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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儿是九月初八，又是高晓六一年来得以出远门的唯一机会。
天蒙蒙亮，高晓六便在二爷的带领下赶往彭衙城先生住处。
先生是个十分讲究的读书人，常年腰间美玉一块，手中书籍一卷。不光是高晓六一人的先生，更是整个彭衙境内所有少年的先生。
除去每年寿辰的这一天，先生呆在家中待客以外，其余日子他总是穿梭于大街小巷田间地头，为每一位适龄少年教授学问。
也是正是因为如此，高晓六每年都不得不和二爷早早赶到先生住处。不为别的，来的晚了实在没处下脚。
先生的家在彭衙城东边的一条小巷深处。那一片住着的都是些老人。平日里巷子里看不到人影，很是安静。
跟着二爷来到先生门前，一位铁将军高高把着木门。高晓六心中略有疑惑。还有两年才满十八年，先生怎就现在出了门。
高晓六回头看了看二爷，指了指先生的邻居。“走，去问问。”
这个邻居高晓六也认识，是个老婆婆。老婆婆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乃是彭衙街面上极负盛名的泼皮无赖。三十好几了。一天无所事事，好赌成性。从来对老人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老婆婆就这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着，还好先生平日里也会接济老人一二。不然，高晓六还真会觉得老婆婆会被活活饿死。
轻轻的敲了敲门，老婆婆不一会儿就从里面出来了，一看是高晓六爷俩。又转身往回走，“来，你们跟我进来。先生托付我有东西给你们。”
爷俩跟着老婆婆进了院子，院里啥也没有。真是家徒得不能再四壁了。
老婆婆在里屋翻了一会，抱了个木盒子出来，交给了这爷俩。高晓六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当即会心一笑，先生是否有些过于小心了一点。
倒不是说这盒子里的东西有多惊世骇俗，也就四味不算特别名贵的中药材。当归、白头翁、人参、生地。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轻松吟诵起一首诗，高晓六抱着盒子朝院外走去。
少小离家老大回，这是当归。乡音未改鬓毛衰就是那白头翁。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依次便是是人参和生地了。
盒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抱着也不好走路。刚拉开门，高晓六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盒子里的药材都掉出来了。
高晓六忙把药材从地上捡起来。那人这时也回过神来，就要破口大骂。高晓六连赔不是，抱着盒子赶紧溜。那人骂骂咧咧了几句，就推门进去了。
高晓六认出那人是谁了，正是老婆婆那不成器的儿子王大仁。
先生的离去既然只是偶然，也就是说事情没有暴露。高晓六也就懒得与其计较些什么。
不料刚行至巷口，就听得一声惨叫自小院内传来。
高晓六暗道不好，急欲转身回返。那王大仁每次回家都是索要钱财。要是看见自己从他家抱走一盒药材，不定会做出什么勾当来。
身后二爷手中拐棍重重落地，横亘在高晓六面前，无比郑重道：“三思，还有两年。”
高晓六不管不顾，怒吼道：“她也曾是我的子民。”
快步跑到王老婆婆的家中，高晓六顿时被院中的景象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眼下眉，咬碎口中牙。
只见王老婆婆倒在血泊中，不远处还扔着一把染血的菜刀。王老婆婆还吊着一口气，没有去。就在血泊中向前慢慢爬行。
高晓六望向王老婆婆爬向的方向，窗台下的小凳子放着针线活计，还有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帮子。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王大仁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正在在厨房内翻找着食物。
“十七呀十八呀，小女子我呀，擦粉又戴花呀。二十七呀二十八，我和哥哥呀，苞谷地里玩耍耍。做啥呀，骑马马。三十七呀三十八，我和哥哥呀，噗里噗通生娃娃。四十七呀四十八，我的哥哥呀。把我撇下咧。我干哭没办法呀。哎呀哎呀呀，哎呀哎呀呀！”
唱到兴起，王大仁甚至用手敲起桌子，为自己打起了拍子。
‘啪’，一只手掌拍在了王大仁的肩膀上。王大仁正唱到兴头上呢，一回头，一个硕大的拳头迎面而来，吓得王大仁忙将头向后仰去。
那拳头不依不挠向他冲来，一拳正中王大仁喉部。这一拳只砸的王大仁向后飞去，砸在了桌子上，又从桌子上跌落，在地上直低吟。
好一记漂亮的冲天炮！
拳经有云，上打咽喉下打阴，中间两肋并当心。早已经明劲巅峰的高晓六一拳便结果了王大仁的狗命。
从屋里找到了一条麻袋，高晓六盖在了王老婆婆的尸首上。一出门，正好看到了背对院落的二爷。
二爷拄着手中那根拐棍，抬头望天道：“不后悔？”
高晓六亦是抬头望天道：“不后悔！”
他明白二爷为何抬头看天，他也清楚自己这一时怒起，会毁去了多少人多少年的心血和谋算，又会为自己提前带来多少的危机与苦难。
可他就是不后悔，毕竟这天下人可都曾经是自己的子民啊。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受难。
“走吧，彭衙咱们是待不去了。将那个东西提前取出来吧。”
高晓六率先走出巷子，朝着城外走去。只不过看方向好像并不是回村的路，看那条路通往的是一座名为元鹤的高山。
二爷提起拐棍轻轻摇了摇头跟了上去。现在的高晓六似乎和十六年前的那位有些不太一样。
一阵秋风穿过小巷，卷起灰尘无数。二爷刚才站立的那几块青砖不知何时竟已经化为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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