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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修对辛悦说：“或者你把她照顾好，或者你让她忘了你。我这辈子没什么指望,文文是我的命，我可以拿一切去换。”
辛悦来到高玟的房门外，正举起手来敲门，门无声开了，辛悦怔怔望着面前双目通红的高玟。“叔叔说……”辛悦住了口，目光游离，无措地站着。
相对于她面对丁贤,许多话已到了不必言说的地步,在高玟面前，辛悦总是有许许多多说不出口的话，日积月累沉在心中早已看不见底。
“你看着我。”高玟终于开口。
辛悦举起目光，在高玟的感受里,那双目光就仿佛是井水中一轮冰凉摇曳的月影，“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等到你说爱我了？”
“我对你……非常尊重……敬爱。”
高玟带笑垂下头去，手放在了门背，“走吧。”
辛悦伸手卡在门槛间，“高玟,我需要你明确一件事。我对你的让步,或者说,更甚是纵容，都是建立在我刚才说的前提下。换言之,你所期待的,一直以来都是个虚影,你从没有见识过真实的我，你不知道我根本反感你在人前遮遮掩掩的样子，你也从来都不像你所说的，有勇毅坦然无畏面对世俗，你包袱太多——”辛悦看着高玟的受伤的眼，“你包袱太多……只能做高玟。我一直说你值得更完美的，也许只不过是——我不甘于做一个你身边默默无闻、寂寂无名的狂热信徒之一。没有让你清晰看到很抱歉。”
“说完了？”
“唔。”辛悦点头。
“走吧。”
门平缓地阖上了，辛悦怔了片刻，转过身来，刺目的清光流进房屋无处不在，窗外一片高耸接天的树，癫狂地在天上摆，像疯掉的海藻。
屋里水果滚了满地，狼藉一片的尽头是烟尘中面无表情的高玟跪坐在那里烧东西。刺鼻的气味下，首饰盒分毫无损地躺在一堆杂物燃起的赤色火苗当中，中央那只布偶狐狸静静地，一点点化成了灰烬。
烟雾触发了烟雾感应器，警报声大作，高玟却恍若不知，她在那间小餐厅等人，雨声潺潺，水患四起，无人来治，餐厅成了漂浮在汪洋中的一只孤舟。
太阳落山了，辛悦拖着满身疲乏来到家门前，房门没有反锁，辛悦判断魏嘉宝在家，她朝屋内唤了一声：“宝儿——”
家中悄然一片，只有社会迎到门前，抬起头喵了几声，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露出肚皮打滚，辛悦蹲下来，为社会搔痒，“乖，好乖……”
社会抱着辛悦的手，用粗糙的舌头舔辛悦的虎口，倒刺生刮在皮肉上，片刻红了，辛悦皱起眉毛，忍痛接受来自这小东西的爱意。
“社会，小姨呢？”辛悦把手往怀里抽。
这长着僵尸牙的灰尘精灵，舔得正兴奋，一激动伸出爪子抱紧了辛悦的手臂，一口咬下去的同时两只小腿连踹了几下，辛悦吃痛，“嘶”地一声，“痛死了！”
社会听声辨意，登时明白自己犯了错，一个猛虎翻身，四肢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飞蹬，恨不得从脊背上再长出两条腿来助跑，连摔带滑，一溜烟跑得无踪。
辛悦又好笑又好气，魏嘉宝常说，“猫像女人”，这么一看，还真是很像女人，想到这里只觉得莫名沉重，正在发呆，听见魏嘉宝叫：“社会你要死了！你干嘛！”
辛悦寻声上前，“魏嘉宝，你在家怎么不吱声？”
魏嘉宝从屋子探出头来，“你回来了——我没听见。”
准是又在偷摸着参与明日的编辑工作，辛悦着急见丁贤，从杂物室翻出猫包，“你的事我回来再跟你说，你待在家里等我哪儿也不准去，我带社会出去一下。”
“去哪儿？你去找丁姐姐？”
辛悦不想回答以至于刻意没听见，魏嘉宝说：“我也想见丁姐姐，我有话当面问她。我刚给他打电话，手机一直没人听……”
“你要问她什么？”辛悦下意识把手揣进口袋摸手机。
“我要问她，明知道花火也是军火商糊弄人的把戏，为什么还为虎作伥！”
对这个问题，辛悦无从说起，“这种事情说得清的吗？你不要太天真了！有阳光的地方一定有阴影，很简单的道理。”
“什么道理！你只知道维护你爱的人，根本不知道战争残害了多少人！因为利益，一些人凌驾在另一些人的头顶，剥削他们的生存的权利、力量、尊严！那些很小很小的孩子，从一出生就失去自由，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牲口！这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下一秒就变成一具尸体！可他们和我们都一样，生活在一个世界，没有任何区别，今天能冷眼对待他们，明天就能接受它变成切身的命运！”
魏嘉宝说她不理解，辛悦双目犹如火烧，小卡洛尔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就像她心口上的一块痂，剥去了，依然鲜血淋漓。
“正是因为我比谁都理解，所以魏嘉宝，收起你害死人的天真，为了你的父母，你自己，还有你的姐姐我！做点卓有成效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比你站在这里指责已经做出努力的人，要强得多！”
辛悦已很久没有这样对她厉言相向，魏嘉宝感到委屈，抢过辛悦就要出门。
“你去哪儿？！”辛悦叫住那个背影。
“去妈那。”
辛悦无力地靠在墙上，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巧有来电接入，是冼忧。
“喂——”
“辛悦……是我。”是丁贤。
“你怎么……哦……我现在过来。”
丁贤说：“我有点事绊住了，晚点来，你等等我。钥匙还有吗？”
辛悦觉得在电话里不便详问，便道：“还有，好。”
辛悦带着社会，在房间一直等到晚上10点，丁贤才姗姗归来。
社会听见人声，喵呜喵呜地叫起来。
丁贤钥匙还没放下，便露出稀奇的笑，“有小猫咪？”
社会不怕人，闻声已来到丁贤脚边。“这是——”丁贤不敢确认。
辛悦笑道：“社会。”
“你怎么知道它叫社会？——哦……”丁贤梳理了一番大致明白过来。这只猫一直都存在于两人的对话当中，D25知道旁观客是谁。
辛悦道：“这只是个巧合。有次跟你聊天，才知道你也给它起名叫‘社会’。”
“我也？你，你也……”
“唔。”辛悦微笑。
丁贤露齿笑起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用D25的身份接近我的？Pets？”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辛悦的脸泛起红晕。
这就是辛悦给她的惊喜，丁贤称意地低下头去梳理社会的毛发，两人忽然腼腆起来。
社会有些烦躁，不停摆着尾巴。为了让社会亲近丁贤，辛悦一直饿着它。没想到她过虑了，这家伙或许认人。
“它饿了。”辛悦说。
丁贤突然手忙脚乱，“我没有带吃的——去买吧！”丁贤转身去扭门锁。
辛悦按住门，“别忙，我带了。”
回到母亲房子的魏嘉宝，夜里睡不着。抱着手机刷朋友圈。
敲门声响起，“宝啊，汤好了。”
魏嘉宝撂下手机，“哦，进来吧。”
魏萍端着汤走进房间，“无花果煲瘦肉，很清淡的，妈知道你不喜油腻。”
“放一放先吧，冷点喝。”
“跟辛悦吵架了？”
“没有。”
“她虽然不是跟你一个妈生的，但是对你……也还算过得去吧……我以前也恨她，后来慢慢地看开了，也没什么好恨……妈妈只想你开心。”
“妈你说哪儿去了——姐姐对我挺好的……我只不过觉得，很久没回来了……”
“那就好。你们怎么也算是亲姐妹，妈妈以后不在了，她就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把你交给她我也放心。话又说回来，有几个这样的……你也要听听她的话，你上次的事，把她吓成那样……你们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这样——”
“唉哟妈……别说了！”魏嘉宝不耐烦打断。
魏萍不快，“又怎么了？你也不小了，也不交朋友，性格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说她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你是我生的，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管你了，把汤喝了！”
魏萍离开，魏嘉宝又拾起手机预备刷朋友圈，玫?发来一条消息又立即撤回了。
“撤销了什么？”魏嘉宝问。
好片刻，玫?道：“借点钱。”
“当我没问。”
玫?说：“我想回一趟凡兰，回来就还你。”
“你不是在工作吗？怎么这么穷，总是在借钱……”
玫?半途辍学，找不到更体面的工作，酒吧的工资日常和洛达吃喝就没有多少盈余。魏嘉宝的话属实有些伤自尊，“不借拉到！”
“你回凡兰干嘛？”
“……”
“说啊，你先说干嘛，不会是偷了人家东西逃跑吧，洛达怎么办？”
“我朋友受伤了，我回来看她。”
“你朋友，你哪个朋友在凡兰？哦！冼忧是吧？是她吧？她受伤了？什么伤？心伤吗？你怎么知道的？她说的？”
“卡洛尔说的。”
“你妈同意啦？那你不是——”魏嘉宝想了一想，爱上了自己母亲的追求者，是不大好再问这“半个情敌”伸手要钱。“恭喜恭喜！好吧！借多少，丑话说在前头，要还的，我又不是你的提款机。”
辛悦半夜回到家中，家中空荡无一人。虽则已收到魏萍报平安的短信，辛悦仍感叹：“小妮子，气性这么大。”
换鞋进屋洗了澡，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晚安”，便预备上床。临睡前，辛悦又一次来到魏嘉宝的房中，房中电脑的屏保闪耀，仍开着机，辛悦晃鼠标取消了屏保，关窗口时看见右下角的网盘图标在闪烁。辛悦点了一点，跳出一个窗口，窗口里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的文件夹，第一行第三个文件名是一个心形。辛悦好奇，打开文件夹，跃入目下的第一张，是一幅黑底荧光的图画，画中人辛悦比谁都熟悉，宛如临镜。辛悦凝视着这幅画，不禁锁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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