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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封年冷笑，“皇上且等着，来人，把柳氏请上来。”
两队人在人群中拨出一条道来，弱柳扶风似的柳氏抖如筛糠，被搀扶上来。
她是左敬锺的外室，青楼出身，见过最大的官就只是左敬锺了，眼下要出来指控当今圣上，不免惶恐。
皇帝见她这副怂样，不以为意，稍露威严，“如此重要之事，柳氏，你务必如实回答。”
天家威严哪里是寻常百姓能承受的？
别说是柳氏了，就是围观的百姓都被吓得直手脚发软。
柳氏如同受惊的兔子狠狠打了个颤，呼吸突然急促，头摇摇晃晃，眼睛将眯未眯，像是要晕倒似的。
跟在皇帝身后的太子露出不屑的神色，柳氏若是晕倒，安封年摆出的大阵仗就要无疾而终。
之后，就该是父皇清算的时候了。
百官和群众们也是对安封年露出同情的目光。
“我家老爷，曾说过是皇上命他那样做的。”柳氏想到多次被刺杀的画面，闭上眼睛竹筒倒豆子似的道，“我家老爷每年搜刮的脏银都会记录成账本，做靖州知州三年，总共搜刮二百八十多万白银，全部通过伪装成货物送到京城。”
“口说无凭。”太子沉声道。
他有皇帝的撑腰，才能稳坐储君之位，比任何人都不想皇帝出事。
柳氏疯狂吞咽，鼓足勇气再道，“皇上多数是让人送来口谕，只有极少次送密函，但每次我家老爷看完都必须当场烧毁。我家老爷为了自保，记录下每一次皇上让人送来的口谕和密函。”
“这种东西可以伪造。”太子否定。
“你……”柳氏猛地抬起头，嘴巴张合几次，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只有这两样证据，账本和记录口谕密函的册子，这两样都是老爷亲笔些的，为何不能证明真假？
柳氏恐惧愤怒得快要哭出来，无助地望向安封年。
安封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向皇帝时却凌厉如刀，“若是在皇上的地盘搜出脏银了呢？所藏数额与左敬锺账册上的脏银数量完全对得上，皇上要作何解释？”
正说着，手下抬出五个大木箱，嘭地一声放在皇帝面前。
见如此阵仗，满堂哗然。
靖州知州被告发之时是由当地百姓上京敲响登闻鼓，京城百姓犹记得受难之人是如何涕泗横流地哭诉，也记得靖州百姓过得有过凄惨。
没想到半个多月后，案情再度反转，罪魁祸首竟有可能是他们敬重的皇上。
百姓逐渐露出怒容，有人振臂一呼，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半个京城的人都汇聚在此，激动起来就如同突然扑来的浪潮，气势强大得惊人，禁军拼命维持秩序，仍被推得连连后退。
皇帝看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脸色也变了。
但更让他惶恐的是，从左敬锺那儿得来的脏银都藏在皇陵中，若这些真的是脏银，那么安封年很有可能已经发现皇陵内的秘密。
安封年，不能再留了！
“银子上没名没姓，你如何证明是脏银？”
安封年没错过皇帝一晃而逝的杀意，勾勾唇，“左敬锺不傻，与虎谋皮，若不留些后手如何能自保？由他经手的每一块脏银上都有道浅得只能用透镜才能看见的特殊划痕，皇上可以让人来查看。”
“检查！现在就检查！”百姓齐声大喊。
隔着三丈的距离，安封年和皇帝遥遥相望，看似无波无澜的眸子里早就交战了几个回合。
人群外，杜若坐在马车里，方才的动静皆已传入她的耳。
当众与皇帝为敌，如果不能定死皇帝的罪行，令皇帝成为人人喊打的罪人，那么死的就会是安封年。
皇帝的罪证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她蛰伏这么久，都没敢和皇帝正面对上，安封年是蠢货么？
听车外的动静，应该是有人在检查了，杜若自嘲笑笑，最终还是决定孤注一掷，“碧环，带上我所有的人马去皇陵。”
一个时辰后，五大箱的银子都检查完毕，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回话，“回皇上，银子上确，确实都有三角印记。”
“果然是脏银！”百姓群情激愤，浪潮翻涌。
全海赶紧护着皇帝往皇宫后退几步，皇帝胸腔剧烈起伏，“就算是有印记，又如何肯定是左敬锺所做？”
他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朝暗卫使了个眼色。
皇陵暴露了，务必要挪走杜恒的尸体。
安封年早料到他会找各种理由否认，从容应对，
“此三角印记均是先横后斜上方，最后一笔收笔时却成了一撇，导致图案并不是规整的三角形。左敬锺从小就对此痴迷，甚至在乡试考卷上都留下过这个印记，也因此遭怀疑作弊而落榜。此后他依旧喜欢在书画等上留下此印记，知道此事的人不少。”
话音刚落，杜恒祖籍的父老、雇佣过的仆人、任职地的文人等人证先后被带上来，纷纷肯定了安封年的说法。
证实了这一点一口，安封年没给皇帝再提问的机会，主动所有的疑点解释得清清楚楚，各种认证物证也都先后摊在了众人面前。
条理清晰，凿凿有据，此事已经不容皇帝狡辩。
安封年还道，“我替皇上再补充一个疑点，就算我说得都对，但我还得证明这些脏银是到了皇上的手上，才能定下皇上的罪。”
事到如今，官员们都呼吸急促，冷汗涔涔。
安封年敢说，他们都不敢听啊。
当今皇上为揽财，罔顾百姓死活私下命官员增税，真定罪了，皇帝就算是写下等身高的罪己诏都不能平息民怨，届时天下就要大乱了。
皇帝看向安封年的目光，近乎能把安封年给生吞活剥了。
他为何要揽财？
他想要的是一统天下，让大齐成为世界上最强盛疆土最广阔的国家。
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达成目标需要太多太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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