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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一个刚学走路的粉嫩孩童摇摇晃晃地走向庄老头。
小砚是细妹的孩子，男娃，去年中刚出生，与他大伯同一个生肖。
大娃已经死去十多年了。
二娃与细妹都成了家，二娃是在三年前成家的，他的妻子很漂亮，是邻近村子的，就是经常不做事，整天在村子里面到处晃荡，二娃宠着她，也就由她去了，反正自己有力气干活。
细妹则是在去年成家的，嫁给了村里面的一个姓曹的书生，这书生本也是从外地而来，不想参军，懂很多大道理，就是小事家务事做不好，书读多了，没做过这些事情。
不过细妹勤快，全部包了，欢天喜地自己能够嫁给这个书生，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这书生有点墨水，给自己孩子取了一个‘砚’字，曹砚。
细妹看不明白，却也很喜欢。
庄老头已经八十多了，不过他的腿脚还是很结实，力气活干不久，但也还挥得动斧头。
他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早就已经把自己当成是清水村里的人，而且在清水村这么多年，到了他这岁数，在村里面也很难找到辈分比他高的人，所以也颇受人尊敬。
他总感觉自己是要快死了，但一直都活着，看着孩子们都慢慢长大，他心里很欣慰，如今又有了自己的曾孙，就算是死，他也满足了。
只是，天意弄人。
二娃在一个寂静的夏夜被人砍死了，尸首分离，杀人者是二娃的妻子与情夫，两人逃之夭夭，村里人找不到也更追不到。
白发人送黑发人，庄老头这一次病倒了，眼里满是二娃的笑容，这个孩子很少说话，但一直很努力做事，是家里的顶梁柱。
只可惜二娃没有留下自己的孩子。
从此，细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只不过终究是个姑娘，而且一直被自己的大哥二哥宠着，很多事情有心无力。
一家人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不好，细妹病倒了，一家人更是雪上加霜，乃至于开始接受村里人的接济。
好在这时，那曹书生站了起来，他不读书了，在村子里寻了一门木工手艺，努力学习，半年后倒也做成了一些样子。
家里的情况也越来越好了，这个曹书生似乎一朝醒悟，以前不怎么搭理庄老头，但这回也颇为孝顺，只不过有个小缺点，喜欢喝酒，但总算是把家里维持的很好。
只不过，细妹的病并没有缓缓见好，而是越来越差了，直到三年后，已经躺在床上彻底动不了，连吃东西都需要人喂。
庄老头每天都要蹒跚着步伐去给细妹喂吃的，喂完之后，还要喂小砚。
还好小砚很乖巧，乃至于还会自己去喂自己母亲，这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而言，实在难得。
曹书生每天都回家，帮忙给孩子和小砚洗澡，然后自己继续做木工，赶一些明早出去卖的货。
三天两头也会找庄老头谈谈心，他跟细妹说人老了容易孤独，都喜欢从孩子孙子身上寻求精神支撑，咱爹也是一样的，所以每天都要跟爹说上一些话。
曹书生一直支撑着这个家，一直鼓励着细妹，但是躺在床上五年后，细妹还是在一个雨夜离开了他们。
曹书生泪流满面，他很多年不作诗，这次为自己的妻子作了一首诗。
小砚很坚强，有一种像他大伯的那种倔强，母亲离世之后，他甚至都没哭过。
直到某个深夜，庄老头听到小砚低微的啜泣声，只能摇头微叹，这一年，他九十多了。
他的亲人，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曹书生，一个是小砚。
曹书生教了小砚识字，依旧每天都会与庄老头谈话，但因为细妹的离开，曹书生酒也喝得更多了，这样的日子，眨眼间又是五年。
这一天，有人来告诉庄老头以及小砚，曹书生死了，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
庄老头神情沉默，老眼浑浊，低叹一声，让小砚出去看看，自己则回了房间。
等到处理完曹书生的丧事之后，庄老头又拿起了自己的斧头，他得养活小砚。
可惜，他如今劈的柴火仅仅足够让他与小砚解决温饱，好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之后，小砚也彻底长大了。
小砚今年十五岁了，他学了自己父亲的手艺，成为了一个木工，而且因为勤恳聪明，居然在木工这一行做出了一些名声，让他与庄老头的生活都得到了巨大的改善。
小砚每天都会去陪自己的太爷爷说话，太爷爷今年已经一百零一岁了，是村里最长寿的老人。
两年之后，小砚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婴儿，是一个小女娃，很可爱，他说这是自己的女儿，但谁也不知道女孩的母亲是谁。
不过村里人也清楚，小砚木工做出了一些成绩，这两年确实有很多女孩跟他相好，带回一个女儿也不惊奇。
女娃的名字是庄老头取的，叫做阿喜。
阿喜有点傻，这是小砚以及庄老头在几年后才发现的，总是流口水，学不会自己吃饭，更学不会穿衣，乃至于走路都还学不会。
小砚带阿喜带得很辛苦，太爷爷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好了，他不想让太爷爷更累。
只不过，这些年，战乱很厉害，村里有不少年轻壮汉都被抓走了。
后来，小砚也被抓走了。
然而半个月之后，小砚就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不是人，是一个骨灰盒。
小砚死了，死在了战场之上。
三年后，庄老头颤颤巍巍又拿起了自己的斧头，只因他听到了阿喜的哭声，小砚留下的家底，已经被吃完花完了。
阿喜吃的东西很多很多，她依旧不会说话，但终于会走路了，只是，村里人已经几乎确认阿喜是个傻子了。
战争在持续扩大，两年后，蔓延到了清水村，村长组织村民们开始跑路。
但庄老头跟阿喜不好走，特别是阿喜。
庄老头跪在了村长面前，求他将阿喜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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