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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房间1001[无限] > 第 56 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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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钦,你就是个灾星!害人精!谁对好谁就不得好死!你克死了你的父母、小姨、现在又来祸害我们家!你有什么脸活到现在,你就该跟你父母一起去死!”

    凄厉的哭喊和咒骂响彻小小的灵堂,一身黑衣的女人踉跄着扑上来,抓着郁钦的衣襟用力把他朝门外推。

    那是郁钦的舅妈。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一群人围了过来,有人拦着崩溃的舅妈,有人护着郁钦往外走。

    舅妈挥舞的手臂打在郁钦还未完全长开的胸口,尖利的指甲抓破了他的脖颈,留下数道血痕,但他感觉不到疼,耳朵似乎也隔着什么东西,将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摒弃在外,他的眼睛里只有灵堂前两张黑白遗照,一大一小,那是和郁钦朝夕相处了三年的舅舅和表弟。

    郁钦不知道是怎么被推出门外的,今天的太阳很大,灼热的阳光把它所到之处都变成了烤箱,蒸干了郁钦的眼泪,他哭不出来。

    太热了,郁钦想,出殡的时候难道不都该下雨吗?就像他父母和小姨出殡那天一样。

    郁钦的出生是父母给的,第二次生命也是父母给的,他总是在梦里梦见车祸那天,父亲从驾驶座回身护着母亲,而母亲扑在他身上,用单薄的身体死死护住他,杂乱的钢筋交错穿透了狭小的车厢,将郁钦的周围变成了钢铁的牢笼,还有两根从父母的后背直穿过前胸,鲜血滴滴答答顺着钢筋往下流,将他新穿的白色小西装都染成了红色。

    母亲的嘴里也有血,冷汗打湿了她的额发,即使濒死她还在努力安慰已经被吓傻了的郁钦:“别……怕……好好……长……大……”

    父母去世后,郁钦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被小姨接回了家,小姨那时候还是单身,在一家文具公司做销售,漂亮又能干,对郁钦很好,把他当自己儿子一样照顾,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就在郁钦逐渐走出父母去世的阴影时,小姨在公司跳楼自杀了。

    后来郁钦才知道,小姨被公司里一个有妇之夫骗了,那渣男的老婆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找到了小姨的公司,撒泼打滚,各种侮辱,还用硫酸泼了她的脸,小姨受不了刺激,被送到医院后没多久就从病房窗户一跃而下。

    郁钦很愤怒,那时候他上初中,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他在小姨手机里见过那个渣男的照片,他想帮小姨讨回一个公道,于是翘课去小姨公司楼下堵渣男,可惜等了好几天,才知道渣男早已辞职不干了。

    后来郁钦听说渣男老婆被判了刑,渣男和她离婚了。

    再后来,郁钦被舅舅家接手了,从那以后,郁钦的噩梦里除了被钢筋刺穿的父母,还有一个被摔得血肉模糊的小姨。

    舅妈不喜欢自己,郁钦知道。

    当初为了舅舅擅作主张把郁钦接回家,舅妈还和舅舅大吵了一架,郁钦听见舅妈大声说自己是个不祥的人。

    舅舅怒斥舅妈迷信,最后舅妈妥协了,可从那以后,她每次看郁钦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件垃圾。

    舅妈不喜欢她比郁钦小三岁地儿子跟郁钦一起玩,但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单纯,家里难得来了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孩子,自然很高兴,老妈的嘱咐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表弟很崇拜自己这个聪明又话少的表哥,觉得男人就该这样,酷酷的,所以总是喜欢跟在郁钦身后,就像一个小尾巴,舅妈唠叨过几次,最终还是不管用,也就作罢了。

    在舅舅家虽然没有在小姨家那么自在,但也算是衣食无忧,即使是不待见郁钦的舅妈,也只是比较冷漠,从没苛待过他。

    只是郁钦没想到这次的平静碎的更快,不过两年时间,舅舅和表弟就迎来了和他父母、小姨相同的结局。

    舅妈的哭声和咒骂依旧在耳边回响,那些恶毒的词语就像一根荆棘之鞭,猛地抽醒了郁钦,父母、小姨、舅舅和表弟的死都是因为自己,因为他们对自己好,跟自己亲近,所以他们就死了,自己是原罪,原来该死的人是自己。

    舅舅还没下葬,舅妈就把郁钦的行李打包全扔到了门外,她恨自己,郁钦理解。

    奶奶在葬礼后找到郁钦,希望他能搬去镇里和她一起生活,郁钦拒绝了,他执意搬回自家原来的房子独自居住,他的亲人如今只剩一个奶奶,他不想伤害她。

    “别胡思乱想,”奶奶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她慈祥地微笑着,“你舅妈说的都是气话,我的孙儿又帅又聪明,是个好孩子。”

    那时候郁钦的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奶奶满头花白,站在郁钦面前才刚到他胸口,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上有一股老年人特有的腐朽又温暖的味道,她踮着脚也摸不到郁钦头顶,只能爱怜地抚摸他的肩膀,那一刻郁钦鼻子一酸,终于哭了出来。

    从那以后,郁钦的噩梦里又多了舅舅和表弟。

    郁钦开始讨厌自己,他开始自暴自弃,独自生活让他越来越沉默,整个人也越来越阴郁,一个暑假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抽烟喝酒。

    舅舅死在中考结束后的暑假,所以郁钦中考考的不错,上了一所市重点高中,开学那天还引起了一场小轰动,学生之间很快流传出高一新生里来了个身高腿长,高冷又忧郁的帅哥的传言。

    正处于中二年龄的少男少女总是喜欢一些特立独行的人和事,很快就有大胆的开始对郁钦示好,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郁钦根本不是什么“忧郁王子”,他是一只抱着冰山,竖起一身刺的刺猬,无差别地攻击着任何想要近身的人和事。

    有一点特立独行是个性,太过特立独行就是孤僻,示好的人慢慢消失了,看不顺眼来找茬的人却开始越来越多。

    这样的环境让郁钦厌恶,这样的生活让郁钦厌恶,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让郁钦厌恶,郁钦每天疲于应付,他感觉很累,于是他开始打架、旷课、逃学,成绩一落千丈。

    开始老师看在他父母双亡的份上,还耐心规劝过几次,可郁钦就像一块顽石,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觉得大不了就退学,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隔离起来,烂在家里。

    最终在郁钦又一次和人打架,并把对方打进医院,对方家长一怒之下闹到学校后,郁钦终于被学校劝退了。

    平心而论,郁钦觉得自己没错,是对方找了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在郁钦回家的路上堵住他,硬说他欺负了自己妹妹,也不知是干妹妹还是亲妹妹,郁钦皱眉看着那个一脸傲慢的小姑娘,实在没什么印象。

    当然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小姑娘的脸当场就绿了,任谁昨天告白才被拒,今天就听告白对象说完全不记得自己时脸色都不会好看。

    郁钦厌恶自己,打起架来不要命,一对四,把他们全干倒了,领头的那个伤的最重,被踢断了一根肋骨,小腿骨折。

    小姑娘在墙边尖叫,边哭边叫,郁钦的脑袋上挨了一闷棍,鲜血顺着额角躺下,流进眼睛里,辣辣的疼,他觉得很烦,仿佛又回到了舅舅的灵堂里,舅妈的咒骂和尖叫声重叠在一起,让郁钦伤口周围的皮肤都跳了起来,他烦躁地擦了擦眼睛,低吼道:“闭嘴!”

    小姑娘被他阴鸷的模样吓坏了,捂着嘴巴跌坐在地,世界终于安静了。

    在处分下来之前,郁钦被停课了,他拉紧了所有窗帘坐在家里,不想吃不想喝也不想睡,浑浑噩噩地打游戏、看电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然后奶奶来了。

    郁钦不知道她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那个矮小瘦弱的老太太在见到他时着实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也就那么一瞬,接着老太太就像一股小旋风,吹进了大门,吹开了郁钦没日没夜拉着地窗帘,吹散了屋里缭绕的烟雾。

    初冬的阳光正好,瀑布一般从窗外倾泻进来,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晃得郁钦眼晕,他就像一只真正的僵尸一样下意识举起手臂去遮挡这仿佛能把他灼伤的阳光。

    奶奶打开了窗帘,又梭巡了一圈被郁钦造的好似垃圾堆的房间,才迈着小碎步走到他面前,命令道:“腰弯下来。”

    郁钦的大脑似乎还在当机,他听话地弯下腰,把脑袋凑近奶奶,再次闻见了奶奶身上那股让他熟悉的,腐朽又温暖的味道。

    奶奶长长叹了口气,伸出皮肤早已失去弹性的手,先心疼地在郁钦头顶的伤疤上轻轻摸了摸,然后扬起手在他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郁钦懵了,倒不是有多疼,一个瘦小老太太能有多大的力气?只是他看见奶奶哭了,浑浊的泪水顺着她眼下的皱纹横着滴落,她的嘴唇颤抖着,瘦小的身体也颤抖着,好像一根在风中即将燃到尽头的蜡烛。

    她说:“你的父母死了,他们带你来到这世上,又用生命换你继续活下去,他们给你爱,不是为了看你这样作践自己的!”

    那天郁钦被奶奶拉着回了学校,他看见已经年近七旬的奶奶以一种十分卑微的姿态替他给愤怒的家长道歉,给校领导和老师道歉,替他说好话,替他求情,终于保住了他的学籍。

    从那之后郁钦就变了,他依旧沉默,如果有人故意招惹他也会还以颜色,同时又分得清轻重,努力收起一身尖刺,他戒了烟,也不再逃课。

    第二学期期中考试郁钦从年级倒数直接进了年级前十,期末更是直逼年级前三,沉默寡言的阴郁在别人嘴里也变成了稳重,一下子从让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变成了各科老师手里的香饽饽。

    郁钦就像一只破茧的蝴蝶,让自己朝着除了不能和人太过亲近之外的方向越变越好。

    沐秋白很幸运,他遇见的就是那个在努力让自己变优秀的郁钦。

    在十六岁之前,沐秋白很自卑,周围的男生到了初三就都跟吃了化肥似的开始疯长,只有他还维持着刚上初中的样子,又瘦又小,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好在沐秋白长得漂亮,性格软糯,学习也好,在初中的班级里简直就像团宠一样的存在,大家都很喜欢他。

    可惜这种优待在上了高中后就完全变了,比较优渥的家庭条件,瘦弱的身材和柔软的性格让他成了某些不良学生的霸凌对象,他们不仅威胁沐秋白给他们零花钱,还时不时把他当做无聊的消遣和出气的沙包。

    沐秋白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害怕,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反抗。

    直到有一天放学,那些霸凌他的男生又把他堵在男厕所里欺负的时候,厕所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校服,身形高挑的男生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在沐秋白眼前,只是这个天神手里还拎着一个与他气质十分不相符的黑色垃圾桶。

    郁钦用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随意地从堵着沐秋白的三个男生脸上扫过,对方的动作就僵硬了起来。

    沐秋白听见其中一个叫了他的名字:“郁,郁钦,你怎么会在这?”

    “打扫卫生,下楼倒垃圾回来,正巧听见这里有声音。”郁钦淡淡说完,目光落在坐在地板上的沐秋白身上,问,“你们在干什么?”

    郁钦当然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这几个是学校有名的刺头,没事就喜欢耀武扬威欺负老实人,在郁钦刚上高一的时候也找过他麻烦,不过最后都被他打趴下了。

    “也没干什么,就是最近缺零花钱了,想找同学借点,你缺不缺?我也帮你借点?”为首的那个边说边走到郁钦身边,哥俩好似得想搭他肩膀,被郁钦毫不掩饰厌恶地躲开了。

    对方脸上一瞬有点挂不住,但打也打不过,只能认怂。

    郁钦再次看向那个被逼进角落的男生,瘦瘦小小的一坨,两条细胳膊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校服上印着两个鞋印,白净的脸颊一侧发红,似乎刚被打过,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像一只无助的小兔子。

    那一刻郁钦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他下意识皱起眉,冲领头的男生道:“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抢劫了,你是想让我告诉老师还是直接报警?”

    男生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咔嚓一下就碎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郁钦:“大家都是朋友,至于吗?”

    “我没有朋友。”郁钦的声音冷冷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对他们的不齿。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谢,谢谢你。”沐秋白从地上爬起来,郁钦身上的气质太过锋芒,让他不敢直视,只能借着给自己衣服拍灰的动作低着头道谢。

    郁钦的眉头放松下来:“不用谢。”

    他说完转身离开男厕,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沐秋白正抱着书包对着郁钦离开的背影惆怅,没想到对方会转回来,刹那间四目相对,沐秋白微微一愣,又下意识低下了头。

    郁钦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搭理这个懦弱的男生。

    “他们都是纸老虎,你得学会反抗。”郁钦说完,又觉得指望一只兔子反抗实在不太靠谱,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下次再被欺负的时候你可以告诉老师和家长。”

    沐秋白低着头,雪白的小下巴几乎要抵到胸口了,听完后轻轻点了点头。

    郁钦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离开了。

    从那之后“郁钦”这个名字就在沐秋白心里扎了根,他开始向同学打听郁钦的事,从那些不可捉摸的传言中知道了郁钦过去的不堪,也知道了他现在的优秀。

    不过沐秋白到底没能在这所学校继续待下去,郁钦的几句话并没能遏制不良学生对他的霸凌,可郁钦的话却让沐秋白鼓起了勇气反抗,在他再次被堵在厕所欺负的时候,沐秋白掏出了口袋里的美工刀,狠狠在领头学生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懦弱的兔子红着眼,被欺负狠了,终于露出牙齿开始咬人。

    这件事被闹到了教务处,沐秋白爹妈平时虽然忙,但也把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在得知沐秋白长期被霸凌之后当即大发雷霆,第二天就强制沐秋白转了学。

    沐秋白的新学校离原来的学校很远,高中三年他再也没见过郁钦,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从转学之后,沐秋白迟钝的身体终于开始发育,他就像一株雨后的竹笋,开始迅速生长、拔高,最终从一只软糯糯的小兔子长成了一个水仙花一般的少年。

    郁钦的那番话和沐秋白身体的变化让他越来越自信,聪明、帅气、性格又温和的少年很受同学欢迎,沐秋白交到了很多朋友,度过了充实而又快乐的高中三年。

    高考过后沐秋白如愿考上了自己的第一志愿。

    报到那天,沐秋白拖着行李箱走进校门,一眼就看见了在校门口新生引路的郁钦,那一瞬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他听见旁边的学长叫了郁钦的名字,他才确定他们真的又相遇了。

    沐秋白拖着行李大步朝郁钦走去,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学长,我找不到新生报到处了,你能不能带我走一趟?”

    ……

    沐秋白从后面隔着椅子背搂住郁钦脖子,将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背上:“哎,我们在大学之前其实就见过面了,你知不知道?”

    沐秋白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在他追了郁钦两年,刚把人追到手没多久的一个午后。

    时间已近深秋,窗外梧桐树的叶子都已泛黄,窗户开着,有微风吹进来,撩动着沐秋白的额发。

    郁钦正坐在窗边看书,纤长的睫毛微垂着,柔和了眼尾的弧度,闻言侧过头,侧脸和沐秋白微凉的面颊碰在了一起。

    “什么时候?”郁钦问。

    他打量着沐秋白|精致的眉眼,觉得像沐秋白这样夺目的人,如果曾经见过,哪怕只是匆匆一眼都不会让自己轻易忘记,可是他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什么也没想起来。

    “什么时候呢……”沐秋白低头看向郁钦,弯起好看的眼睛,轻轻在郁钦单薄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愉快地感受到怀里的人瞬间僵硬了起来。

    虽然他们已经成了情侣,但郁钦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所以每次在被沐秋白偷袭时都会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沐秋白喜欢一贯面无表情的郁钦因为自己而慌乱的样子,所以总在乐此不疲地找机会调戏他。

    “我不告诉你。”沐秋白把下巴搁在郁钦肩头,笑得就像只要去给鸡拜年的狐狸,“这是只属于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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