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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他想起方才春符说的话。就算陆止止不愿与陆元道同流合污，可她手无寸铁，若真是被人拿捏住了命门，被逼无奈来引诱、陷害自己，那……
顾谦之不敢再深思，他本就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如今这局面，着实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界限。
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当时不管不顾地离开京城。——其实春符说得不无道理，反正自己除了跟着着急，确实什么忙都帮不上。
顾谦之暗自懊悔，却又无计可施。正当他惴惴不安没个着落时，春符已经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
“怎么样？”
顾谦之几步迎上去，却见他脸色难看得厉害：“公子，来的是苏苏，不是陆小姐。”
“哦？”顾谦之一愣，随之心口一紧，“到底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陆小姐出事了？”
春符欲言又止，一张脸皱得像颗核桃。
“公子，我说了您别太紧张，也别太难过……”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惹得顾谦之更加慌乱，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怎么了？快说！”
春符被他吼得退了一步，咬着牙为难地叹了口气：“苏苏说，陆小姐快不行了……”
“什么？！”
顾谦之似乎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大张的嘴半天合不上。见他如此错愕，春符恨恨跺了一脚：“唉，都是陆元道那个老贼逼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竟然……”
春符话未说完就被狠狠撞了一下。顾谦之憋在嗓子里的那一口气终于提了上来，他直接推开春符，疯了似地往外奔去。
“公子，您……”
“苏苏呢？还在吗？不行，我要去亲自问个明白！”
春符想要拦他，怎奈他是不要命一般横冲直撞，力气之大，竟让人揪不住半分。
“公子、公子，您先别慌，要不等老爷他们回来……”
“人命关天，一刻都等不得！陆小姐出事，一定和我有关，她于我有恩，我怎能袖手旁观？！”
顾谦之的火来得毫无预兆，直吼得春符将剩下的话悉数憋了回去。
其实，这股熊熊大火并非只因为陆止止一人。听到陆止止垂危的消息，顾谦之先是脑中一片空白，之后便无法抑制地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中去。不用想他都能猜出来，陆止止近来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在陆府本就不被待见，又因为自己而违逆父亲的意思，以柔弱之躯对抗着那些穷凶极恶的人。
顾谦之再怎么无辜，但一切确实因他而起。他恨不能已，有那么一瞬间，他自我厌弃到了极点。自己才是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不仅伤害了赵玉尘，又害了陆止止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顾谦之几乎濒临于崩溃的边缘。若真害死了那如神仙般的女子，他就算将自己挫骨扬灰，也难以赎清罪过。
因为心头蕴着的那把火，顾谦之越走越快，几乎就要飞起来。待赶到门房外，苏苏听见动静，抹着眼泪迎了上来，说出口的话已断不成篇。
“顾公子，小姐……小姐……快死了……”
只短短一句话，却令顾谦之的眉心剧烈地抽动起来。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像是失了知觉，春符眼见不妙，赶紧将他扶住。
“什么叫快死了？上次见她不还好好的？怎么就……”
顾谦之固执地不肯相信苏苏的话，说到后来，自己竟也哽咽着发不出声来。
苏苏一双眼睛肿得像馒头，腮边、鼻头上全是眼泪。
“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知道老爷一直逼她嫁给您。小姐不是喜欢您的吗？可为什么死也不同意？老爷发了好大的火，命人将她关了起来，每日只允许送一顿清粥，连我都不让见。小姐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哪受得了这种折腾？她病得很重，却一直不肯说，直到今早送饭的丫头发觉不妙，这才请了大夫来。”
“她被关起来了？你怎么不早些来找我？”顾谦之又急又怕，硬生生的语气惹得苏苏又是一阵掉眼泪。
“找您有什么用？您也对付不了老爷啊！贵府戒备森严，对陆府的人都是棍棒伺候，谁还敢来？再说了，小姐一直隐瞒病情，奴婢也不知道她病得这般重啊……”苏苏半是恼半是忧，末了又惨兮兮地望向顾谦之，“小姐说她想见您最后一面，奴婢跟了她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含恨而去，这才硬着头皮来府上寻您，求您无论如何一定去见见她。”
话音方落，春符一把拽住顾谦之的手，连连摇头：“不行，公子您不能去。您若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顾谦之尚未彻底缓过劲，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苏苏死命推了春符一把，连带着将自己也甩到了一边。
“你个刁仆好没良心！我们家小姐为你家公子受尽了苦，眼看着连命都没了，你却说出这般忘恩负义的话！”苏苏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一手指着顾谦之骂道，“原来你们主仆都是胆小鬼，一点儿担当都没有！枉费小姐对您这般倾心，真是瞎了眼！”
“苏苏，春符不是那个意思，我……”
被人这般赤裸裸辱骂，顾谦之不由憋红了脸。他一心记挂在陆止止身上，不由朝春符瞪了一眼，却再次被苏苏厉声打断。
“别说了，奴婢都明白！”苏苏斜着眼瞟过来，一脸轻蔑，“公子心气傲、眼光高，心里恐怕只记得那个阳羡公主，哪里能瞧得上我家小姐。没关系，公子若不敢去，奴婢不强求，奴婢也不敢强求，权当奴婢没来过吧！等我家小姐不在了，您就不必这般为难了，欢欢喜喜去和你的公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吧。”
“这和公主有什么关系？不要肆意攀扯无辜之人。”尽管顾谦之已经担心到不行，但听到苏苏这般不讲道理地将赵玉尘拉进浑水，他心里仍旧不大舒服，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见他寒了脸，苏苏委屈地咬着唇，低头不再说话，只不服气地哼了几声。
总这么僵持着并不是办法。且不说顾谦之一直将陆止止奉若仙子，并有过一段短暂而疯狂的迷恋，只说她不愿听任陆元道的命令、不肯为虎作伥，仅凭这份气魄和恩情，顾谦之就无法对她的事袖手旁观、听之任之。
“苏苏，小姐还在府上吗？”
听他似是准备前往，苏苏又惊又喜，完全忘记了方才的愤怒，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出来的时候，小姐还在府中。但是她和老爷说，自己命不久矣，想要临死之前再去大相国寺敬香，祭奠自己的母亲。她都已经那样了，老爷便格外开了恩，同意让她前去了了心愿。小姐让奴婢来找您，说是想和您在大相国寺见面，您……”
“好，我去！”顾谦之直截了当应了下来，转眼见春符仍面有难色，又冷着脸说道，“你若不想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那怎么行？”春符本想再劝劝，可一看顾谦之那冷峻的脸色，便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任凭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无用了。
春符是知道自家公子曾对陆止止动过心的，也知道陆止止为了自家公子不惜违抗自己的父亲。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虽然口中总抱怨陆府的人不好，但对于陆止止，他到底还是心存了一份敬佩。再者说，人都已经快死了，若还在这里纠结去不去、能不能去，似乎确实不怎么道义。
想到这里，春符默默叹了一口气。
“让您一个人去，这种怂包的事我做不出来。公子，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将马车牵来，任他魑魅魍魉，我和您一起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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