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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有脚正要下令关闭城门,马蹄声响,东北方有六七人乘马驰来,当先一人叫道:“我们是全真教弟子,奉全真教刘真人、丘真人之命,前来谒见襄阳郭大侠、黄帮主,有要事奉商。”鲁有脚手执竹棒,出城看时,见来者是七名中年道人,认得其中二人是全真教弟子甄志丙与赵志敬,当即迎进城来。甄志丙说起来意,说道师伯刘真人及师父丘真人得知蒙古大军又来进攻襄阳,派他和赵志敬等七人前来探明讯息回报,全真教便可在蒙古军之后斩兵杀将,焚劫粮草,为大宋应援,以牵制蒙军南下。鲁有脚郑重道谢,说道郭靖今日负伤,黄蓉恰巧生育,敌军中有硬手进城偷袭,自己正要去郭府应援。
甄志丙听了,忙道:“咱们恰好赶上,正可稍尽微力。”便与赵志敬、李志常等六道随鲁有脚赶去郭府。众人一到,只见大火烧得正旺,朱子柳正督率军士救火。鲁有脚一问,得知郭靖、黄蓉已避至稳妥处,便即放心。丐帮众弟子加入救火,众人身手矫捷,不久便救熄了火头。忙乱之中,潇湘子又率同达尔巴、霍都二人来攻。甄志丙发令结起天罡北斗阵,七道习练有素,此上彼落,互相应援,潇湘子、达尔巴、霍都三人武功虽高,在朱子柳及天罡北斗阵下也讨不到必便宜,眼见城中丐帮弟子及宋军愈来愈多,偷袭无功,便即退去。
朱子柳谢了七道,甄志丙等问知郭靖伤势并无大碍,约定次日相见。朱子柳分送七道入客舍安歇。甄志丙与赵志敬、李志常等商议了,李志常等五道连夜先行赶回重阳宫,向师尊禀报襄阳军情,甄赵二道则留待与郭靖夫妇会见后,商定双方配合攻守之策后再回。
甄赵二道与五位师弟分手后,同宿一房。
那日龙钰骑了汗血宝马追寻杨过与金轮法王,却走错了方向。那红马一奔出便十余里,待得勒转马头回来再找,杨过等人更不知去向。他心中忧急,眼见时候过去一刻,杨过的性命便多一分危险,在襄阳周围三四十里内兜圈子找寻。红马虽快,但荒谷极僻,不近大路,直至过了半夜,他才远远听到武三通号啕大哭之声。循声寻去,不久便听到武氏兄弟抡剑相斗,跟着又听到杨过说话。他心中大喜,生怕杨过遇上劲敌,欲待暗中相助,下马将红马系在树上,悄悄隐身在山石之后,观看杨过对敌。
这一偷看不打紧,只听得杨过口口声声说与郭芙早订终身,将郭芙叫作“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我的芙妹”,而把郭靖夫妇叫作“岳父岳母”。龙钰越听越惊心动魄,听他说郭靖、黄蓉夫妇已招他为婿,暗中传他武艺,又见他对武氏兄弟发怒,不许他们再见郭芙。他每说一句,龙钰便如经受一次雷轰雷击,满心混乱,似乎宇宙万物于霎时之间全都变了。若换作旁人,见杨过言行与过去大不相同,定然起疑,自会待事情过后向他问个明白,最多发作一顿,打他两个耳光出气;但龙钰心如水晶,澄清空明,不染片尘,于人间欺诈虚假的伎俩丝毫不知。杨过对旁人油嘴滑舌,胡说八道,对他却一向正经,从不说半句戏言,因此他对杨过的言语向来无不深信。他自伤自怜,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当时杨过听到叹息,脱口叫了声“龙哥哥”,龙钰并不答应,掩面远去。杨过还道是李墨愁所发,自己听错,也没深究。
龙钰牵了汗血宝马,独自在荒野乱走,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是好。他年纪已过二十,但一生居于古墓,于世事半点不明,识见便与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无异,心想:“过儿既与郭姑娘定亲,自然不能再娶我了。怪不得郭大侠夫妇一再不许他和我结亲。过儿从来不跟我说,自是为了怕我伤心,唉,他待我总是很好的。”又想:“他迟迟不肯下手杀郭大侠,为父报仇,当时我一点不懂,原来他全是为了郭姑娘之故,如此看来,他对郭姑娘也情义深重之极了。我此时若牵宝马去给他,他说不定又要想起我的好处,日后与郭姑娘的婚事再起变故。我还是独自一人回到古墓去罢,这花花世界只教我心乱意烦。”
想了一阵,意念已决,虽心如刀割,但想还是救杨过性命要紧,连夜驰回襄阳,要托朱子柳送红马到荒谷中去交给杨过。
这时襄阳城中刺客虽去,郭靖、黄蓉未曾康复,兀自乱成一团。朱子柳与鲁有脚齐心合力,负起了城防重任。正当忙乱之际,龙钰却牵了红马过来,要他去交给杨过,说甚么要杨过快到绝情谷去,以郭靖初生的幼子去换解毒灵丹,只把朱子柳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他追问几句,龙钰心神烦乱,不愿多讲,只说快去快去,迟得片刻,杨过性命便有重大危险。
他也不理郭芙正在朱子柳身畔,只想:“让你弟弟在绝情谷去耽上几日,并无大碍,这是为了救你未婚夫婿的性命。”他提到杨过的名字,不由得悲从中来,话未说得清楚,泪珠已滚滚而下,语音呜咽,当即奔向卧室,倒在床上凄然痛哭。
朱子柳于前因丝毫不知,听了龙钰没头没脑的这几句话,怎明白他说些甚么?见他神色有异,不便细问,但“迟得片刻,杨过性命便有重大危险”这句话却非同小可,心想只有到那荒谷走一遭,见机行事便了。出得门来,汗血宝马已然不见,一问亲兵,说道郭姑娘已牵了去,待要找郭芙时,她却躲得人影不见。朱子柳暗暗叹气,心想这些年轻人个个难缠,不是说话不明不白,便行事神出鬼没。
他挂念杨过安危,另骑快马,带了几名丐帮弟子,依着龙钰所指点的途径到那荒谷察看,见杨过与武氏兄弟一齐倒在地下,武三通正自运气冲穴,其余三人已奄奄一息,心想“迟得片刻,杨过性命便有重大危险”这话果然不错,忙救回襄阳,适逢师叔天竺僧自大理到来,当即施药救治。
龙钰在床上哭了一阵,越想越伤心,眼泪竟不能止歇。他这一哭,衣襟全湿,伸手到腰间去取汗巾来擦眼泪,手指碰到了玄月剑,心想:“我把这剑拿去给了郭姑娘,让他们配成一对儿,也是一件美事。”他痴爱杨过,任何对他有益之事尽皆甘为,翻身坐起,也不拭去泪痕,径自来找郭芙。
这时早已过了午夜,郭芙已然安寝,龙钰也不待人通报,掀开窗户,跃进她房中,将郭芙叫醒,便说“你们原是一对”云云,那就是郭芙对杨过转述的一番话了。他将玄月剑交给了郭芙,回头便走。郭芙听得摸不到头脑,连问:“你说甚么?我半点儿也不懂。”
龙钰凄然不答,一跃出窗。郭芙探首窗外,忙叫:“龙公子你回来。”却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龙钰低着头走进花园,一大丛玫瑰发出淡淡幽香,想起在终南山与杨过共练玉?女心经时隔花接掌的情景,今日欲再如往时般师徒相处,却已不可得了。
正自发痴,忽听左首屋中传出一人喝道:“这是在人家府上,你又提龙钰干甚么?”
龙钰吃了一惊:“是谁在说我?”停步倾听,却听得另一个声音道:“为甚么不能提?你又想去抱住了他苗条的身体,用块黑布蒙住了他眼睛,乘他给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便又跟他亲亲热热的销魂一番吗?这终南山玫瑰花旁的销魂滋伪,尝了一回,又想第二回再尝吗?”
龙钰大吃一惊,全身冷汗直冒,疑心大起:“难道那晚过儿跟我亲热,竟不是过儿,而是这个臭道士?不可能,决不可能!”从两人语音之中,已知说话的是甄志丙与赵志敬,于是悄悄走到那屋窗下,蹲着身子暗听。这时两人话声转低,但龙钰与他们相隔甚近,仍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甄志丙道:“我做了这件事,当真错尽错绝,我听从师尊教诲,一生研求清净无为,清心寡欲,但那龙公子实在是神仙下凡,我一见之下,便日思夜想,再也管不住自己。那晚上他躺在地下玫瑰花旁,一动不动,不管我如何亲他疼他,吻他的小嘴脸颊,他半点也不抗拒,反而顺着我,主动就我……”说到后来,语音温柔,便似梦呓一般。
龙钰听着这些话,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脑中便似轰轰乱响:“难道真的是他,不是我心爱的过儿?不,不会的,决不会,他说谎,一定是过儿。”
甄志丙又道:“我只要瞧了他一眼,便是毕生大幸。我怎么可以在他不知不觉之中,玷污了他高贵的身子?我不管做甚么,都赎不了我的罪过。那位朱先生说他便在此间,我这就要去见他,求他一剑杀了我!我只求他杀我,我决不说为了甚么,只有我自己的鲜血,才能用来洗我的穷凶恶极。这罪过是洗不净的,我来世要做狗做马,做牛做羊,再来服侍他百年千年……”说到这里,声音呜咽,显是在痛哭流涕。忽听得墙壁上发出砰砰几声,龙钰凑眼窗缝,见甄志丙以头撞墙,说道:“我该死,受甚么罪都应当!只求你别再提他的名字。”
龙钰一晚之间,接连听到两件心为之碎、肠为之断的大事,迷迷糊糊的站在窗下,虽然听着甄、赵二人说话,但于他们言中之意竟似懂非懂,知道总是令他摧心落魄的祸事。
只听赵志敬冷笑几声,说道:“咱们修道之士,一个把持不定,堕入了魔障,那便须以无上定力,斩毒龙,返空明。我不住提那龙钰的名字,是要你习听而厌,由厌而憎。这是助你修练的一番美意啊。”
甄志丙低声道:“他是神仙化身,我五体投地的敬他拜他,怎能厌他憎他?求你别再提他名字,提他一次,我们凡夫俗子,便是亵渎了神仙一次。”提高声音道:“哼,你的恶毒心肠,难道我不知?你一来对我妒忌,二来心恨杨过,要揭穿这件事情,教他师徒二人遗恨失和。”
龙钰听到“杨过”两字,心中突的一跳,低低的道:“杨过,杨过。”说到这名字的时候,不自禁的感到一阵柔情密意,他盼望甄赵二人不住的谈论杨过,只要有人说着他的名字,他就说不出的欢喜。
赵志敬也提高了声音,恨恨的道:“我若不教这小杂种好好吃番伤心呕血的大苦头,难消心头之恨,哼哼,不过……”甄志丙道:“不过他武功太强,你我不是他的敌手,是不是?”赵志敬道:“那也未必,他一手旁门左道的邪派武功,何足为奇?但教撞在我手里,哼哼!咱们全真派玄门武功是天下武术正宗,还会怕这小子?甄师弟,你好好瞧着,我不会让他舒舒服服的送命,不是他坏了他两个招子,便是断了他双手,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时让你的龙钰公子在旁瞧着,那也有趣得紧啊。”
龙钰打了个寒噤,若在平时,他早已破窗而入,一剑一个的送了二人性命,但此时懊闷欲绝,只觉全身酸软无力,四肢难动。
又听甄志丙冷笑道:“你这叫做一厢情愿。咱们的玄门正宗,未必就及得上人家的旁门左道。”赵志敬怒骂:“狗东西,全真教的叛徒!你与那龙钰有了苟且之事,连人家的武功也赞到天上去啦!”甄志丙连日受辱,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你骂我甚么?做人不可赶尽杀绝!”
赵志敬自恃对方的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只要在重阳宫中宣扬出来,前任掌教刘师伯、现任掌教丘师伯非将他处死不可,向着这第三代首座弟子之位,自己便大大的走近了一步,是以一直对他侮辱百端,而甄志丙确也始终不敢反抗。这时听他竟出言不逊,心想若不将他制得服服贴贴,自己便大计难成,踏上一步,反手出掌。
甄志丙没料他竟会动手,急忙抵头,啪的一响,这一掌重重的打在他后颈之中,身子一晃,险些儿跌倒。他狂怒之下,抽出长剑,挺剑刺出。赵志敬侧身避过,冷笑道:“好啊,你竟有胆子跟我动手。”说着便拔剑还击。甄志丙低沉着嗓子道:“给你这般日夜折磨,左右也是个死,我今日本来是要去求人家杀了,赎我罪孽。”说着催动剑招,着着进逼。他是丘处机亲授的高徒,武功与赵志敬各有所长。两人所学招数全然相同,一动上手原不易分出高下,但他郁积在心,此时只求拼个同归于尽,赵志敬却另有重大图谋,决不肯伤他性命,是以二三十招一过,赵志敬已给逼到了屋角之中,大处下风。
他二人在屋中乒乒乓乓的斗剑,早有丐帮弟子去报知了郭芙。他忙披衣赶来,见龙钰站在窗下,叫了他一声:“龙公子!”龙钰呆呆出神,竟听而不闻。郭芙好奇心起,不即进屋,也在窗下一站,只听得赵志敬伸剑左拦右架,口中却在不干不净的讥嘲笑骂,语语都侵到龙钰身上:“你把龙钰上上下下脱得白羊似的,抱在怀里,这可开心舒服吧?”
郭芙听得屋内两人越说越不成话,不便再站在窗下,一扭头待要走开,见龙钰仍呆呆的站着,似对二人的污言秽语不以为意,大为奇怪,低声问道:“他们的话可是真的?”
龙钰茫然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也许……也许是真的。”郭芙顿起轻蔑之心,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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