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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能做到车间副主任的位置,徐林也不可能是个水货。
这渔船他没本事去修,但大概坏在哪儿他心里是有数的。
“我会修。”
听到徐副主任问的话,正准备抬脚走出船舱的钟蕾转过身来：“你需要帮忙吗？”
这个车间副主任看起来人挺好的，肯带着他们来参观渔船、收集数据。
所以钟蕾不介意帮他一把。
你需要帮忙吗。
轻松随意的一句话,听得徐林嘴角抽搐。
这小姑娘究竟知不知道，渔船维修有多麻烦啊！
今天厂长发了好大的火，就因为本应该来厂子里的专家被截胡了。
渔民们三天两头来厂子里催。
大家压力都很大。
盯着眼前漂亮到不像话的小姑娘，徐林心中摇摆不定。
每艘渔船都是宝贝疙瘩,容不得瞎胡闹,他实在是不敢让一个小姑娘随意上手去‘修’。
万一搞坏了谁负责啊。
但……如果这小姑娘真的能修呢？
毕竟她说的头头是道,也不像是在糊弄人，一旦修好了渔船，那就能给红星造船厂解决燃眉之急。
“徐叔。”
陈朝阳见状在旁边说道：“反正这渔船已经坏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你让小蕾试试呗,说不定就修好了呢。”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陈朝阳就没想着钟蕾真能修好这渔船。
毕竟理论知识和实践是两码事。
反正这船现在就是坏的，让钟蕾试试也无妨，他也能跟着涨涨见识。
渔船确实没这么娇贵,反正都已经坏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陈朝阳这么说，似乎也有点道理。
徐林一咬牙：“那行,小姑娘,你帮忙来看看这渔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朝阳,你去车间把李工和林工找过来，咱一起在旁边瞧着。”
其实这会儿徐林还不知道，七零九所的黄工要来造船厂，陈启明已经亲自去迎接了。
要不然，他指定不会同意让钟蕾轻易上手。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徐林还是让陈朝阳去车间喊俩技术工来一起盯着。
“那行吧。”
陈朝阳本来还想凑个热闹，看看钟蕾准备怎么办呢。
听到徐林的话，他也没拒绝，转身对钟蕾说道：“那小蕾你先看着啊，我去车间一趟，马上回来。”
陈朝阳对红星造船厂很熟悉，出了船舱以后，径直赶往车间。
然而去车间的半路上，他瞧见了从外面喜滋滋回来的自家老子陈启明。
陈厂长性格比古板，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情况。
一般这种时候，求他办事就比较好说话。
“哎哎，老陈同志，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陈朝阳略作思索，笑嘿嘿凑了过去：“求你个事儿，你看行不？”
七零九所的黄工就在厂子外面，马上就要进来了。
陈启明心情不错，笑道：“你先说什么事儿。”
“小蕾她哥哥，钟衡你知道不？以前小时候家属院里，跟咱做过几年邻居，徐阿姨的儿子。”
陈朝阳说道：“咱厂子里有空缺不，你给他安排个工作。”
哦豁。
儿子这随意的语气，听得陈启明直咧嘴。
安排个工作对厂长来说确实简单。
可如果今天安排一个关系户，明天再安排一个关系户，那这厂子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有空缺，怎么能没空缺呢。”
一脚对着儿子踹了过去，陈启明嗤笑道：“你爸我这厂长空缺了给你，你爱给谁安排工作给谁安排工作。”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你踢人干啥。”
陈朝阳慌忙躲避。
“滚回家去，别三天两头往厂子里跑，看见你就闹心。”
陈启明踢了儿子一脚，这边刚说完，就见七零九所的黄工，带着两个助手走进了红星造船厂。
他也顾不上跟陈朝阳贫嘴，赶紧笑呵呵过去迎接：“黄工，欢迎欢迎啊，我在厂子里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陈厂长太客气了。”
黄江五十多岁的年纪，人看着端庄又精神，妥妥的实干派。
跟陈启明握手以后，他当即说道：“那咱就不耽误时间了，先去看看要修的渔船。”
“哈哈，就等您这句话了。”
陈启明带着黄江往里走。
与此同时，厂子里的技术工们也得到了消息，激动地出来围观。
“修渔船的专家来了！”
“不是说专家被向阳造船厂那帮人给截胡了吗？”
“来的是七零九所的黄工！”
“真的？那咱厂子的渔船这次终于能修好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老爸跟着那个‘黄工’走了，再看看激动跟去围观的技术工们，陈朝阳顿时紧张起来。
黄江来红星造船厂维修渔船？
可小蕾这会儿正在船舱里‘修’着船呢，被撞见岂不是要遭！
这么想着，陈朝阳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船舱里。
“钟蕾同学对吧，咱先说好啊，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徐林不放心的交代道：“具体要不要上手去修，你等朝阳带人回来以后，咱再商量。”
奥。
钟蕾心想这个徐副主任性格还挺谨慎。
“行，其实情况并不算复杂。”
在船舱里四处看了看，钟蕾戴上作业灯，又从工具箱里翻出来需要用到的拆卸工具。
这渔船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发动机老化的厉害，上面黑乎乎的全都是油污。
停止运转的老龄发动机，复杂的齿轮，以及凌乱的线头和管道，看起来让人毫无头绪。
至少徐林对此束手无策。
但也不知道钟蕾是怎么做的。
小姑娘戴着作业灯，轻巧的钻进满是油污的发动机箱里，拿着拆卸工具一阵捣鼓。
再然后，减速机……就被她给拆开了。
“你看，里面油污挺严重的。”
钟蕾瞄了一眼内部，说道：“打盆清水，先把表面油污去掉，至于轴承室磨损的地方，需要用气焊枪除污。对了，还需要磨光机，无水乙醇，调和材料和直尺，这些东西有的话都一起拿过来。”*
小姑娘的声音平静且从容，从发动机箱里传出来，很沉稳。
莫名的听起来让人安心。
“哦哦，这些都有的，我先去打清水。”
徐林下意识照办。
可话说完之后他突然回过神来，有些傻眼。
不是说好的要等技术工来了以后，咱们商量下再决定要不要修吗，你怎么擅自就上手了啊！
钟蕾从发动机箱中抬起头来，看着一动不动的徐林，有些奇怪：“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被那双眼睛盯着，徐林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我马上去打给你找工具！”
他现在就指望着，厂长一时半会儿不在厂子里，索性让这姑娘折腾吧。
实在修不好，就让朝阳带着钟蕾赶紧撤。
可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徐林刚把工具给找过来没多久，陈启明、黄江，以及一帮厂子里的技术工们赶了过来。
这个时候，钟蕾已经把减速机表面的油污除干净了，正拿着气焊枪，对准轴承室磨损的地方做除污。
嗡嗡嗡。
气焊枪的作业声，掩盖住了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她专心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注意有人来。
于是船舱里就出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
一个年轻漂亮小姑娘戴着作业灯，手持一个沉重的气焊枪，在发动机箱里低头认真作业。
瞧见厂长，站在旁边的徐林脸都白了，吓得。
而陈启明，黄江以及一群造船厂的技术工们则是惊奇的瞪大眼。
“这几艘渔船上了年头，经常出毛病，三天两头返修，我是真头疼啊。”
陈启明一边给黄江诉苦，一边抬手指向船舱，说道：“黄工您来仔细看下，这该怎么……”
话没说完，陈启明愣住了。
不是，那发动机箱里怎么还有个戴着作业灯，手持气焊枪的小姑娘！
这不是瞎胡闹吗。
陈启明脸色一沉，张嘴就要呵斥。
然而这时候，旁边的黄江则是轻咿一声。
他看着发动机箱里手脚麻利，正在给轴承室做除污作业的小姑娘，有些惊奇。
这气焊枪劲儿大的很，一般成年男性作业的时候都得努力压住枪。
但那枪握在这姑娘手里，却异常的稳，甚至还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显然是她技术到家，每一分力气都用的恰到好处。
这么想着，黄江示意陈启明噤声。
“等一下，先别打扰她。”
顾崇青的脸色更是当场就沉了下来。
陈朝阳到了造船厂以后，就在心中盘算着，等钟蕾来了，怎么找机会跟顾教授承认错误。
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钟蕾实在是太强了，今天来这里的不仅有造船系的师生，还有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科研团队。
而这一群人，竟全都因为她而来！
眼看着事情败露，陈朝阳硬着头皮站出来道歉：“顾教授，对不起。”
周宪紧跟其后，羞愧道：“老师，这事儿我也有责任。”
这两人主动认错后，大一、大四两个班级的学生们表情忐忑。
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单独某个人的不对，他们两个班级的学生都有参与。
“说吧。”
顾崇青眯起眼睛：“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那份关于拖网渔船的优化方案，不是我写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陈朝阳脸色涨的通红：“是钟蕾同学独立完成的。”
旁边的黄江一阵瞠目结舌。
他究竟是收了个什么妖孽级别的宝贝徒弟啊！
短短几天，钟蕾给了他太多的惊喜，甚至是惊吓！
“荒唐！”
顾崇青被气的不轻，单手指向陈朝阳，又指向周宪，表情带着怒意。
但愤怒的同时，顾教授心中同样震惊。
所以那个正在读高三的小姑娘，不仅能上手维修渔船，做渔船优化，甚至已经在研究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的课题，让七零九所的科研团队如此郑重的赶来做技术对接？
这究竟是什么妖孽啊！
更气人的是，顾崇青自己以为的宝贝徒弟，弄错人了。
钟蕾，被黄江收做了徒弟。
想到这里，顾教授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心痛。
明明是他最先看到钟蕾那份方案，如果陈朝阳这臭小子诚实一点，现在钟蕾就是他的徒弟了，哪里会便宜了黄江这个老东西！
“顾教授，是我们大家想上你的实践课，所以才劝说陈朝阳没有主动承认的。”
“老师，我们也有错。”
“对不起……”
顾教授为人本就比较严肃，他这一发火，周宪和陈朝阳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顾崇青这会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非常难看。
造船系的一群学生们纷纷站出来认错。
“老顾，既然学生们已经站出来主动承认了错误。”
唯有黄江知道顾崇青在生什么气，笑眯眯的劝说道：“你也别太生气了，先把课上了，后面该怎么罚怎么罚。”
顾崇青闻言就更气了。
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发火，只得咬着牙说道：“行了，回去再收拾你们。”
陈朝阳无端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顾教授看他的目光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造船厂外的气氛有些沉闷。
而钟蕾，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叮铃铃。
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再接着，交大造船系的几十名学生，包括七零九所的科研工作者们齐齐回头。
就见自行车上，坐着一个皮肤白皙，模样漂亮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工装，简单的束着一个马尾，明明是最普通的学生装扮，但瞧起来愣是格外抓眼。
“妈耶，竟然还是个仙女。”
“啊，我知道她，这不是号称附中一枝花那位？”
“实力强悍就算了，长相也这么好看。”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钟蕾将自行车稳稳的停在路边，动作竟有那么几分潇洒。
下车后，她将跨在肩膀上的书包摘下来，率先笑着跟黄江打招呼：“老师，今天放学有点晚了。”
小姑娘不笑的时候，有点清冷。
然而这一笑起来，就如冬日的暖阳，灿烂又美好。
别说造船系的男生们，就连很多女生都被这个笑容给晃花了眼。
唯有顾崇青在听到这声‘老师’以后，脸色更加黑了。
他心痛啊！
“哎，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到。”
黄江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指着顾崇青等人介绍道：“这位是顾教授，他带着学生来船厂上实践课，还有我身后这群人，是七零九所的科研工作者，你得叫叔叔阿姨。”
奥。
“顾教授好，叔叔阿姨们好，学长学姐们好。”
钟蕾礼貌性的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好奇的看向黄江，小声问道：“老师，这什么情况，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
你问我啊，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情况呢。
黄江有些哭笑不得。
“钟蕾同学。”
倒是顾崇青在旁边挤出个笑容，解释道：“你先前给陈朝阳做的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我把他当做实践课题来研究，所以带着两个班的学生赶了过来。待会儿做实践的时候，还得麻烦你做个思路讲解。”
啊，原来这个事情已经提前败露了啊。
钟蕾悄悄瞥了一眼陈朝阳，见他表情蔫蔫儿的，顿时点头道：“好的。”
“还有你做的那个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的课题。”
黄江指了指身后的老李：“这位是你李叔叔，他带着团队过来，想和你做个技术对接。”
看着眼前眉眼稚嫩的小姑娘，老李心情复杂的打了个招呼。
奥。
那今天任务量有点重啊，拖网渔船优化实践，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技术对接，都不像维修渔船那么简单。
“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钟蕾点了点头，表情仍旧十分淡定：“我晚上八点得赶回家，要不然今天的家庭作业就做不完了。”
“……”
包括顾教授，老李在内，以及一群造船系的学生们听到这话，脸色都十分精彩。
“行，那咱就抓紧时间！”
黄江之间见识过这一幕，所以没有过于震惊，他示意众人跟着钟蕾往造船厂里走，同时还问道：“马上快要高考了，准备的怎么样？”
“一般。”
钟蕾想了想，实话实说：“还有一部分课业需要抓紧。”
黄江闻言就有些紧张。
看来，是该给小徒弟补补课了，不然到时候高考发挥不好，那可是会影响日后前途的！
“李叔叔。”
跟黄江聊了两句以后，钟蕾看向老李，笑道：“刚刚老师说，你们这边想做个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技术对接，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呢？”
技术对接是个很严谨的事情，需要数据碰撞，思路辩解，往往是十几个人一起，拿着厚厚的文件一条一条核实。
很少有人会这么随意的去对接。
因为人的大脑精力有限，做不到精确记录每一个小数据。
“啊，对。”
骤然被小姑娘搭话，老李征愣片刻，然后说道：“是这样的，荷兰那边新出的欧斯特尔德小型船剩余阻力回归多项式电算程序，目前还没有通过国际定论，你是怎么想到用它来推算阻力公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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