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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太子妃她有点怂 > 第125章 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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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斜斜照在芭蕉叶肥阔的叶片间,一层层叶脉筛过,笼下斑驳的青绿色光影。

    院子里鸦雀无声。

    屋中轻烟缭绕,青花松竹梅纹香炉里火光明明灭灭。

    金兰挪到朱?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朱?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无事。

    两人相互依偎着,炉中纸钱静静燃烧。

    朱?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可笑的是……太后并没有打算害死我阿娘。”

    钱太后死后,周太后志得意满,意气飞扬,本以为后宫之中没有人再能压在她头上,没想到儿子嘉平帝居然对郑贵妃言听计从,甚至到了只要看不到郑贵妃就寝食难安的地步。

    周太后无法容忍自己生出来的儿子竟然对另一个女人如此迷恋,而且那个女人还曾经是她身边的宫女,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

    钱太后在世的时候,周太后怎么看吴皇后怎么不舒服,和郑贵妃一起联手撺掇嘉平帝废后。

    等钱太后死了,郑贵妃就成了周太后心中最尖锐的一根刺,她转而扶持第二任皇后王皇后。

    朱?的生母只是一个寻常宫人,嘉平帝一时起兴宠信了她,过后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周太后和郑贵妃都没把淑妃放在心上,两人在意的人都是当时唯一的皇嗣朱?。

    为了控制朱?,郑贵妃要求嘉平帝立刻派人把朱?送去昭德宫。

    周太后无力阻止,只能从淑妃身上下手。

    金兰挨在朱?身上,听他慢慢述说。

    后宫倾轧,各方争斗,淑妃和朱?母子无依无靠,遽然被卷进漩涡之中,无力挣扎,只能沦为别人的棋子。

    淑妃无意争宠,朱?也不想当什么皇太子,他们只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周太后不允许,郑贵妃也不会坐视淑妃亲自抚养皇太子。

    朱?缓缓地道:“阿娘走的那天……突然和我吵了一架。”

    淑妃性情温和,靠着做针线活和安乐堂太监的帮扶把他拉扯长大。他迟钝瘦弱,结结巴巴,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可是阿娘从来没有嫌弃他,也没有想过为了自保把他送出去讨好郑贵妃。在淑妃眼里,他是她的儿子,是她的血肉。

    朱?从来没有挨过骂。

    即使他一整天一整天地不开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幽室里发怔,即使太监抹着眼泪悄悄和淑妃说他可能是个傻子,即使他往往要好半天才能听懂别人说的话,慢吞吞地做出反应。

    淑妃绝不会对他不耐烦。每次她来探望的时候,永远温柔耐心,拿好吃的点心喂他,摸摸他的脸,看他冷不冷,要不要添衣。

    那天淑妃却莫名其妙地对他动了怒,板起面孔,指着他的鼻子,神情冰冷,严厉地训斥他:“你是哑巴不成!”

    “怎么教都教不会,连父皇、爹爹都不会叫,你这样怎么可能被你父皇喜欢!你父皇是天子,是圣上,多少人天天讨好奉承他,你只要会叫爹爹就行了!”

    幼小的朱?沉默着站在母亲面前,眼帘抬起,幽黑的眸子定定地仰视着自己的母亲。

    他不知道什么是爹爹,不知道他的父皇到底是什么人。

    淑妃双眼赤红,苍白的脸孔间隐隐青筋浮动,看去有几分狰狞:“五哥!你乖一点,聪明一点,好不好?你讨人喜欢一点,好不好?”

    “等会儿张爷爷会过来领你去见你父皇,你千万不要结巴,看到那个穿黄袍的男人,就叫他爹爹……”

    “你别怕他,你乖乖地叫他,给他磕头,抱着他的腿哭,他不认你,你就一直哭……”

    “五哥,只要你父皇认你了,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淑妃潸然泪下,蹲坐在朱?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指发颤。

    朱?懵懂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淑妃泪盈于睫,看了他很久,忽然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再扭过脸时,神色古怪,目光淡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傻子。”

    她一字一字地道,语带讥诮。

    多年以来积累的愤怒失望顷刻间爆发,淑妃紧紧握住朱?的肩膀,指甲深深陷进衣袍里,用尽力气摇晃他。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么不中用!”

    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上前几步挡在朱?面前,撕开状若疯癫的淑妃,小声劝:“您先别急,五皇子可是万岁唯一的血脉,万岁怎么会不认他?再说还有老娘娘在呢!就算郑贵妃从中作梗,老娘娘也不会叫五皇子没名没分地在这里受苦。您和殿下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以后圣上请了先生来教殿下,殿下就出息了。”

    淑妃泪如雨下,根本听不进宫人的劝说,鲜红的指尖固执地往朱?脸上指着:“你要是个聪明机灵的,为娘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如果你聪明一点,皇上早就接我们出去了,我早就当上妃子了,我怎么会吃那么苦!”

    她一遍遍地重复,挣脱开宫人,巴掌像雨点一样拍在朱?脸上身上。

    朱?的脸很快被打得肿起来一边,淑妃牙关咬得咯咯响,继续劈头盖脸地打他。

    “你怎么偏偏是个哑巴!是个傻子!你害苦了我……”

    “我早就该把你扔给郑贵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不该留下你……”

    宫人目瞪口呆,骇笑:“您怎么说胡话了……”

    七手八脚搀着浑身发抖的淑妃出去了。

    朱?脸上脖子上一道道巴掌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织金裙琚从一尘不染的金砖地上划过,慢慢抬起头。

    大红宫门外万里晴空,风和日丽,远处是矗立在万丈金辉中的楼台殿宇,檐牙交错,鸱吻凌厉,巍然俯瞰尘世。

    淑妃哭得全身颤抖,被四五个宫人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她头上的发冠歪歪扭扭,披头散发,满脸是泪,眼球微微突出,一眨不眨地看着朱?,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泪水晕开,红一块紫一块的,面目丑陋怪异,嘴唇哆嗦,眸中闪动着年少时的朱?看不懂的不舍和决绝。

    那是母子俩最后一次见面。

    从此黄泉碧落,不复相见。

    日光一点一点照亮前廊,越过台阶,慢慢爬进幽暗的正堂,烛火早已悄然隐去,空气里飞扬着细细的粉尘。

    金兰听到这里,眼中滴下泪来。

    朱?轻轻拥住她,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花。

    金兰哽咽着道:“淑妃知道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朱?眼眸低垂,出了一会儿神:“圆圆,你一听就明白了……可小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懂,我以为阿娘真的嫌弃我笨。”

    他不讨人喜欢,他从一出生起就必须终日待在幽室之中,不能见人,不能和别人说话,阿娘白天要当差,他一个人待在幽室里发呆冥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存活在世上。

    阿娘终究还是厌烦他了。

    金兰摸摸朱?的脸:“淑妃不会嫌弃你的,五哥,你是她的儿子,她只是不想让你太难受,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朱?轻笑,拉住金兰的手:“我知道。”

    淑妃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在永别之际故意对他发脾气,故意骂他是累赘,故意打他。

    这样一来,等他知道她死去的噩耗时,或许不会那么伤心,即使他伤心难过,也不会沉痛太久,以后的岁月里,他将一次次想起她对他的厌恶和痛恨,再多的痛苦不舍也终将在淡淡的恨意中磨灭干净。

    更不会想着以卵击石为她报仇。

    阿娘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哪怕他恨她一辈子。

    朱?抬起头,眼圈微微一层淡红:“后来我想明白了。”

    是圆圆提醒他的。

    他右手轻轻握拳:“我以为是郑贵妃逼死了阿娘……我训练人手去查当年的宫人,宫人一个接一个失踪或是被打发去南直隶,我什么都没查到,只有郑贵妃才有这样的本事。”

    但是郑贵妃是一个很高傲自大的人,她深知自己对嘉平帝的影响力,并不会刻意遮掩。如果淑妃真是她逼死的,她说不定会得意洋洋地踩着淑妃的灵牌羞辱朱?:“不错,你娘就是本宫害死的!”

    小时候的朱?坚信淑妃死在郑贵妃手上,长大以后依然如此怀疑,派出细作潜伏在昭德宫,却并未搜寻到罪证。

    他查到安乐堂的太监身上。

    太监哭着说,毒是淑妃自己求人配置的。

    ……

    微风吹进正堂,送来缕缕草木生发的清苦香气,青烟弥散开来。

    金兰诧异地抬起头。

    淑妃是自尽的?

    朱?眼睫低垂,不泄露一丝心绪,平静地道:“阿娘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

    ……

    太监求朱?不要继续往下查了,淑妃死的时候走得很安心。

    朱?冷笑:假如淑妃的死没有一丁点蹊跷之处,为什么他什么都查不到?到底是谁在阻止他调查生母死因的真相?

    他知道自己一定犯了谁的忌讳,调回自己的人手,不再细查昭德宫的旧宫人。

    他可以暂且忍耐,以待更好的时机。

    朱?没有等太久。

    阳春三月,周家大公子携妓出游,醉酒后当街打死人命,苦主家人听说,赶去认领尸首,跪在街边嚎啕大哭,竟然也被周大公子命人活活打死。

    围观百姓无不义愤填膺,当街鼓噪,掀翻了周家车轿。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内部议论纷纷,有人缄口不言,也有正直的文官愤而上疏。嘉平帝授意司礼监出手帮忙掩盖了罪证,钱兴出手利落,不到半个月就把丑闻压下去了,一点水花都没听见。

    朱?冷眼旁观,忽然发现钱兴处理周家之事的手段有些熟悉。

    他忽然想起当年的旧事。

    瑞仙堂在仁寿宫附近,提醒淑妃让他和嘉平帝相认的人是周太后,忙前忙后帮忙打理疏通关系的人也是周太后,告诉他郑贵妃毒死他母亲、警告他提防郑贵妃的人还是周太后。

    从头到尾都离不开周太后。

    以前朱?从未怀疑过周太后,一旦有了疑心,再派人根据线索去查,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来可笑啊,周太后真的无意害死淑妃。

    周太后看不惯郑贵妃作威作福,忍受不了郑贵妃取代了她在嘉平帝心目中的地位。她一辈子都在钱太后的阴影下受气,不能容忍再有任何一个女人夺走她的风头,她生了皇帝,她是堂堂太后,她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当周太后得知淑妃生下朱?后,立刻动了心思,想利用淑妃和朱?来对付郑贵妃。

    嘉平帝决定由郑贵妃来抚养太子。

    周太后唯恐郑贵妃借此机会稳固地位,甚至凭借皇太子养母的身份当上皇后,不断派人恐吓淑妃,告诉她郑贵妃不会放过她,只要她还活着,郑贵妃就不会真心真意对朱?,郑贵妃近水楼台,迟早会下手害死朱?,即使朱?被册封为皇太子,他们母子依旧只是砧板上的肉,任人作践。

    朱?找到了那个见过淑妃最后一面的宫人。

    宫人经过一番严刑拷打,痛哭流涕地跪在他脚下:“殿下开恩……奴婢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死淑妃啊!奴婢只是想吓唬吓唬淑妃!奴婢说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如果有一句是虚言,天打五雷轰!叫奴婢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淑妃真的不是奴婢害死的!”

    朱?面无表情地立在幽暗阴森的刑房里,猜出了母亲的死因。

    周太后的宫人奉命吓唬淑妃,淑妃果然惶惶不可终日,一面准备让朱?和嘉平帝相认,一面提心吊胆,怕郑贵妃下手暗害朱?。

    等朱?出现在嘉平帝面前,消息没办法再隐瞒,郑贵妃果然派人到淑妃面前耀武扬威,痛骂她不知廉耻:“没脸没皮的狐媚子!以为这样皇上就把你们母子放在心上了?白日做梦呢!这后宫还是贵妃娘娘说了算!你以后最好老老实实当你的淑妃,不要妄想其他,否则贵妃娘娘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郑贵妃积威颇深,淑妃不敢分辩,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等昭德宫的宫人离去,仁寿宫的宫人扶起淑妃,泪如泉涌:“娘娘,您看,郑贵妃连脸面都不要了!您和太子殿下以后要怎么活啊!皇上已经让司礼监拟旨了,太子殿下今晚就得搬去昭德宫。太子殿下羸弱,性子又沉静,不声不响的,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开口求人。落到郑贵妃手里,哪还会有好日子过!”

    宫人们七嘴八舌,这个说郑贵妃手段狠辣,多少宫妃皇子死在她手里,那个说嘉平帝有多宠爱郑贵妃,不管郑贵妃做什么都不会怪罪。

    淑妃面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她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寻常宫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的儿子。

    周太后的本意只是嫁祸郑贵妃、拉拢淑妃而已,但是她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为了让朱?活下去,让郑贵妃有所顾忌不敢朝朱?下手,淑妃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她在惶恐中求认识的太监配置了毒|药。

    当得知册封皇太子的诏书经由司礼监和内阁的签字批发、已经昭告天下以后,淑妃心无挂念,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碗甜羹。

    仁寿宫的宫人大惊失色。

    ……

    朱?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幽幽地道:“圆圆,你知道太后听说我阿娘服毒以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不等金兰说什么,他闭上眼睛,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当时淑妃并未死去,如果解救及时,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宫人惊慌失措,一面奔回周太后跟前报信,一面请人去请太医。

    周太后听说消息以后,诧异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淑妃被吓死了不是更好?朱?一定以为淑妃是郑贵妃害死的。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皇太子和郑贵妃势如水火,郑贵妃就算能风光一时,也风光不了一世。

    一个有生母的皇孙永远不可能依靠太后,唯有真的一无所有了,东宫才会听仁寿宫的话。

    周太后吩咐宫人:“快派人去告诉太子这事。”

    宫人愣了片刻,心底发凉。

    朱?换上了皇太子的礼服,戴上皇太子的金冠,一身华贵衣裳,正默默盘算着去母亲面前报喜,仁寿宫的宫人连滚带爬地找到他,哭着扑到他脚下。

    “殿下,淑妃娘娘不行了!”

    金兰听得浑身发颤,紧紧地抱住了朱?。

    周太后要朱?亲眼看到淑妃的死状!淑妃被她间接害死,她不仅袖手旁观,还要最后一次利用淑妃的死,让淑妃留着一口气提醒朱?小心郑贵妃。

    唯有让朱?亲眼看见生母七窍流血而死的惨状,听母亲亲口说出郑贵妃的名字,他才会印象深刻,对郑贵妃恨之入骨。

    朱?那时候才八岁呀!

    一阵凉风袭来,朱?浑身僵直,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安乐堂。

    空旷幽冷、衰败残破的偏殿内,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躺在他面前,鲜血从七窍蜿蜒而出,双眼翻白,死状可怖。

    那是他的母亲啊。

    他跪在母亲面前,轻轻拂去母亲脸上的血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华贵的礼服蹭得到处都是血。

    ……

    阿娘死了。

    周太后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提起他阿娘!

    朱?倏地抬起眼帘,紧握的拳头挥出,砸向蒲团。

    金兰立马抱住他的胳膊,紧紧地抱着,整个人坐起,用力压在他身上。

    朱?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压得侧倒在了蒲团上,怕伤到她,挥出的拳头停在半空。

    金兰拥着他紧绷的身体,死死抱着不放手。

    朱?僵了很久,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僵直的拳头放开,轻轻落在金兰背上,哭笑不得地抱着她坐起身。

    “我没事了。”他轻声说。

    被她这么一打岔,翻涌的阴暗情绪就如被碾碎的齑粉,风吹吹就散了。

    金兰还是抱着朱?不放,小声问:“五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朱?扭开脸,轻描淡写地说:“有一段时日了。”

    他本以为直到自己登基的那一天才有机会查清楚母亲的死因,为母亲雪冤,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其实一直摆在他面前。

    金兰眉头微蹙:“你怎么不告诉我?”

    听他的口气,他应该是在他们成亲以后才发现事情真相的。以前他对仁寿宫只是戒备而已,后来每次她去仁寿宫,他都会派护卫保护她,嘱咐他们寸步不离她身边。

    朱?沉默了一会儿,握住金兰的手:“圆圆,我不想让你担心。”

    金兰叹口气。

    他就是这样死脑筋,真正烦难的事情总是瞒着不告诉她,他想让她高高兴兴、无忧无愁,可是当她得知自己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却在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她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你真是……”

    她心里气他的隐瞒,又心疼他的隐瞒,最后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他隐忍谨慎这么多年,习惯事事自己扛着,不可能说改变就改变。

    “下次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她没有问他准备怎么报复周太后,不管他做什么,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朱?眼睫低垂,面容温和沉静,果断地立下保证:“好。”

    ……

    回程的路上,朱?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熟睡之中,依然掩不住眉宇之间的疲倦之色。

    金兰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

    一番长谈,逼迫他诉说他心底最痛苦的过往和掩埋最深的秘密,他实在太累了。

    金兰没有吵醒他,搂着他躺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睡,这样舒服一点。

    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下意识蹭了蹭她。

    金兰微微一笑,俯身亲朱?的眉心。

    暮色沉沉,马车迎着金灿灿的霞光驶进恢弘庄严的大内宫城。

    早有人焦急地等在正殿外,远远看到马车,派人过来禀报:“殿下,书阁那边有人求见。”

    金兰不想吵醒朱?,掀开车帘小声问:“是不是要紧的事?”

    来人和扫墨低语几句。

    扫墨迟疑了一下,抱拳答:“殿下,求见的人是罗统领,他亲自来的,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金兰怔了怔,罗云瑾求见朱?做什么?秉笔太监亲自来东宫求见,应该不是寻常琐碎小事。

    如果是朝堂大事,那不能耽搁。

    金兰只得柔声叫醒朱?,捏捏他的脸,“五哥,回宫了。”

    朱?眉峰轻皱,在她膝上睁开眼睛。

    扫墨又禀报了一遍。

    朱?揉揉眉心,道:“让他去书阁等着。”

    扫墨领命而去。

    朱?先送金兰回寝殿,看她安置了才转身去书阁。

    金兰洗漱换衣出来,头发湿哒哒的,坐在窗前。宫人洗了手,为她涂抹郁金油,每一根发丝都抹得顺滑油亮。

    一道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小满捧着托盘走进隔间,盘中一只金黄饱满的南炉焖鸭。

    金兰诧异地问:“这是御膳房做的?”

    小满笑眯眯地回答说:“回殿下,不是御膳房做的,是外头买的。上次的焖鸭您没吃着,今早出宫的时候千岁爷特意吩咐人去城南守着,等回宫的时候让他们买几只刚刚出炉的带回来,您看,这鸭皮焦脆,还热乎着呢!”

    他居然还记得南炉鸭的事。

    金兰呆了一呆,心里五味杂陈,酸酸涨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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