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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总天赋异禀，哄得一个山匪头子为她散尽家财赎了身。哈哈……你说他傻不傻，不过是个小小的山岗小匪，手底下拢共十来个人。有时劫道的营生不好做，还要砍柴下去卖。哈哈，蠢死了。还说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哈哈哈……一个匪贼一个妓女，竟然想要享齐人之福。
那个愚钝的山匪怎么也没想过，他会死在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子手中。在他精心策划的新婚之夜，盖头挑起，他轻声唤她娘子的时候。那金灿灿的发簪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刺进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美极了。”
雀山柳眼神涣散不聚焦，嗤笑出声，脸上却是无尽的伤怀。“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了那个救她出火坑的人吗？”
安桐一直盯着雀山柳，看着她周身的戾气一点点聚拢。:???
不免为故事伤感唏嘘。
这样的故事若是放在书生酸溜溜的话本中，定要将那山匪的英勇和不计前嫌大写特写。恨不得将那女子的悲苦更渲染几分，将她的卑微拉至尘埃里，再由这正义善良的山匪去拯救。
所以安桐不爱看四海书局的那些书生写的故事，她只爱看白晓兰笔下那些离经叛道的女子，那些冲破世俗，毁天灭地的壮烈。
这才是现实。
女子不是娇弱的菟丝花，更不是柔柔弱弱只会等人来拯救的傻子。山中的野兔尚且知道如何求生，何况是人。
安桐收回目光，重新落到坐着的宽大的黑玉石椅上，摩梭着缓声回答：“杀了这山匪，她在世间便再无牵挂，再也没有任何人是她的软肋。”
“哈哈哈……”雀山柳回身看了一眼，没有对上安桐的眼神，很快又转了过去，冷声道：“你只说对了一半。那山匪确实不错，样貌不错，品性也不错。但真正让那女子决意杀了他的，是那山岗大当家的身份。“
安桐没有作声，静静听着。乱世无法，世道崩坏。有时候，许多事情，都不是能用自己浅薄的观念三言两语剖析的清楚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去审判别人的经历与人生。
“那女子能文能武，流落在外多年也一直偷偷训练。不过两月，便带着那十来个人吞并了附近所有的小寨子。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好。红缨枪将一个人挑起的感觉，箭矢刺破身体的感觉，被众人跪拜臣服的感觉。你能想象吗？
你知道那种站在上边看着他们一个个原本对你恶语相向却不得不臣服于你的感觉吗？”
雀山柳说得激动，拍着扶手从玉石龙椅上站起身来。像是一个念念不绝的谈说家，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抬起指点江山。
“我手中掌握着他们的命，那些因为我是女子身份而欺辱于我，看不起我的人。必须规规矩矩地跪在我的脚边，求我高抬贵手，放他们一跳生路。”
“山柳。”
安桐轻唤一声，眼前来回走动大声宣讲的人却早已坠入魔怔，不再能听见她的声音。
其实，雀山柳口中的这种感觉。安桐能明白，感同身受自是不可能存在，不过是有些可以类比的过往。
她儿时在宿城长大，祖父一家对她并无束缚。她去爬树去摸鱼，也无人阻拦。母亲教她账本，祖父给她讲生意上的事情。
一直到母亲去世，她被生父孟心远虐待殴打之时，安桐仍旧迟钝地没有感觉到男女之间的各种差别。她天真的以为这是她那生身父亲个人的品性不端。
直到后来，安桐揣着萧老将军和夫人给的十两碎银。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想象，她自信自己的经商能力，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那时，每日宿身破庙也是开心的。
然而，她遇到的第一重阻碍并不是能力，也不是环境。而是直接一道悬在头上的律法：女子不得经商。
没有一个“丈夫”名义的人给她开店铺做担保，她连第一步都无法实行。
五年来风风雨雨，多少次外出拿货时被人嘲讽揩油，被路过的官兵嘲弄，被盗匪劫货。多少次命悬一线，她都咬牙撑下来了。
为的是什么？
起初，安桐没有多大的志向要为天下的女子说话，庇护。那时她想的只有一件事：一定要站在最高处，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睁大眼睛看看她是谁。
可后来她成了独一无二的安老板，成了大熠的富豪榜首，成了令朝廷都忌惮的人。
那些人也确实必须在她面前陪着笑脸，希望能搭上她这一艘大船，跟着一起发财。
这种心理，与雀山柳何其相似。
可那之后呢？
安桐很快便意识到，没有最高。
女子，从未有过最高的位置。
没有律法的承认和保护，女子也永远不可能有最高位置。
雀山柳还在疯狂地大笑，仿若她要的一切已然实现。
“你要做的事，太大了，太早了。”
这话，明显地让雀山柳很是不悦，“早？我以为你会明白我在做什么。”雀山柳站在玉石龙椅下，皱眉看着安桐，满脸不悦，“我从两年前开始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我猜到你有些事情要做。所以费这么大的力气把你带来这里……”
雀山柳长叹一口气，语气变得冰冷，“我原以为你是同道中人。你我联手，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安桐摇摇头，她并不惊叹于雀山柳的野心，“山柳，这不是一条对的路。”
“你说我错？”
“尸驼山连接大熠和南燕，你选的地方很好。在位者尸位素餐，所以……”安桐指指地宫里垒起的一个个箱子，“你可以趁机敛财，囤积资金。可是你一旦招兵买马，两国的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谁说我要招兵买马，我自己养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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