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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前盖了厚厚的一层粗糙的布。
他坐在地上，指尖插入雪地。
幺幺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他。
发现并没有谁来帮他。
幺幺凑过去，站在身旁一起找。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个东西在那头反着光。
见他身旁也没有什么东西，幺幺走在他身前，蹲下了身。
地上的乞丐听到动静也愣了一瞬，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那东西插进厚厚的雪地里，冒出一个把手类的东西。
幺幺伸手触摸，将之从雪地里拔出。
一个银质的东西，出现在幺幺面前。
见到此物的这一刻，幺幺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下来。
银色的勺子。
萧祈之的勺子…..
眼前的乞丐寻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
幺幺看着银勺发呆，在她恍惚之时，手中的东西被一个冰冷的指尖夺走。
幺幺愣了愣，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那人的眼睛被罩住，就连鼻子以下的地方，也塞入了衣领里，无法让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谢谢，你是新来的么？”
那乞丐从雪地上站起，面对着她。
“先前，没见到过你。”
他虽眼盲，但心不盲。
从来没有人会帮助他。
就在他话出口的一瞬间，幺幺霎时间热泪盈眶。
这个声音，就是萧祈之的。
这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握紧了手中的银勺，摸索着身体，珍重的放进怀里。
见眼前的人没有说话，此刻风声也大，他便以为人走了。
寒风萧瑟，他转过了身。
那一瞬间，大雪纷飞。
风将他头上盖着的帽衫吹下，展现在下面，令幺幺万分熟悉的发丝，显露了出来。
几乎与整个被雪覆盖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萧祈之垂着头，若无其事的将帽衫带上。
拄着拐，踏着雪往前走。
“萧祈之。”幺幺几乎是无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面前男子的脚步，也就此停下。
“萧祈之….”幺幺的声音逐渐染上哭腔。
萧祈之握紧了手中的拄拐。
随后，他缓缓转过身。
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他伸出了手，抚上了眼睛上面盖住的声音。
在无数个夜晚魂牵梦绕的声音，在此刻重新响彻在耳旁。
白色的布条被扯下，露出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正迷茫的看着自己。
许久未曾见过天日，再次看见东西，视线有一时无法获得焦距。
在恍惚的视线中，萧祈之逐渐看见了眼前人的脸。
仅仅只是个轮廓，但身体远比脑子更诚实。
他伸出了手，冰凉的指尖触摸在了她的脸庞。
幺幺看着他，破涕而笑。
她抬手，盖在他抚摸自己脸庞的手上。
幺幺嘴唇颤抖，许久才问出口，
“….好久不见。”
她开着玩笑缓和悲伤的气氛，“你还记得我吗？”
的确很久不见。
在他死亡到穿进幻境，对幺幺来说，不过是一个时辰都不到。
可对萧祈之来说，是实实在在的两年。
而他现在，成了乞丐。
幺幺根本无法想象他受了多少苦。
她的泪水流下，烫在了萧祈之的掌心。
萧祈之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嘴唇却先一步呢喃，
“幺幺….”
萧祈之的目光越来越涣散，他脚下一沉，被幺幺扶住。
紧接着，他双手捧住她的脸。
这是真的吗？
可是这个时候的幺幺，不是还在清玉国吗？
不可能….
见他神色恍惚，幺幺居然也能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她莞尔一笑，挣开了他的双手，踮起脚，紧紧的抱住了他。
“萧祈之….是我，我来找你了….”
幺幺的声音更加颤抖，眼泪哗啦啦的流。
两具充满污秽的身体抱在了一起。
可他们彼此的灵魂，又是那么的纯粹。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幺幺气不过，张开嘴，咬住他的脖颈，
“抱我！”
下一刻，萧祈之在她身后犹豫的手终于放在了幺幺的背上。
真的是她。
他能感觉到痛了。
萧祈之埋在她肩头，眼眶逐渐湿润。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找他了。
无数个漂泊在皇城里他的身影，都在这一刻在萧祈之脑海里上演。
穿到幺幺被杀的这一段，他再次体验了那种嗜心的痛苦，只增不减。
他依旧抱着她的尸首流泪，但是却没有第一次的声嘶力竭。
他知道，这是幻境，但也是真实的。
后来的他，还是白了发。
但是却没有以前那种疯狂的举动，将他眼睛挖去。
这次回来，他也没有杀过一个人。
他有好好听话，学着将人命视为重要之物，也学着去变温柔。
他一直期待着，能够有这么一天。
幺幺会回来，然后看见的，是完整的他，是心存善念的他。
所以他放弃了自己踩着无数人头的皇位，来到他们所在过的地方，当一个眼瞎的乞丐。
他生来，便看不见。
双眼是因为她恢复的，自然，也要因为她存在。
而现在，他一睁眼就能看见她。
萧祈之抱紧了身前的人，似乎要将她融为一体。
许久后，幺幺才听到他的声音，
“你来找我了…..”
“为什么这么晚。”萧祈之轻咬她的肩头，发泄着不满。
其实他本没有觉得晚。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
若是耐不住了，便会去清玉国，见见那个未曾被他污染过的幺幺。
可现在，他的幺幺来找他了，他无法不委屈。
幺幺拍着他的背，眼眶湿润，“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想到什么，幺幺锤了他一下，“你为什么要选择回这里？”
萧祈之的指尖颤上她的发丝。
如同一个孩童，清晰的找到了自己的印记。
他说，“赎罪。”
“无论去哪里，都无法找到身为我妻子的你。”
“所以我甘愿，在这之前，替我自己赎罪。”
他的话让幺幺心脏抽疼。
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紧紧的环抱住他，
“你的罪赎完了。”
“现在，我来救你。”
幺幺笑着，问出了自己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萧祈之，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风雪落在二人肩膀，与她裸露的肌肤上。
萧祈之用衣物罩着她，声音很轻，但对他来说，却是积载了很多年的沉重情绪。
他无比认真，缓缓道出，
“我愿意。”
他们终究会在一起。
一如萧祈之在冰湖将她救起。
一如，她在雪地里，找到了身为乞丐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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