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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眼睛。
薛天成得出了答案。
相比起当时明亮而璀璨，如同黑色宝石一样烨烨生辉的漂亮瞳孔，而现在的贺清低垂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一样变得有些落寞。
并不是要哭出来的眼神，但是那清冷而倔强的瞳孔，依旧让薛天成感到心脏突然缩紧一样的疼痛，让薛天成猛然清醒了几分。
薛天成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木剑，像是很多年前的夜里看向仿佛近在手边又无比遥远的柴刀一样，投去同样炙热，包含热的感情却截然不同的视线。
薛天成向木剑的方向微微伸出手。
那柄木剑仿佛受到牵引一般，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就想喝醉了酒的醉汉一般摇摇晃晃的悬空浮起，但是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歪斜着飞入薛天成的手中。
薛天成以木剑柱地，将自己的身躯撑了起来。
贺清无言的张大双眼。
从正面挨了一下道君太极印的话，哪怕是五重天剑修的体魄，应该也没有办法重新站起来才是，更不可能留有能够以气御剑的余力。
“我没有输。”看着那个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摇摇欲坠的男人，却依然像个傻子一样这样宣言，贺清没来由的感到了烦躁。
难道是自己刚刚下意识的留手了吗？还是说……不，都没有关系。少女握紧手中木剑的剑柄，只要再给他一剑就可以了，只要再给他一剑……
贺清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向薛天成的方向踏出一步，她能感觉到握着剑柄的手有些许动摇。
“就算你把我打倒我也不会离开的。”那个傻子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鲜血顺着他的鼻子流到下巴上，让那张脸看起来分外滑稽。“因为我薛天成才是这龙傲天宗的宗主。”
“无论怎么样你也不愿意放弃宗主这个虚名吗？”贺清垂下木剑，看不清神情的开口问道。
薛天成愣了一下，接着满脸血迹的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没错，我就是这么死皮赖脸爱慕虚荣，要名不要命，所以就算你们把我打晕扔掉，等我醒了之后也一定会赶回来的。”
“……那就随便你吧。”少女扔下木剑，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听完了这六个字的瞬间，薛天成松了一口气，然后就不必再苦苦强撑着，转瞬之间就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失去了重心的身体仰面倒在地板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贺清微微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咬了咬嘴唇，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重复了一句：“随便你吧……”，然后就继续向着门外走去。
静静坐在大门前的姜姓老人看似沉稳，但是藏在袖中的双手来回轻轻敲打着，显示着老人的内心并不如表现的一样不为所动。
当贺清从门后走出时，老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探查了一遍不再被隔断符包裹的房间内，原本有些严峻的神情慢慢放松，对着少女低下头，带着笑意用松了一口气的语气说道。
“少主……你果然还是留下那小子了。”
“不，”少女微微顿了顿，“我从来没有对他抱有过希望，他的去留对我而言无关紧要，所以我把选择留给了他自己……无论他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无所谓………”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时至今日，少主依然没有从过去遭遇的那些背叛中走出来，为了不再遭受背叛，少主甚至不再对他人敞开心扉。
这样想着，老人随即看了一眼房间内倒在地上昏厥过去的薛天成。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让少主改变主意的，但很显然，贺清将自己心中这最后一份信任给了他。如果这份信任再次遭受背叛的话，那么贺清此生恐怕也不会再尝试去相信别人了。
看着贺清独自一人远去的背影，老人缓缓起身，背着手走进房间，站到薛天成的面前。
老人从怀中拿出一个药葫，轻轻摇晃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还是取出一粒丹药，嫌弃的塞进薛天成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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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天成同时感觉到胸口传来的疼痛，以及从胸腹间蔓延至全身的热流。
模糊中，他想移动一下身体，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中，胸口被一柄一人大的巨剑贯穿，牢牢的钉在山崖上动弹不得。
薛天成刚想开口叫喊，猛然间看到周围的景象，又立刻闭上了嘴巴。
不远处便是龙傲天宗，却已经不是薛天成熟悉的那个宗门了。
宗门正门的牌匾被烧断，掉落在地上变成焦黑的木炭。
巍峨的东门正楼正在熊熊燃烧，逐渐变成一片又一片冒着灰烟的废墟。
而那些刚刚收入宗门的弟子正在沦为一片火海的中门里四下奔走，穿着青衫的陈厚学挥舞着双手带着那些孩子们灭火。
就在火势逐渐减小的时候，突然有数十把刀剑从天空中笔直的落下，轻易的撕碎那些宗门弟子的身体。
直到这个时候，薛天成才发现遮挡在天幕上的，都是无数密密麻麻的武器和法宝！
“快跑！离开那里！”薛天成目眦俱裂，冲着宗门的方向高声咆哮。
但是就像声音传不到那里一样，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依旧傻傻站在宗门的废墟里，不知道天上那一层由各种攻伐法宝堆叠而成的云层正在缓缓朝地面坠下。
姜老人呢？！他在哪？薛天成艰难地转动着脖子，希望找出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老人的身影。
突然薛天成的动作僵住了，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崖上，老人那魁梧的身躯被数十把长剑贯穿，同样被牢牢钉在山崖上，苍老的头颅无力的垂下，生死不明。
薛天成绝望的看着那片乌云缓缓笼罩下来，徒劳的想把插在自己胸口的巨剑拔出，却想不到任何可以补救的方法。
就在那片乌云将要以泰山压顶之势落向宗门废墟的时候，又突然间停滞在空中。那些缠绕着各色灵气的法宝如同被其他事物吸引一样，在空中调转方向，齐齐指向另一处。
薛天成顺着那些刀剑指向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更远的一座山头上有一道纤细的人影。
一袭白衣的贺清独自站在山顶，长发被风吹散，清冷的神情方如嫡仙人下凡。而少女的头顶，则是不断聚拢的无数攻伐法宝，蓄势待发，如同流光溢彩的云雾将整个山顶层层包裹。
看到那些法宝逐渐收缩，薛天成顿时感觉全身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一样，想要朝着少女叫喊让她快逃，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有那些盘旋着的法宝的间隙中，少女抬起头和薛天成对视了一眼，仿佛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下一刻，身形就被突然爆发出的光芒彻底淹没，顷刻间连同整座山峰一起消失，湮灭成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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