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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病初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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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赵廷芳走后,赵玉尘便似换了个人,认真吃饭、乖乖喝药,没有哭、更没有闹。

    阿霓害怕她是强忍悲哀,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了许久,直到确认她没有半分做戏,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很多时候,阿霓总有一种错觉。赵玉尘不像是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娇滴滴、风吹不得、雨打不得,反倒更像万丈峭壁上于夹缝中挣扎挤出的野草——顽强、倔强、坚韧,没有什么会令她害怕、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前行。

    面对顾谦之的事,尽管她难过、伤心、绝望,但痛苦之后,仍旧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新振作起来。

    这一日,阳光明媚而温暖,尤其是中午时分,和煦微风柔柔吹起,吹皱一池春水。赵玉尘坐在榻上,眼巴巴瞧着从门扇倾泻进来的金色的光,满眼憧憬。阿霓心思细,知道她着实憋得太久,便吩咐人抬了一张木榻出去,然后将赵玉尘连人带被子一起送到了阳光下。

    沐浴在春光里,四肢百骸如饥似渴般吮吸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暖意,心底里的那些阴霾潮湿也随之淡去了许多。赵玉尘慵懒地倚在榻上,歪头看着墙头上落着的几只麻雀。

    “难熬的冷天终于要过去了。”阿霓可心地递过来一杯热水,看着她乖乖喝了几口,又接过来放回一旁的木几上,“这麻雀有什么可看的?叽叽喳喳吵得烦死人,赶明儿我让人送几只狸奴来,一定把它们都赶走。”

    “为什么要赶走?我很喜欢,听它们叫,就会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日子也不再寡淡无味了。”她无所谓地瞥了阿霓一眼,忽然想到一处,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个秘密,谦之哥哥的小名就叫雀奴。当初还是景修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

    “雀奴?”阿霓挑眉,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墙头上的那几只麻雀,轻蔑又好笑,“怎么取了这么个贱名?当真贱名好养活吗?”

    “还真是这么回事。他说他小时候体弱多病,顾棠大人就为他取了这小名保平安。”说起顾谦之,赵玉尘的眼眸闪闪亮亮,泛着柔和的光,看得阿霓微微愣怔。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地笑过了。

    “阿霓,你说我每日多念叨几遍他的小名,是不是可以助他早日度过劫难?”

    赵玉尘口吻轻松像是玩笑,可看向阿霓的眼神里却透着莫名的认真。

    阿霓收回神,故作轻松地摊着手:“外面人说,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顾公子把您欺负得这么狠,做了那么多混账事,活脱脱就是个大坏人。您放心吧,他呀,得长命百岁、长命千岁。”

    说罢,阿霓俯身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比方才严肃了些:“公主,您的身子刚有些起色,就别再为他操心了。那日齐王殿下说得再清楚不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顾公子再好,但眼下他就是个靶子,谁挨着谁倒霉。为了殿下、为了贵妃,也为了您自己,还是放下吧。”

    “嗯。”赵玉尘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似乎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阿霓哪里敢逼她这么个病人,纵使憋了一肚子话,也只能黯然闭了口。

    气氛忽然有些微妙,尴尬蔓延开来。阿霓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偷偷瞄了赵玉尘几眼,却见她只是盯着麻雀出神。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何为姻缘。”赵玉尘毫无预兆地开了口,眼神一动不动望着远处,“一桩好姻缘,不仅要看两个人是不是情投意合,还要看他们是不是有缘分。徒有感情而无缘分,到最后一定逃不过分离。我与谦之哥哥便是如此,我喜欢他,他心里也有我,可我们有缘无分、强求不得,这么耗下去,不会有结果。但是让我直接放手,我又做不到。哥哥说得对,时日久了,一切就能好起来,可那都是许久以后的事,我顾不上。而眼下,我心里真真切切难受得紧。阿霓,你若真心为我好,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听腻了,不想听。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想吧,我一定会想清楚的。”

    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不娇柔、不造作,只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阿霓暗自感慨,赵玉尘还是那个赵玉尘,尽管暂时遇到了困境,但那股不畏艰险的信念仍在。没有什么是她扛不起的,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

    “好,我以后不说了。”阿霓认真答应下来,末了又站起身,“药还在炉上,我去看看好没好。”

    “好了自然会有人送来,你不必亲自去看。”赵玉尘抬头看她,淡淡笑意挂在眼角,“陪我坐会儿吧。”

    阿霓拗不过她,重又坐下,看着她之前因为高热而烧得干裂的双唇,忍不住心疼,便探身拿了一个橘子剥开,取出一瓣摘了干净给她递过去:“南郡加急送来的,陛下特意给您留了一些,说是酸甜可口,您尝尝?”

    病了许久,整日与苦涩药汁为伴,看着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橘肉,赵玉尘忽而生起食欲,抬手接了过来。

    “去年端午,他在金明池边写过陈王的橘赋,你还记得吗?”

    回忆袭来,赵玉尘满怀期待地望了阿霓一眼,岂料阿霓只是撇撇嘴:“当然记得,那日您为了顾公子偷溜去了东宫,害得我被吉福公公臭骂一顿,这个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话音方落,赵玉尘便轻轻拍了她一下,阿霓抬头看着她,见她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色,便吐了吐舌头,认真地说道:“怎么不记得?拊微条以叹息,哀草木之难化,我看他活脱脱就是世上最最难化的草木、实心的木头桩子。”

    “好了,瞧把你气得。”赵玉尘重新倚了回去,将橘子塞进嘴里,“唔,好甜!这橘子真不错,也不知景修有没有,他最喜欢甜食,若是吃到了,定然欢喜地跳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荣桓郡王了?”阿霓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顺手又给她塞了一瓣,却被她推了开。

    “去年春日里,景修还和我一同在重华殿学书。那孩子年纪不大,却机灵得很,每每我和谦之哥哥闹得尴尬,十有八九都是他解得围。我想,应该是五哥有意安排他来的,为的就是怕我任性、怕我胡作非为令谦之哥哥无所适从。他们父子都是心思细腻的聪明人,如今五哥遭了难,景修被困在东宫一定也不好受吧。其实,我真挺喜欢他的,又聪明又懂事,比哥哥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好多了。景宣、景遥还有景文,他们都被母妃宠坏了,什么事也不懂。”

    听她慢慢说着,阿霓无不认可地点着头:“这么多年,太子殿下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荣桓郡王在那种环境下,经的事情多了、看的多了,心智自然是要比一般孩子稳重一些。郡王也挺可怜的,听说他母亲生下他没多久就离世了,继太子妃对他也不怎么上心,要不是太子殿下看重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估计他都活不到今日。唉,若是太子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想想赵景修、再想想自己,赵玉尘只觉前途一片渺茫,眼神不由黯了下去:“我们这些人都一样,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过一日算一日吧。”

    这种丧气话绝不是赵玉尘的风格,阿霓心头一颤,再见她怆然垂眸,忍不住便要上前宽慰,没想到嘴还没张开,就听墙头上的麻雀叽喳着四散飞起,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怎么回事?!”阿霓倏地转过头去,警惕地盯着墙头上的动静。

    不多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鬼鬼祟祟探了出来,视线紧张地打量了一圈,待看到阿霓,蹭地窜了起来。

    “别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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