当看见沐秋白他们时，也被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倒在地。
章小明的卧室开了条缝，透过缝隙看见来人居然是沐秋白他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关门上锁，就像一只乌龟，本能认为只要缩回壳里就是最安全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关门，一股力量就抵在了门扉上，沐秋白还没怎么用力，隔着门就把章小明推了个跟头，门也自然大敞开来。
三人一尸鱼贯而入。
当看见最后的尚乾时，倒在地上的章小明喉咙里立马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小脸煞白，眼睛上翻。
眼看对方就要被吓晕了，沐秋白上前一步，蹲下狠狠掐住他的人中，硬是把半昏迷状态的章小明又给掐清醒了。
“你……你们要做什么？”章小明手脚并用地撑着身体，像只大虫子似得在地上蹭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床腿，才不得不停下来，惊慌失措地嚷道，“你们，你们上午才随便翻过我宿舍，现在又来吓我……亏，亏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好人，原来你们也是和赵之双他们一伙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沐秋白低声念了一句，看向章小明的目光里只剩厌恶，“章小明，污秽埋得再深，总有一天会重见天日，做过的脏事再怎么隐瞒，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再怎么说阎良曾经也帮过你，在你污蔑他的时候，看见他自杀的时候，良心就真的不会痛吗？”
一番话让章小明瞳孔骤缩，他猛然抬头看向沐秋白，眼底的惊慌失措与愧疚顿时暴露无遗。
然而沐秋白接下来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狠狠刺穿了他的胸口。
沐秋白说：“是你偷偷P了阎良的照片，然后贴在宣传栏，是你的污蔑和恶意，导致他最后在综合楼含恨自杀！”
章小明的身体重重一抖，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你没有？”沐秋白冷笑一声，“那你敢不敢把电脑打开，看看那个被你隐藏的《错误》文件夹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
“你们居然……”章小明嘴唇颤抖着，整个人就像突然被抽掉了主心骨，面色颓然，好一会儿，他才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接着轻笑又转变为大笑，他就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停地笑着，笑到整个人都倒在地板上，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才上气不接下气道，“没错，是我，是我干的，我讨厌他，因为他一来就抢了我的年级第一，他敢反抗赵之双他们，即使每天被欺负还能笑得那么开心，为什么即使身处黑暗，他也能那么耀眼，每次看见他对我笑、安慰我，我都觉得他是装的，在他心里一定在偷偷嘲笑我的懦弱，所以我讨厌他，我想看见他哭，看见他和我一样卑微到尘埃里，他就该跟我一起卑微到尘埃里……”
说到最后，章小明终于笑不出来了，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抱着双膝把自己紧紧蜷作一团，只剩下痛苦的低声呜咽。
身处黑暗，依旧向往光明。
只是有些人自身太懦弱自卑，无法承受去往光明需要承受的痛苦，所以就用肮脏的双手，亲手把光明拖进深不见底的泥泞里。
可怜、可悲、又可恶。
沐秋白看着逐渐趋近疯癫的章小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真的讨厌他吗？如果你讨厌他，那你电脑里那么多偷拍的照片算什么？你悉心夹在笔记本里的那首《错误》又算什么？”
章小明一愣，沐秋白继续说：“你只不过是个胆小的自私鬼罢了。”
章小明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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