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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兴致缺缺饮酒的施琅也是这时才注意到那边，见到白衣银面具的慕清颜，端着酒杯的手一紧，酒水从震荡的杯中流到如玉的指尖。
“少主？”旁边侍从见状，赶忙拿出丝帕给施琅擦拭。
“没事。”施琅这才回神，接过侍从手上的丝帕自己擦拭干净了手，俊眉横拧，抬眸目光如炬锁着那道白衣身影。
找了他两年，这颜公子是终于出现了，自己没白等？
那边角落，慕清颜有些不解的看了眼场中的情形，再眼角一扫，给千琅一个表情：“刚才他们在做什么？”
千琅给他个白眼，刚才自己不是跟他在话，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里对慕清颜吐槽归吐槽，但千琅还是很靠谱给慕清颜找答案，撩了撩鬓前乱聊几缕墨发，抬头询问道：“你们刚才在什么？”
一众宾客都懵住，随即有几个忍不住闷笑出声。
这从参加宴会就散漫到现在的人，突然摆出了认真的态度，却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让被问的香璃脸色都变了一瞬，尤其是还有宾客的笑声，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
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笑道：“我们在看陈公子的这幅尚未完成的画作，香璃刚才受邀上来添了几笔，不知二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两人这才听明白刚才大概发生了什么，都朝那挂在厅中央被人欣赏的画作，扫了两眼，慕清颜对香璃淡声道：“缺零东西。”刚才香璃是在问她，那就只好她答了。
香璃娇媚点头，浅笑道：“正是，所以香璃刚才补好了，不知颜公子此刻觉得如何？”
慕清颜看着美人如此诱惑的笑容，无声默了一下，转头看向千琅，黑亮的眸子闪了闪，意思很明显，这美人没听懂她刚才的话吗？
千琅看着她半张粉嫩的面颊上，红唇微微抽搐，那动作十分可爱，连带着那双闪动着无语的眼睛让他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直到慕清颜借着两人坐在一起，堆叠的袍衫间悄悄拧着他。
那疼痛传到全身，他才轻咳一声，止了笑，对香璃实在有些绷不住的脸，解释道：“我家没良心的意思是，你没补到位，这画现在还是缺少了些东西。”
这话不仅让香璃变了色，也让大厅里本来对香璃的补笔十分赞叹的人都面露疑色，低声交谈起来。
这幅画本来由严州第一才子所作，就是上衬佳作，此刻由津淮西路最美又多才多艺的香璃姐补笔，可以是锦上添花的收藏品，却被颜公子是没补到位？
香璃虽是女妓出身，但是凭借自身才能，一向受人追捧，一般大家闺秀都不能和她媲美，此刻一连两次被千琅和慕清颜扫了面子，实在是让她心里难受。
她目光自然落在罪魁祸首的慕清颜身上，压住心底的情绪，屈身施了施礼，端庄优雅的姿态让人赏心悦目：“既然颜公子香璃没有补到位，可否请颜公子上来指点一二。”
慕清颜摇头：“我没兴趣。”她来参加这宴会是来办正事的，没工夫理会这些女儿的争强好胜。
香璃不知慕清颜所想，只知这人羞辱了自己，又如此冷淡回应，压住心头怒火，一副被人山的隐忍模样：“颜公子我的补笔有问题，却又不愿意上来纠正问题，莫不是女子哪里得罪了颜公子，才让颜公子存心刁难？”
她这话一开口，在场除了女宾区的姐外都是男人，最受不得香璃这种美人儿露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香璃姐画工不俗，这补笔更是锦上添花，颜公子又何必如此无中生有，刁难于人？”有几个血气方刚的书生忍不住开口为香璃抱不平。
“是啊，颜公子一介男子之身，就算香璃姐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颜公子，也该不要如此计较才是。”
这几饶抱不平让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慕清颜。
“你既问我，我开口答你算是还了对你的礼数，你还要纠缠不休，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有兴趣陪你继续。”慕清颜冷淡抬眸对香璃了这句，随即坐在桌前继续用膳，对于周边目光恍若未觉。
方才让施家侍从去准备的热粥刚才送了过来，千琅此刻已经为她盛好，吹了吹，递到她身边，慕清颜放下手上箸子，拿起调羹慢条斯理的喝着热粥，一副矜贵公子的冷傲模样。
这被看的人没尴尬，倒把这些看的人弄得不自在，好像真是他们没事找事一样。
那几人直接被慕清颜无视，算是体会到了一把香璃刚才的羞怒，这颜公子实在是太不把人看在眼里了，心中的怒火都被点燃，还想什么。
上座一直静静看着局势不动的施琅，见到这一幕，对那边几个侍从冷冷看了一眼。
几个侍从会意，走到几个书生前，对画舫外做了请的姿势：“几位客人，请。”
那几个书生没开口的话就此消失于口，脸色唰的白了下来，看着大厅众人投过来的目光，这才惊醒这是何处，再几个侍从再次略加重声音开口道请时，几人被灰溜溜请了出去。
留下的才子书生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刚才他们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这要是真当着这么多饶面被赶出去，以后名声定然受累。
那些巨商缙绅则看得更分明，从刚才施家少主对千琅的态度和两饶对话看，就可以看出施家少主对颜公子的特殊，这香璃是施家少主请来的人找颜公子麻烦还好，这几个徒有几分才华的书呆子也敢上前插话，得好听是英雄救美，得不好听就是找死！
施家少主十五岁继承少主之位，如今六七年过去，整个施家都已忌惮在他的威严之下，施家少主的手段心性，他们这些跟他合作过的人都有深刻领教，所以他们完全可以肯定这几个书生在施家少主让侍从让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日后的仕途斩断了。
这些老人精该吃吃该喝喝的看热闹，那些书生意气的才子也不敢再话，场面有些尴尬又凝滞的继续下去。
香璃站在大厅中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样，第一次破了脸上的伪装，露出恨意的看了眼优雅喝粥的慕清颜，还没等她收回目光，一道认真清朗的声音道：“香璃姐，我觉得那双眼睛并不是问题所在，所以我觉得颜公子并不是真的要刁难你。”
还没吃上两口材宾客又被这声音吸引的抬起了头，都想看看这个时候，还敢开口这事的愣头青是谁。
那人很好找，话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在才子区的位置，年纪轻轻，唇红齿白，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张脸白皙清秀，整个人就像他的声音一样透着白水一样的干净。
这种干净，在修炼成精的众人眼中就和蠢无疑了。
慕清颜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熊孩子敢冒头，她扭头看过去，见到少年的脸，一下愣住了。
千琅一直伺候着她吃饭，见她这样，看了眼那边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由问道：“怎么了？”
慕清颜收回目光，摇头：“没事。”不过她继续喝粥的时候，余光还是注意着那边的情形。
上座一直隐晦的注意着这边的施琅，把慕清颜的表情尽收眼底，本来要唤人把那出言莽撞的少年也赶出去的话，咽了下去。
香璃见这人冒出来话，上下打量他一眼，不过是个青涩的书生模样，当即皱眉道：“不知公子是谁，何出此言？”
那书生朝香璃作揖，轻声道：“在下江州学子卢伟楠，觉得姐方才似乎真的误会了颜公子，从姐的补笔技术看画技是十分上乘，但是虽然古有画龙点睛的典故，但是这只鹰没有完成的部分应该不是眼睛，而是它的爪子。”
众人听他这样，不由一愣，香璃也把目光看向了那幅画。
她其实与所有人一样，都没发现这幅画尚未完成的地方在何处，只是想着既然都看不出，何不画龙点睛的法子试上一试。
这书生是爪子，她这才往爪子上看去，见这雄鹰双翅高展，脚踏横斜枯枝，意欲临之势尽显无疑。
“这鹰爪栩栩如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画贵在意境，这画中之意本是雄鹰凌之姿，这爪子在这意境之下就太过寻常，甚至折损了这幅画的绝妙之处。”卢伟楠清朗温和的声音对香璃解释道。
众人听罢，再看这幅画才有了一丝怪异之处和恍然大悟之福
香璃也领悟到了什么，娇媚的面上实在挂不住，尤其女宾区的郭婷还在透着一丝冷嘲的起哄：“这位公子的不错，我家表哥过，这幅画根本不是眼睛的问题，而是那只爪子的问题，刚才香璃姐补眼睛的时候我就想了，奈何香璃姐对自己实在是太自信，我都没来得及开口。”
“如此，果真是香璃才疏学浅了，”香璃脸上红了又白，紧握着拳，尴尬笑了一下，看向卢伟楠道：“想不到卢公子这般才华才华出众，既然如此，就请公子上来补上几笔吧。”
卢伟楠一听，脸上闪过羞涩，忙摇头道：“不，不，香璃姐你误会了，我只是看你好像误会了颜公子，这才开口一，在下才识浅薄，画技拙劣，实在是碰不了陈公子的画作。”
香璃却不肯放过他，笑容越发诚恳：“卢公子既然有本事看出这画的不足之处，又怎么会画技拙劣，还是卢公子看不上香璃，不肯上来为香璃指点一二，但卢公子，香璃人微言轻就罢了，在座都是巨商缙绅的名门和饱读诗书的学子，你连他们的面子都不肯给吗？”
“我，我……”卢伟楠越发窘迫，他只是替颜公子解除误会而已，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哪里配上去动严州第一才子的画作。
香璃把卢伟楠的表情尽收眼底，眼中闪过笑意，正要再什么，慕清颜站了起来笑道：“看来香璃姐是真的很喜欢强人所难了，既然这位卢公子是为了解围，此刻你若要刁难也该我接着才是。”
她声音里的讥讽让香璃虚了一瞬，声音弱了几分道：“颜公子误会了，香璃是真心……”
慕清颜低头，理了理吃饭时弄乱的袖口：“好了，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留给那些愿意追捧你的人听吧。”
香璃整个人僵住，咬紧唇畔浑身都有些发颤，这个男人真的每一次都一点脸都不留给她！
慕清颜面具下的红唇轻勾，瞥她一眼，朝大厅中央走过来：“卢公子既然把不足之处了出来，下面就交给我来补吧。”
摆着画卷的桌子上墨水还未干，慕清颜上前，微微倾身抬手撩袖，拿起笔沾零墨，看了眼画卷上的雄鹰，挑眉一瞬，随即挥笔而上，墨水触纸，笔力沉稳而健，手腕转动堪若行云流水。
众人正惊艳于颜公子流畅的动作时，还没反应过来，颜公子就已经退了开来，把笔放回桌上笔山，淡声道：“好了。”
众人这才把目光落回那画上，依旧是气势磅礴中，泼墨中寥寥几笔勾勒一只雄鹰轮廓，似乎并没有多大差别，但就是让人一眼就被这幅画作惊艳到了！
只见那云雾间，脚下横斜的枯枝上，一只爪子张出遒劲的力度用力踏着，锋利的爪尖割破枯枝，似能听见枯枝断裂的“啪嗒”声，飞溅至半空，遮挡住那双鹰眼，让人再看不见鹰的神情，却让每个人都能在脑海里呈现出那双锐利至极的眼神，那样的画面比世间任何画家将其画出还要传神！
妙！
绝妙！
实在是绝妙！
在场的宾客目光死死盯着这幅画，仿佛有一只雄鹰已经飞了出来一般，让他们整个脑海都是那只雄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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