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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希望这样。
以往的世界里不过是几个势均力敌的人凑在一起斗智斗勇,世界对角逐者的分配也十分合理,避免了强者屠戮弱者,同一级别的人才能相遇,见惯了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
他们对力量一无所知,如今见到了,便只觉得恐怖。
“好猎手不会让猎物在被抓捕前感受到任何异样。”安的手指一绕,那些魂珠的雾气都被吸引着飘过来,“不过,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什么都是虚妄。”
她的脸庞肩部爬上妖冶的花纹,红彤彤的,带着一种血腥的美感。
银灯把胳膊从杜衡的手中抽出来,两只手一起捏着杜衡的手指,眼睛盯着对面的少女,“她怎么了?”
杜衡的手抬着,握了握银灯,“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力量,出现了排斥反应。”
银灯大概明白了,他抬头看一眼杜衡光滑的皮肤,又看向两个人交握的手掌,垂眸道,“你也是?”
你也是?是什么?
两个人都明白,这个问题其实用不着问,但是,还是要问。
银灯没有开口确认过,但在他看来,有些事就算心里知道,也期望听到当事人说出来,把心中百分之九九的猜测推向百分之百。
杜衡的目光放远,他的胸腔震动,喉咙里挤压着滚出来一个字,似极不情愿承认,“……嗯。”
旁边久久没有动静,等待最让人惶惶,杜衡握着银灯的手一动不敢动,已经快要僵了,他想,若是银灯松开手,他一定要……一定要握紧了。
除了握紧,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怎么对他说?
我不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的……不,或许是有目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抢那个位子,我在这里不过是,不过是想再见见你,想再看看你……
或许,更贪心一点,想要摸摸你,抱抱你,轻轻吻你……
但这些,他在心里想了千百遍,都说不出口。
银灯的手动了动,杜衡一慌,抬手就抓,捏着银灯的手指,攥得生疼。
他的嘴唇颤了颤,那只手颤颤巍巍,他知道自己定然捏疼了银灯,那只手僵着,不敢松一分也不敢再紧一分,也没敢转头去看,生平所有的笨拙都放在了这里,“我……”
银灯看着男人不知所措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其实他在从天道那里知道自己被放逐的目的之后,就怀疑过男人,想过男人的身份。
能跳跃虚空的,多多少少都会带一点规则的力量,是角逐者,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魔法阵越来越近,湖面上站着的人也越来越少,只剩下少数的可以现原身的人,他们的身体散着微光,看过去有些朦胧,像清晨的雾。
力量愈强,灵体就越凝实,银灯站在杜衡身边,两个人其实分不出区别来。
而相对的,力量不够的身形要虚幻许多,甚至只能凝固出一团分不出五官形体的雾气来,像一团混沌。
“你呢?”
杜衡听到银灯轻声询问,“你的身体呢?还好吗?”
刚说完,银灯便感到脚底掠过什么,他转头去看,杜衡分了余光过来,正巧看见银灯转头的侧脸,像是特意在躲避他,耳侧护耳的垂珠晃动着打在一起,很好看。
看不见银灯的表情,原本受宠若惊有些诧异的杜衡顿时黯然,唇角微抿,他是在问他杀了多少人,吸收了多少魂珠吗?
杜衡转过头,心里堵得慌,想着松开手,身体却不听使唤,不想回答银灯,却还是闷闷地开口,“无碍。”
其实什么都不好,什么都很糟糕。
银灯感觉到有什么快速地成形,带着极大的禁锢力量,像撒网一样铺天盖地般包裹起整个大地,他的思绪快速运转,闻言道,“是吗?不要骗我。”
杜衡一哽,他不信我……也是,不曾吸收魂珠什么的,换做是我,我也不相信……
就像是一匹狼对着一个人说,我曾经吃过很多人,但我接近你,不是为了吃掉你,不会伤害你一样可笑。
他是杀了不少角逐者,但也的确从未吸收过魂珠,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对上银灯,不知怎么解释。
所有角逐者的最大愿望就是得到天道的馈赠,可以说,得到馈赠,就相当于在所有的角逐者中站稳了脚跟,甚至可以称霸一方。
为了这份馈赠,多少角逐者不择手段,利用感情获得信任再最后插刀……不过是烂大街的招数罢了。
哪怕他不是这个意思,没有那份心,也不会有人信的。
若一个人靠吸食魂珠壮大,怎么可能会不对馈赠产生觊觎心理?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个人是为了得到力量而接近银灯,而不是别的什么。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怕极了银灯提防他、推开他、远离他,怕在银灯眼中成为和普通角逐者一个级别的人群,而不是别的什么特殊存在。
现世杀现世,原身杀原身。
安把整个湖面清理了一遍,站在水面上还依旧保持着现世之身的,只剩下了杜衡和她自己。
她身上的花纹越来越盛,她瞧着银灯侧身出来,杜衡猛地抓住银灯的双手,一副小心翼翼、当断不断,明明想要赶紧和旁边的人说话却顾忌着她的模样,轻轻嗤笑一声。
她看向银灯,看见银灯的右手拇指一下一下点着杜衡的手背,没有一点双手被缚的禁锢自觉
从安出现在这里再到大开杀戒,也不过是一瞬间、几句话的事情,她甩甩手,把掉到胸前的头发往后拨了一下,拉拉裙摆盖住腿。
“我原本想着挑个好身体来着,可惜瞧了一遍,除了这个,”她意有所指的朝着杜衡抬了一下下巴,“就是你了。”
是对着我说的,银灯想。
“能承担你们力量的身体总差不到哪里去,可没办法,我不想跟你们抢,就退而求其次,找个差不多的来了。”她站在那里,微微抬头看向银灯,“你的身体呢?怎么会现了原身?”
银灯想,他的寄身从没有那么高的标准,你高看了。
像是刚想起来这件事,她的目光转过周围或站或倒地的灵体,带着震慑,“是这里的谁伤了你?若真是如此,你便不该饶过他,就算是打出了原身,也要把他捶回魂珠去。”
她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愤怒,杜衡目光沉沉,眉头出现川字。
银灯一怔,终于感到了一丝违和,他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杜衡,大概也猜到面前的安不太好对付。
杜衡一面盯着对面的人,一面瞥着天际依衡的眼神阴霾,警告安。
“怎么?我说的不对?”安却无动于衷,反而语重心长,“你做了点什么总要让人知道才行啊,好让他……更爱你,更放不下你。”
话到最后,甚至多了一些咬牙切齿。
杜衡冷冷看着安,安却无所谓地笑,“怎么?慌了?”
银灯一怔,线索瞬间清晰起来。
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局,也知道这个局是天道设下的,毕竟角逐者不论大小,都是天道的敌人。
却没想到,发动这个局的是男人,更没想到,因为他的到来,一切都乱了。
若是他不在,男人也许就不会有事,会是整个世界里唯一能出去的人。
可现在……他偏偏到了这里,堵死了男人唯一的生路,说天道不是故意的,他不信。
“不过现在……”安嘲讽地哼笑一声,目光流转,身形如雾,下半身还未消失,上半身已经出现在杜衡身后,带着寒冷刺骨的杀意,“这点距离足够了。”
说着,手里那根断刺狠狠刺出去。
时间仿佛停止了,周围寂静地可怕,在这凝固的时间里,银灯只能听见那尖刺穿过血肉的声音,连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的心,也狠狠跳动了一下。
杜衡闷哼一声,银灯感觉到自己左边肩胛骨有钝物微顶,湿了一片。
先前放在银灯肩上的手收回来,紧紧攥着那从他胸口突击而出的尖刺,竭尽全力微微侧了一下身,他的手背贴着银灯的肩胛骨,流出的血沾湿了衣袍
尖刺没有伤到银灯一分,不知是不是错觉,安的手错了一下,控制了前冲的力量,幅度太小,不能清楚的感知。
若是杜衡真的无法动作,那尖刺也不过是擦着银灯的心脏刺过,连对穿都做不到。
她完全有力量再让那刺往前一分,可她却没有,似乎只杀死他们其中一个就足够让她开心。
银灯的眼睛睁大了,他想转身,却没有力气,那只被紧紧箍着的手再度感觉到杜衡的用力,像是在告别。
银灯完全没有想过杜衡会这样做,把他圈在安全的范围内。
他想挣扎,以他的力量,这些禁锢不算什么,他的眼睛刚刚升起一点银光,却感觉到杜衡猛地颤抖了一下,呕出一口血来,比先前那一刺伤得还重。
银灯立马停下来,心中的震惊和难过无可抑制。
安明显看见了,她大笑着,眼角却流出泪来。
杜衡垂着眸,他的额头抵在银灯的脖颈上,痛苦又绝望,“……对不起,对不起……”
他竟……用他自己来禁锢我。
耳边不断有尖刺破水而出的啸音,留在这里的角逐者无一幸免。
天要裂开了,地面猛地亮起来,数条交叉的光线连接天地,一刹爆开的巨大光亮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紫金色的雷电盘横着,像雨一般落下来。
它们似乎有意识一般,如同尖锐活动的触须,在安刺出那一击之后,直直穿过安的肩胛骨,也穿过杜衡的。
安疯狂着,挣扎着,手里的尖刺却不松,随着她的动作在杜衡血肉里晃动,伤口越来越大,杜衡脸色更加灰白,身体已经有了崩裂的趋势。
“这才是最好的别离!生离!死别!”她的嘴角颤着,不知是哭还是笑,“你们两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雷电感受到安的抗拒,绷紧了,渐渐凝结成锁链,在穿过的伤口处运动游走,细小的电弧跳跃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烧焦的气味,不断有新的锁链缠绕上来,一层一层,把人缠绕得更加紧。
安拉着那些金色的锁链,竭力抵抗着,她看着杜衡的背影,像要透过那人看见什么别的东西。
她的眼眶发红,黑色的雾气浓重着,缠绕整个身体,“舅舅,怕是你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吧?跟天道合计要我死?他怕是没告诉过你夏夏也在吧!被算计的感觉怎么样?我猜定是又悔又恨,又怕又惧吧!”
话到最后,竟让人听不懂了。
金色的锁链越来越紧,拖着她把那根尖刺抽了出来,最后竟是把里面夺了安身体的黑雾揪了出来,安的身体跟所有的角逐者一样破裂开来,沉在水里。
黑雾吸收了大量的魂珠,它的颜色更加浓重,它露出半张脸,竟和聂薇薇相似极了。
它深深地看着杜衡的背影,不顾锁链勒进身体,只是嘴里喃喃,带着疯狂和偏执,“我们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吧,舅舅。”
话未说完,就被光柱拖了回去,直到最后,杜衡都没有回头看它一眼。
银灯眼睛睁大了,他顾不得看湖面上那些原身,也顾不得看湖水外面那些角逐者,总归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一起被吊了起来。
杜衡的紧紧握着银灯,似乎是最后一点倔强。
“你听我说。”杜衡贴着银灯的脊椎骨,“你记住,一刻钟之后,整个世界会全部被无光区包裹,届时,整个世界将不再有活物。”
“你得……你得在这段时间内离开这个世界,虽然天道封闭了整个世界的出口,但是他从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想出去,他的禁制就会为你打开。”
身后的锁链开始拉扯,杜衡闷哼了一声,握着银灯的手紧了一紧,“你出去以后……”
他顿了顿,“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生病,不要难过,不要……”
手背上有一点点润湿,杜衡心头一颤,疼痛到无法呼吸,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安慰银灯。
“……你要听话,我会担心。”
他握紧了手掌,强撑着精神,竭力用开玩笑一般的语气,哄小孩一样,“就当做是,你每次总是先走的报复好不好?下一次,你来找我好不好,等我们再见的时……”
带着天道之力的锁链穿过他的神魂,杜衡的额头冒着冷汗,再也无法支撑,倒在地上,依旧紧紧拉着银灯的手。
他倒在银灯脚边,一半身子躺在银灯前方,银灯的手被拉着往前倾,若是忽略周围的一切,就像是杜衡拉着银灯的手在撒娇。
可现实却是杜衡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的目光要涣散了,只知道死死盯着银灯的下巴,仰视着这个他爱到骨子里的人,想要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这种时候,银灯却连低头看他一眼都做不到,他就像一个冷血无情的神明,任凭脚下的人如何哀求也不肯低一下头。
银灯的心中蔓延起巨大的恐慌,他觉得自己要失去他了,从没有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
杜衡的身体开始破裂,他费力地抬起手,接住银灯落下来的泪水,在他的心中烫了一个洞,身体支离破碎。
说会再见,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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