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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人间有白头 > 报答平生未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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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的第一天,宫里比景安公主出嫁那天还热闹,我问子初怎么了,她说,在南珂的习俗上,今天是嫁出去的公主回门的日子。皇上为他最爱的女儿大摆盛宴,百官出席,还有邻国的贵族前来道贺……

    我要他们都出去,我今天要一个人呆着。他们都出去了,我呆呆地听着外面的喜乐声,起身,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力,下床,在梳妆台前坐下,镜子里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曾经有多少人形容它以花容月貌,却没人说过它会因为一个人一夕苍老。

    过了这么久了,我一直跟别人说结束了过去了,说着说着自己都相信了,但是听到外面的喜乐声就像唤醒了一场噩梦,提醒我这一切我还怎样怎样地在乎,我根本就放不下!

    我拿起金簪,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沉重,用那只受过伤的手握着在脸上划一下,曾经那张脸上有道青黛,青黛下掩藏着的是一道伤痕的悄悄愈合,直到它被另一个人拭去,直到它经不过雨水和泪水的冲刷……

    那一道伤疤可以愈合,那这一道呢?我等到何时才能等到它结痂?

    鲜红的血珠滑落,像红色的泪,我知道它跟外面的喜绢一个颜色。而我只是一具苍白的行尸走肉。

    重新躺在床上,用白绢遮起脸,像宣告死亡的死人,与遇到他之前一样。

    晚上,外面的热闹片刻未歇,夜幕刚垂下来就有烟花升空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逼着我去想象外面的天空上将是怎样的绚烂。

    我的意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模糊,不想动的我也动不了了,就像那夜,浑身瘫软,无力呼喊。

    那些烟花如我所愿没在天空中绽放,因为它们一点没浪费地全部落到了昭明殿,在我寝殿里里外外炸开了,瞬间点燃了帷幛丝帘重重的宫殿,将我置于火海中,如同被火葬。本来最为暗淡的昭明殿片刻间变得热闹非凡,通红的火光点亮了黑色天幕,足以吸引所有关注的目光。这个时候,我竟然想说,谢谢。

    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我挣扎了几下,亦是徒劳。

    我恍惚间看到约翰和子初拼命地往里闯,想越过火海来救我,大声对外喊着:“昭明公主还在里面,公主还在里面!”可是大火越烧越烈,房顶的木头都开始往下砸,他们自己都寸步难行,谁还敢靠近。

    我眼看着火苗接近我的身体,心想,终于要结束了。

    我闭上了眼睛,身体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那个人,浴火而来,一如既往,不畏凶险,只怕我伤到一分一毫。

    他用尽全力紧紧护住我,带我穿越火海,橱柜倒了他带我避过,横梁断了他带我躲过,也有躲避不及的,全部都砸在他脊背上。

    终于,我们成功脱离火海,那场大火没带走我,还将他还给了我。

    约翰呆滞地从已经无力站稳的他臂弯里接过了我,子初看见他救我出来的那一刻就哭了。

    他在晕倒之前对约翰说的唯一一句话是:“先救她。”

    “再多的危险都让我来为你扛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绝对不会。”

    “没事,你依然很美。”

    “今晚月色尚佳,此处赏月正好。”

    “听说城外杨柳绿了,我来看看……”

    ……

    种种及种种,他一直都在。

    很多誓言像星星遥远而虚渺,可是我忘了,我的古越他是太阳。

    子初生辰时说我真不怕一把火烧了昭明殿,这下她一语成谶了,还真的因为她最爱的烟花一把大火焚毁了昭明殿,子初自此之后对烟花都有心理阴影了。所幸的是无一人伤亡,连纵火者的目标昭明公主也没死。皇后让我入主长青宫,长青宫是距离皇后寝殿鸾凤宫最近的宫殿,比昭明殿更加华美。这一夜,皇后一直守在我床前,我一直梦呓,半晕半醒,子初都被我弄得慌手慌脚的,差点将开水倒到皇后身上,皇后没有责罚她,但她却主动自罚在宫外跪了一整夜。

    我一醒来就问古越怎么样,约翰说他夜里已经去林府给他医治过了,他身上有多处灼伤,面部也有擦伤,有三根肋骨由于剧烈撞击导致骨折,他吸入了大量浓烟还有点一氧化碳中毒,约翰花了几个时辰才将他弄醒,有了他的医治古越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肋骨骨折需要好好调养。而我,毫发未伤。

    子初说:“原来公子从来没有放弃你,你,莫歌倩,永远比他命还重要……你也不能放弃他,不能将他让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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