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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景致尽量仿造自然,使得宫中妃嫔不出高墙就能欣赏到四时风光,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坐落在秀丽山水之间,高低落错,朱红宫墙、金黄琉瓦、彩绘曲廊和回环往复的碧青瓦顶交错辉映,园中古木参天,花艳香浓,风过处,清波粼滟,鸟语花香,檐前悬铃发出悦耳鸣响,既有浑然天成、秀丽旖旎的野趣,也有雍容华贵、雄阔典雅的皇家庄严。
金兰是从鱼米之乡来的乡下姑娘,贺府环山绕水,出门要坐船,她见多了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自然风光,一天逛下来,觉得眼前的景致大同小异。
朱?看她逛累了,送她回内殿,他出去见东宫属臣。
杜岩引着金兰去偏殿。
立春和立秋已经安置好金兰的箱笼,内殿拔步床比正殿的小巧一些,也有雕花??扇门和廊庑,重重纱帐掩映,关起门来就像一间小屋子,冬天应该很暖和。
金兰进屋环视一圈,发现屋中陈设俱是按着她的习惯和喜好布置的,而且床头有书匣,里面堆满了书,方便她夜里靠着床栏看书。另一头的桌案上设有1螺钿宝盒,一排排抽屉上挂了小铜锁。
杜岩笑着说:“殿下想吃什么可以放这里……”
金兰失笑:朱?把她当成贪吃的小孩子来养么?这么多抽屉,可以放多少果子啊……她没看到朱?的东西,走到屏风后面一看,屏风后面空荡荡的。
他说让她住偏殿,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把太子的衣箱搬过来罢。”金兰吩咐内官。
内官不敢动,齐齐看向杜岩。
杜岩也有点迟疑,没有朱?的命令,他还真不敢随便动朱?的东西。他知道朱?和金兰昨晚应该是吵嘴了,虽然朱?病了一场之后两人好像又和好了,但是夫妻俩一个住偏殿,一个住正殿,这怎么行呢?
金兰挥挥手:“没事,太子回来我和他说。”
不和朱?住一起,怎么才能探查到真相?他那么别扭,等他主动开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真和他分开住,她是轻省了,他呢?万一他夜里又发急病怎么办?还是住一起的好。
反正她孤身一人进宫,无牵无挂,什么都不怕,朱?真生气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杜岩巴不得金兰主动亲近朱?,眼珠一转,喜滋滋应了。
当下忙碌起来,朱?平日穿的礼服、常服、燕居服,戴的纱帽、方巾、大帽,佩的玉饰、绦带、革带,一样样分门别类装在箱笼里,抬到偏殿安放好,近身伺候朱?的内官把他平时用的东西也挪到了偏殿书房里。
金兰站在屏风前指挥,小满从外面走进来,给她请安,小声道:“殿下……仁寿宫老娘娘打发人送了两篓子红菱、雪藕来。”
小满神色有点怪。
金兰问:“来的是谁?”
小满低着头答:“是胡女官,两个胡女官。”胡广薇和宋宛落选,继续留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周太后和郑贵妃让两人担任司宝女官一职,掌印信图契。
金兰笑了笑,她在家的时候枝玉一次次叮嘱她小心胡令真和胡广薇姐妹,白天在仁寿宫的时候她没见到人,心里还嘀咕了一句,傍晚人家就自己登门了。
杜岩嘴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小跑到金兰身边:“殿下,小的去打发了她们。”
金兰道:“太后的人岂能轻慢?请进来吧。”
已近薄暮,殿前夕光璀璨,胡令真和胡广薇姐妹一起走进正殿。胡令真已到中年,面容冷峻,看起来略有些刻薄相。胡广薇青春年少,举止娴雅,容貌不俗。姐妹俩都穿着女官服色。
金兰对胡广薇和宋宛好奇已久,真见到了人,忍不住多打量几眼,胡广薇果然美貌,柳叶眉,细长眼,鹅蛋脸,看起来温柔敦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就是她在枝玉出宫之前摆了枝玉一道,枝玉每次提起她都骂骂咧咧的。
金兰含笑问周太后安,让人取出赏封赏胡氏姐妹。
胡令真和胡广薇今天只是想来探探她的底,态度恭敬,并没任何出格之处,谢了赏就要退下。
金兰叫住胡令真:“听说胡姑姑熟读诗书,才学广博,我这人向来最敬爱读书的女子,深敬姑姑为人……正好前些天读《孝经》,有一句不解,想请教姑姑。”
胡令真面色如常:“不过略读了几本书罢了,殿下谬赞。”
金兰笑着问:“《孝经》里说,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这一句如何解?”
这问题问得太浅显了,胡令真眉峰轻蹙,回答说:“这是圣人教导我们,人在世上遵循仁义道德,有所建树,显扬名声于后世,从而使父母显赫荣耀,这是孝。所谓孝,最初从侍奉父母开始,然后效力于君主,最终建功立业,功成名就。”
金兰接着问:“敢问姑姑,身为宫廷女官,又该如何立身?”
胡令真立刻涨红了脸皮。她身后的胡广薇反应过来,也红了脸,局促地低下头。
身为女官,应当尽忠职守,以才华学识立身宫廷,不参与宫闱争斗,不慕权贵,不欺负弱小,方能得到各宫主位的尊重信任。胡令真扶持胡广薇的意图太明显了,金兰问胡令真女官如何立身,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杜岩见胡令真满面羞恼,立刻笑呵呵出列,拱手示意,送姐妹俩出去。
夜里朱?从外面回来,这事已经传遍整个东宫。
金兰洗过澡,换了身家常的宽衫褶裙,坐在月牙桌旁看书,看到朱?回来,让宫人准备传膳。
朱?嘴上没说什么,她却看得出来他看到她坐在桌边等他的那一刻笑了一下,很高兴的样子。
他走到桌前坐下,金兰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你吃过酒了?”
朱?点点头:“我难得清闲,刚才宴请詹事府的主事,吃了两杯。”
金兰皱眉问:“你昨晚病了,今天能吃酒?”
朱?挑起眼帘看她,神色霎时变得柔和。
金兰道:“下次别吃酒了。”
朱?嗯一声,看起来很乖巧。
金兰心想,这时候的朱?真好说话,对她要多纵容有多纵容,万般事情都由着她,她用这种管教的口气和他说话,他不仅不生气,还一副乖乖听从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变脸的时候又那么执拗,问什么都不说,宁愿自己气到发病也坚决不告诉她实情……真是一身的古怪毛病。
她看到桌上一盘盐炒银芽菜,想起胡令真来,说了方才姐妹俩过来送雪藕的事:“我这么做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朱?抬头看她一眼:“没什么。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处置谁就可以处置谁,不必特意问我。”
金兰停下筷子:“殿下,我身为太子妃,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东宫,我年轻见识少,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开罪了不该开罪的人,肯定会影响到你……你有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比如她万万不要得罪周太后,万万不要开罪郑贵妃,没事儿就待在东宫里不要出去惹事什么的……比如他们俩应该商量好一个秘密的暗号,一旦出了什么事就以暗号示警,她连不同情况下的暗号都想好了。
金兰想象着两人落难的情景,语气郑重:“如果哪天我犯了大错,殿下不必管我,把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我绝不会连累殿下……”
她死了不要紧,朱?经过那么多的磨难才走到今天,千万别因为她的疏忽大意而功亏一篑。
朱?听得皱眉,她进宫以后就在琢磨这些?
真是……贴心?
他放下筷子,伸手握住金兰搁在桌沿的左手:“你什么都不必操心,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了。”
金兰一噎,很想对朱?翻白眼,她这么认真地和他探讨后宫中的生存之道,他能不能严肃点?
“如果我不小心泄露了你的秘密怎么办?如果我中了别人的诡计牵连到你呢?我还是待在东宫不出去罢,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还有补救的法子……”
朱?听她滔滔不绝,清俊脸上浮起无奈的笑容,“好吧,你和我说句心里话,你喜欢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不出高墙一步吗?”
金兰停下来,面露诧异之色。她都进宫了,这个问题是不是问得多余?身为太子妃,她注定一辈子待在深宫之内,不可能踏出宫门一步。
朱?示意左右侍立的宫人退下,摇摇金兰的手,“圆圆,我不是在敷衍你,如今后宫的局势已经影响不到前朝了,你不必顾忌我,我心里有数。”说着一笑,“我当了十多年的皇太子,知道轻重。”
金兰喝口茶。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以后她要是不小心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可别怪她没把话说在前头啊!
吃了饭,金兰挪到偏殿歇息,朱?去净房洗漱。她拿了本书坐在灯前看,等朱?出来。
不一会儿,朱?从净房出来,内官伺候他就寝,他径直往外边正殿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远。片刻后,??扇外传来说话声,朱?发现自己日常起居的东西都搬走了。
金兰握着书的手微微抖了几下,想了想,放下书,穿着睡鞋下地,转到外间来,“五哥,是我让他们搬过来的。”
朱?正背对着她盘问杜岩,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身形僵了一下。
金兰走到他身后,“你不想和我睡一起?”
仿佛有一片下巴落地声响起,殿中侍从抖如筛糠,霍然一个转身,落荒而逃,转瞬间跑了个精光。连掌灯的宫女也头也不回地逃了。
太子妃为什么这么奔放?为什么?!
偌大的内殿,只剩下金兰和朱?二人独对。
朱?转过身,看着金兰,脸上神情冰冷。
金兰朝他眨眨眼睛,俏皮灵动。
朱?叹口气,抓起她的手,轻轻咬一下她的指尖,“我搬过来就不会搬走了,你想好了?”
金兰说出那句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烫,点了点头。
进宫之前她一头雾水,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心里大概有了个模糊的想法,朱?的病因在她身上……她不想再看到他发病时痛苦的样子……他不愿意开口解释,那她只能用这种迂回婉转的法子。
朱?刚从净房出来,一身香膏的淡淡香气,晃动的烛火映在他俊秀的面孔上,他低头俯视金兰,眼神和平时的温和大不一样,多了几分深沉。
金兰红着脸推他走进纱帐,突然有种自己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的感觉。
内殿安静下来,掌灯宫女悄悄摸进内室,熄灭了烛火。
光线陡然变得昏暗,金兰先上了床,躺下,扯了衾被盖在自己身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一阵????的响动后,朱?跟着翻身上床,手在被子底下滑动,摸到她的脚踝,触手冰凉,低笑:“又忘了穿袜子?”
金兰小心翼翼撩开眼帘。
朱?给她穿上绫袜,挨着她躺下,伸手把她整个人连着锦被一起搂进怀里,目光扫过床沿,拿起她放在床边的书,借着漫进纱帐的幽光辨认书皮,“《透帘细草》,怎么在看这个?”
金兰躺在他怀里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读书少,得多读点书。”说完想起朱?是男子,又道,“女教书我都背会了。”
朱?笑了笑,“我不是说这个……你想看什么书都行,女教书以后不必看了……你对算数感兴趣?”
金兰摇头,“倒也不是喜欢算数,我以前没机会上学,如今进了宫,宫里的女官都识文断字,我想多读些书,随便找了几本……今天看的《透帘细草》和《革象新书》。”她想起一事,“五哥,我可以看你收在书匣里的那些书吗?”
朱?轻声道:“那些都是旧书,你想看什么吩咐杜岩,让他找几本新的给你。”
金兰嗯了一声。
朱?抱着她,和她说起闲话:“今天问胡令真的那句话是从书里学来的?”
金兰笑着摇头:“不是……我在家的时候听黄司正提起过胡女官……”
她理解胡女官的抱负,不过她不认可胡女官实现抱负的做法。胡女官以为扶持一个宠妃就能改变女官的现状,无异于飞蛾扑火……宦官卑贱,被文人士子鄙夷,可宦官是皇帝的家奴,他们所掌握的权力是皇帝施与的,他们代表的是皇权。女官没落的原因在于她们从来没有接触到真正的权力中心,就像无根的浮萍,只能随风浪漂流,没有深深扎进泥土的根系,怎么可能屹立不倒?
“胡女官可以先试着劝说太后恢复女校。”金兰断断续续说出自己的想法,浑身发烫,“你看,我只懂这些……你别笑话我。”
朱?没有笑,低头亲一下金兰滚烫的脸颊,“你没说错。”
这些年选入宫的女官和充掖后宫的秀女没什么不同,随时可以成为君王的枕边人。胡女官是在缘木求鱼。
虽然两人搂抱着在床上谈话,但金兰觉得朱?没有敷衍她,这会儿的他态度很认真,让她有种自己被尊重珍视的感觉。
他要是一直这么配合该多好……她心里腹诽了一句,问起另一件事:“你今天说现在的后宫影响不了前朝,是什么意思?”她要在宫里生活,想多了解一下后宫前朝的事,论起对前朝后宫局势的了解,应该没人比得过腥风血雨里成长起来的朱?。
“很多事不像传言里说的那样……”朱?揉揉金兰的头发,“今天累了一天,早点睡,明天我再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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