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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钰和他拆解研讨,也自感到疑难重重,道:“我与师父学练全真武功,练不多久,便难进展一步,其时祖师已不在世,没处可以请教。明知由于未得门径口诀,却也无法可想。我曾说要到全真教去偷口诀,给师父重重训斥了一顿。这门功夫就此搁下了,反正是全真派武功,不练也不打紧。此事不难,咱们只消去捉个全真道士来,不断敲他脑袋,逼他传授入门口诀,那就行了。跟我走罢。”
这一言提醒了杨过,忽然想起赵志敬传过他的“全真大道歌”中有云:“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起渐至膝。过膝徐徐至尾闾,泥丸顶上回旋急。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便将这几句话背了出来。
龙钰细辨歌意,说道:“听来这确是全真派武功的要诀。你既知道,那再好也没有了。”
杨过于是将赵志敬所传的口诀,逐一背诵出来。当日赵志敬所传,确是全真派上乘内功的基本要诀,但未授其用法,至于什么“涌泉”、“十二重楼”、“泥丸”等等名称更毫不解说,杨过只熟记在心,自毫无用处。此时龙钰细加推究,说明“涌泉穴”是在足底,“尾闾穴”是在脊椎尽头,至于“泥丸”亦即头顶的“百会穴”。同一穴道有六个不同名称,因而易于混淆,龙钰指出其中关键,杨过立时便明白了。数月之间,两人已将王重阳在室顶所留的武功精要大致参究领悟。
这一日两人在石室中对剑已毕,龙钰叹道:“初时我小觑全真派的武功,只知它虽号称天下武学正宗,其实也不过如此,到得今日,才知此道其实大有道理。咱们虽尽知其法门秘要,但要练到得心应手,劲力自然而至,却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成功。”杨过道:“全真派武功虽精,但祖师既留下克制之法,自然尚有胜于它的本事。这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龙钰道:“从明日起,咱们要练玉?女心经了。”
次日两人同到第二间石室,依照室顶的符诀图形练功。这番修习却比学练全真派武功容易得多,林朝因所创破解王重阳武功的法门,还是源自他原来的武学。室顶符诀图形便是心经要诀,林朝因另有口传详解,详述心经武功的练法及要旨所在。这部心经,自浅而深,分为十篇。龙钰的师父不传首徒李墨愁,却传给了小徒龙钰。李墨愁以为另有笔录的《玉?女心经》,却不知师祖、师父只是口传,并无笔录。
过得数月,二人已将《玉?女心经》的外功练成。有时杨过使全真剑法,龙钰就以玉女剑法破解,待得龙钰使全真剑法,杨过便以玉女剑法克制。那玉女剑法果是全真剑法的克星,一招一式,恰好把全真剑法的招式压制得动弹不得,步步针锋相对,招招制敌机先,全真剑法不论如何腾挪变化,总脱不了玉女剑法的笼罩。
两人所使剑招均极狠辣,但两人依照经中所嘱,折去长剑剑尖,又将剑刃两边剑锋以锤子打钝,这剑既不能刺人,又不能伤人,变成了徒有剑招、剑意而不能伤人的“无锋剑”。
李墨愁所以使拂尘而不使剑,便因古墓派的剑法虽精,却不易伤敌,于是以拂尘使剑招,剑法精妙,人所难测,往往一战便即取胜。
殊不知“无剑锋”不易伤人,乃因林朝因只求克制全真剑法,无意当真与王重阳性命相拼,旨在较艺而非搏斗,一胜即可,决不伤人。
因之古墓派的“玉女无锋剑”剑招奇幻,变化莫测,似乎平平无奇,突然间幻招忽生,看去极像要??剑认输,却怪事陡起,剑招忽从万万不可能之处生出,实令人眼花缭乱,手足无措。盖林朝因和王重阳对剑之时,七分当真,却有三分乃是戏耍,林朝因的武功与王重阳本来旗鼓相当,其实谁也胜不了谁,王重阳明知对方好胜心切,又怜他文弱,到紧急关头每每容让一招半式,林朝因却由此而生变化,有时放泼赖皮,不存半点武学宗师风范,当王重阳哭笑不得之际,林朝因又此获胜。这些剑术用在与自己人试招原本极为适合,但当真临敌,只因花招极多,虚式层出,敌人难辨真假,极易受骗上当,待得发觉,早已为对方所制,后悔莫及了。
外功初成,转而进练内功。全真内功博大精深,欲在内功上创制新法而胜过之,委实谈何容易?林朝因也真绝顶聪明,居然别寻蹊径,自旁门左道力抢上风。龙钰抬头望着室顶的图文,沉吟不语,一动不动的拟视,始终皱眉不语。
杨过道:“龙哥哥,这功夫很难练么?”龙钰摇头道:“不难。不过你先瞧这顶上刻着的图形。”杨过向他所指处望去,见室顶角落处刻着无数人形,不下七八十个,瞧模样似乎均是男相,姿式各不相同,全身有一丝丝细线向外散射。杨过仍不明原由,转头望他。
龙钰道:“我师父曾指着这些图形说,练功时全身热气蒸腾,须拣空旷无人之处,全身衣服畅开而修习,使得热气立时发散,无片刻阻滞,否则转而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身。而且这门内功步步艰难,时时刻刻会练入岔道,若无旁人相助,非走火入魔不可,只有你助我、我助你,合二人之力方能共度险关。”杨过道:“那么咱们解开衣服修习就是了。”龙钰道:“嗯,不过……我…有些不喜在外人面前袒露身体,这……”
杨过啊了一声,倒没多想什么,他心想龙钰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既然害羞不喜,只得作罢。
龙钰道:“咱们将外功再练得熟些,也足够打败全真老道了。又不是真的要跟他们拼死活,就算胜他们不过,又有什么了?这内功不练也罢。”杨过听师父这般说,便答应了。
这日他练完功夫,出墓去打些獐兔之类以作食粮,打到一只黄獐后,又去追赶一头灰兔,这灰兔东闪西躲,灵动异常,他此时轻身功夫已甚是了得,但一时竟它追不上。他童心大起,不肯发暗器相伤,却与它比赛轻功,要累得兔儿无力奔跑为止。一人一兔越奔越远,兔儿转过山坳,忽然在一大丛红花底下钻了过去。
这丛红花排开来长达数丈,密密层层,奇香扑鼻,待他绕过花丛,兔儿已影踪不见。杨过与它追逐半天,已生爱惜之念,纵然追上,也会相饶,找不到也就罢了。但见花丛有如一座大屏风,红瓣绿枝,煞是好看,四下里树荫垂盖,便似天然结成的一座花房树屋。
杨过心念一动,忙回去拉了龙钰来看。
龙钰淡然道:“我不爱花儿,你既喜欢,就在这儿玩罢。”杨过道:“不,龙哥哥,这是咱们练功的好所在,你在这边,我到花丛那一边去。咱俩都解开了衣衫,但谁也瞧不见谁。岂不绝妙?”
龙钰听了大觉有理。他跃上树去,四下张望,见东南西北都是一片清幽,只闻泉声鸟语,杳无人迹,确是个上好的练功所在,说道:“亏你想得出,咱们今晚就来练罢。”
当晚二更过后,师徒俩来到花荫深处。静夜之中,花香更加浓郁。龙钰将修习玉?女心经的口诀法门说了一段,杨过问明白了其中疑难不解之处,二人各处花丛一边,解开衣衫,修习起来。杨过左臂透过花丛,与龙钰右掌相抵,只要谁在练功时遇到难处,对方受到感应,立时能运功为助。
《玉?女心经》练到第七篇之后,全是二人联手对敌之术,双剑合璧,一方攻则另一方守,另一方守则一方乘机攻敌。两人攻守兼备,攻者不虞对方反击,尽可全力施为,攻势比之原来强了一倍;守者因有攻者窥伺在侧,敌人不敢全力进攻,来力减弱,守者随时可转守为攻。
杨过与龙钰联手应敌,虽无对手可任二人试招,但二人心中皆存了个全真道人在,试招者每每便是郝大通,于是在师徒二人心中,郝大通一败涂地之余,只有跪地求饶,有时跪地求饶者竟是丘处机。师徒二人大乐,相对大笑。
龙钰受师父之诫,不可大悲大乐,自知不合,忙收敛笑容。杨过见龙钰平时难有笑颜,此刻却俊容如月,可亲可爱,偏又强自忍笑,更增秀气,忍不住便想伸臂将他抱在怀里,亲他几下,但随即想到他是师尊,双臂伸出了便即缩回。龙钰问道:“你这招是什么?”杨过道:“我怕丘处机跪在地下,突然使出‘前恭后踞’,诡计伤你,因此我要全力护你。”
这正是《玉?女心经》第七篇的要旨所在。林朝因当年创建此经时,已占有石墓,王重阳不肯随来。他枯居石墓,自创诡异武功,将一番无可奈何的相思之意,寄托于招式之中,想象自己遇到危难,爱侣王重阳竟能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来救,代为挡开敌人。杨过随口一句谎话,竟应了祖师当年撰述此经的遗意。龙钰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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