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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王捕快是策马赶了将近千里的路程,才在这日上午来到了坪城外的孙县。
此县距离泠城只剩三十里路程。
本来,王捕快是准备一口气赶过去。
但等距离剩二十里的时候,他就慢慢的下马,想换为步行。
实在是骑行了多日,这颠的哪里都是不自在。
毕竟他最远的骑行路途,也就是周县到梁城,共计百余里的路。
且途中还能休息休息,到地方也能休息休息,没有时日限制。
但这次一行千里,虽然到了地方后或许不忙,可来之前却有规定的时日,使得他路途中经过官家驿馆,也是换马为多,休息为少。
不由得他这一下马,走了几步路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官道外的草地上。
先惬意的歇上一会再说。
反正敲定的是今日夜时到。
如今距离入夜,还有六个时辰。
王捕快这般想着,又觉得走不坐,坐不如躺,躺不如睡。
于是他起身走到了不远的林边,把马拴好,又取下一个小薄垫子,在树下选个稍微平整干燥的地方一铺,再舒服的往上一躺。
兴许这几日也未休息好。
就这样晒着太阳,闻着花香,王捕快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也在王捕快陷入睡梦的时候。
半个时辰过去。
在五里外的一处林中。
正有一位劲装老者,策马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而这位老者,是旬城人士,江湖人称向大侠,是一位后天大成的绝顶高手。
一身雄厚的内力,足以在吴朝排上前二十之数。
只不过他在五年前退隐了,原因是他有孙子了。
但这孩童却是从小听着江湖事长大,对江湖非常向往。
当听到坪城出了一位大侠后,就缠着他爷爷来坪城。
向大侠禁不住孙子的软磨硬泡,于是疼爱孙子的他,就亲自带上孙子来瞧瞧。
顺道,他也想看看那南关,是不是像传闻中那般刀法高绝。
向大侠就是抱着这般想法,经过行行走走了一个多月,在今日来到了坪城附近。
可此刻,行在路上时
向大侠却瞧见前方策马行来六位高手。
每人都是气沉丹田,随着骏马颠簸,身子却不动不摇。
其中一位花白老者,向大侠还认识。
因为在退隐前,这位老者多次找他比武,又连败之后,结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怨恨。
向大侠见此,是让孙子下马,跑到远处的林中藏一下。
以免等会言语起了冲突,那老者会不顾退隐一事,对他大大出手,伤及自己孙子。
也等孙子跑入林中。
向大侠就无畏的策马迎去。
老者看到跑远的小娃娃,是冷哼一声,也带着五名徒弟迎上行来的向大侠。
但也在向大侠与那老者看似叙旧,实则言语不对,就要大大出手,再比一次的时候。
那孩童在林中无聊等待时,看到一只飘来的蝴蝶飞过,是伸手抓了一下。
这一下没抓到,蝴蝶像是受到惊吓,又飞远了。
孩童见到,是童心好奇与不服下,也朝着远方追去,忘记了他爷爷让他等待的事。
因为在他记忆中。
每次在旬城内走丢,只要遇见一人,再报上他爷爷的名字,别人就会把他送回家里。
这给他一种错觉,所有人都认识他爷爷。
他就算是去远了,也肯定能找到他。
虽然他爷爷也告诫他,此次在外不要乱跑,毕竟这里距离旬城有两千多里。
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南。
但他年龄太小,对距离没有概念。
就这样,他追着追着跑远了,跑进了山林里。
渐渐的,后面也跟来了几只野狼,紧随着这孩童的身影。
它们的跟进,也把地上厚叶中的脚印打乱。
跟着跟着,又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老虎吼声,这几只野狼四散逃去,让地面上的脚印无从跟踪。
老虎则是继续跟着追蝴蝶的孩童。
但忽然一道青色身影显露在它身前。
身影是此地的山神,亦是人族的神官。
他出现后,挥手朝老虎一拨,也未取它性命,只是温柔的把它驱赶到了一旁。
因为这只老虎未开灵,只是本能,并无恶意。
山神做完这一切,看了看林外将要争斗的几人,又看了看远处的娃子,摇了摇头,牵引了一股花香吸引着蝴蝶,让蝴蝶向着另一边的林外飞去。
做完这些,山神就遁入了地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随着时间过去。
正在睡觉的王捕快,忽然听到隐隐的脚步声靠近。
他迷糊了一下,也醒来了。
这一瞧,不远处正有个小娃子脸带泪痕的摸着鼻子,看其一身布衣的穿着,像是附近村县里的孩子。
王捕快看看他,又下意识用手遮着眼睛,看看天上,日头偏西,已经是下午了。
一觉睡了三个时辰。
可也精神头充沛,身上的不舒服也去了大半。
但也多亏这小娃子叫醒自己,不然这么舒服的一觉可能就睡到天黑了。
“你家大人呢?”王捕快半坐起身子,望着远处走来的小娃子。
这孩童摇摇头,言语哽咽,满眼都是找不到家人的恐惧,“我..找不到我爷爷了
“别怕别怕..”王捕快看到这娃子又快哭的时候,是手忙脚乱的起身安慰。
等孩童心情平静一些。
王捕快才耐心的问道:“你爷爷叫什么?你家在何处?”
孩童抽了抽鼻子,“我..我爷爷叫向凌,我在旬城..我记得我离我爷爷不远..但找不到了..”
“旬城?”王捕快诧异的看了看东南边,这里离旬城可是有两千多里,怎么会不远?
那只能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这娃子说谎。
要么就是这娃子的爷爷带他来坪城时,在路上弄丢了。
并且找着找着,他爷爷或许也找错了方向。
王捕快心里想着,先是?望附近。
看到没有任何人影后,也不准备找,因为很容易跑错方向,让距离越来越远。
于是,他想了想,决定先把这娃娃交给坪城府衙,让衙门贴告示。
如果那老者找来,这是皆大欢喜。
如若找不到,就看看哪户好心人家会收养吧。
这般想着,王捕快就抱起娃娃上马,继续向着坪城方向赶去。
且也在十二里外的林中。
向大侠是着急的在树木间跳跃张望,高呼着孩童的名字。
在雄厚内力的加持下,他声音如晨钟闷雷,让方圆半里内的野兽闻声而逃,让地面上的落叶更乱。
向大侠如今也不在意这些走兽四散时,脚印是否被破坏,因为他早就跟丢了。
之前和向大侠有些仇怨的花白老者,亦是带着五名徒弟在附近树木上奔走,帮他一起找着人。
毕竟向大侠已经退隐江湖,又是这么多年多去,一些比武中的小恩怨就先压一压。
如今找人要紧,那小娃子是无辜的。
花白老者想到此处,一边劝服自己别起怨气,一边还一跃上前,站在一处厚重的树杈上,向着树端站在树冠上的向大侠道:
“姓向的莫慌,虽然你名声大不如往,但如若是旬城的江湖人士见到你家娃娃,又听到你向大侠的名字,定然是不敢伤害他分毫。”
老者说到这里,兴许是给向大侠安稳,还多言一句道:“我和坪城的捕头相识多年,不如也劳烦捕头一同寻人。”
话落,老者一边让五位徒弟留下继续寻人,一边就出了林中,策马向着坪城奔去。
向大侠看到,亦是几个闪身出了林中,又策马跟上,毕竟这是求人、请人,他这求人的主家怎么能不到场?
等向大侠追上,还向着老者郑重抱拳,“多谢衡兄!”
衡大侠撇他一眼,没理他,该说的都说了。
同时,在二十里外。
坪城外的一处茶摊内。
“店家是不知道,我曾经在江湖上也认识不少豪侠..”
或许是在宁?摊里养成的习惯。
王捕快在这茶摊里,一边灌茶,一边也闲不住的难免向老摊主吹嘘一番。
老摊主是一直称是,根本不得罪这些来往的茶客。
孩童反而是听的非常入神,把这吹嘘都当真了,更觉得王捕快就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大侠!
因为他爷爷也经常给他讲江湖的故事,他爷爷也是故事里的大侠,更是旬城第一高手。
只不过孩童不知道的是,他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就这样孩童听着听着,也忘记了害怕。
王捕快看到有这么两位听众,也是更加起劲,说起了曾经和几位江湖高手打交道的经历。
而就在王捕快吹嘘的时候。
远处几道杂乱的马蹄声行来。
路过摊子的向大侠,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边着急的下马走进茶摊,一边不忘回身向着衡大侠郑重道谢,“多谢恒兄今日相助!如若今后有什么事,只要衡兄需要..”
“哼,不必。”衡大侠当看到人找到后,不待向大侠多言,他就冷哼一声策马离去了。
不服的怨恨还是有的。
且这次能找到这娃娃,又不是他的功劳,他不想平白讨个恩情。
但更多的是时间不能耽搁。
因为他听说,那南关后人在一月前出现在了宛县,二十日前出现在了叶县、半月前又出现在了泠城,看似是一路正北。
如果真是这般,那他快些赶去的话,应该是能在大扬城遇见,然后比一比高下。
也随着武痴衡大侠离去。
本来在听故事的娃子,当看到向大侠过来,是高兴的喊了一声“爷爷”,就立马跑了过去。
“都叫你不要乱跑。”向大侠一边责备,一边把娃子拉到怀里,上下打量,看看有没有受伤。
正在吹嘘的王捕快见到这一幕,是面带严肃的望着向大侠,用着吹嘘中还未转变的江湖语气道:“老人家,你可要当心啊!
如今坪城正是江湖风云汇聚之地,要看好自家孩子,以免落于恶人之手!
若真那般了,哪怕是我,也难以及时相救。”
“多谢大侠!”向大侠面对告诫,是感激的抱拳。
虽然向大侠已经看出这汉子其实没有多少内力在身,且腰侧有令牌,应该是衙门差使,浑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
但向大侠觉得这声‘侠’是能当的。
因为向大侠始终觉得,侠一字不是功夫高深,也不是自身身份,而是这人做的什么事。
起码对于如今的向大侠来说,他觉得救自己孩子的王捕快就是大侠。
王捕快听到这声大侠,亦是笑容更加多了。
“这位大侠,若是今日不忙,还请移步。”向大侠则是又邀请王捕快去城里酒楼,想真诚感谢一番。
且看这位差使的身手不高,向大侠也动了教他几手的心思。
王捕快却以为只是请宴,就稍微推辞几日,这几日他还要去坪城衙门报备,稍微打听一下南关案情。
于是两人约定好,五日后正午,坪城河沿酒楼。
但同是在今夜。
王捕快去衙门报备时。
在数千里外的泠城宋县内。
一处府院中突现喊杀声,引来附近巡逻的几名捕快。
等他们避开街上慌乱的人群,几息赶到,从院外听去已经是一片寂静,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弥漫。
装着胆子,他们小心的推开门。
血腥味更加浓郁,映入眼帘的是三十多具尸体横七竖的躺着。
又在尸体后方的房舍外,还有四十几名妇女孩童,他们此刻衣衫不整,有的人面对血腥呕吐,有的人眼神中透出恐惧。
但更多的是得以解脱的神色,像是被关押已久。
“多谢恩公!”更有不少人跪在血泊中、尸体中,一同望向院中的一人。
院中,头戴斗笠的南关少侠走上前,把众人扶起后,偏头又看了看院外惊惧的捕快,“安置他们的事情就交于你们了。”
话落。
南关少侠在众目睽睽之中,以为刀鞘为笔,以地上的血水为墨,在墙上留下‘南关’二字,便施展轻功,一跃跳上附近屋顶,踩着瓦片三两步消失在了夜色下。
只留下了这几名捕快面面相觑。
毕竟瞧这武功,这追也追不上,就算是追上了,在这夜色内也不一定追对方向,就算是追对了方向,真碰到了,这更是打不过。
想了想,他们心有默契的先把这些孩童妇女接走安置,然后一同回去复命。
这使得南关少侠在宋县的消息,也在今夜中传开了。
而时隔六日。
在三月初三的上午。
刘大人也回到了梁城金曹,亦是收到了南关少侠在宋县的来信。
只不过刘大人没有去关心这个。
相反,这一回来,就是一大堆的事情,一直让他在书房里忙到了晚上。
茶摊先生那里也没去,看来只能等明日了。
且在最后一封文书批下。
刘大人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脖子,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
正有一位文吏敲了敲门。
他顿了顿,只能按压着心里的疲倦,一边坐好,一边让文吏进来。
咔—
房门打开。
文吏看到刘大人疲惫的神色,是犹豫片刻,才试探问道:“大人,今日胡掌柜听说您回来后,就想问您一件事。
下官说今日太晚,就把他劝回去了。”
“何事。”刘大人揉了揉眉头,“他告诉你了吗?”
“说了。”文吏捧手道:“他问坪城是否有些危险?因为他三日后有十五车布匹要送往坪城。”
他说到这里,也不看大人的脸色了,反而想着话已出口,干脆一股脑道:“下官听说那南关一事后,如今坪城已经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
若是贸然行商,是否会遇到一些江湖匪徒?”
“匪患?”刘大人听到这话,却是摇头道:“我从路上回来时得到消息,六日前,泠城宋县内的一个帮派被剿,其三十五人全部毙命,正是南关所为。”
刘大人说着,看向文吏惊讶的模样,“这是泠城府衙内的消息,大可放心。
除此之外,南关也在泠城地界内多次现身,杀了不少匪徒。
如今消息灵通的江湖高手,或许已经向着泠城涌去,像是南关故意引他们。
我猜测是想把他们引回大扬城,结束这场江湖风波。
所以此事不必担心。”
“下官知晓!”文吏一拱手,也不多言,就慢慢退下。
但心里却想着这南关是一路行侠,手里的人命怕是有几百之数了吧?
刘大人看到文吏离开,是看了看书房里的神像。
兴许是因为奇人之事,神仙之事,也因为最近江湖动荡一事。
刘大人临睡前,又拖着疲倦的身子向河神敬拜,也祈祷胡掌柜这一行的安全。
不仅是人患,也有天灾。
毕竟胡掌柜也是一个不错的人,若是坏了货物,出了事,梁城内也少了一位舍粥的大善人。
随后他拜完神像,才回去了房中休息。
可也在今晚。
刘大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在梁城西南的一处官道上,遇见了一位身披鱼鳞甲的将军。
将军把他叫到身前,指着远处天空,恍惚中好像在说,三日后梁城西南有大雨续灌田的河道,若要行商,雨具要准备妥当。
“有雨?”
刘大人刚张口,下一刻就醒来,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三日后有雨..’他心里念叨着,也不知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真的梦见了河神大人当面。
但不管如何,若是行商出行,肯定要准备的妥善些。
想到这里,他又专程洗漱了一番,来到书房这里,为河神神像上香。
等抬头,再望着书房里狭小的模样,这座神像也不如河神庙里的神武。
刘大人觉得不管落雨一事真假,既然梦见了河神,那得专程找个吉日,去河神庙里拜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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