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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晏城，还真是龙蛇混杂，似乎什么人有的，瞅那贼眉鼠眼在人堆里乱瞅的，八成是没好心思的，那个长得挺清秀的，这大马金刀的步伐……噗，是平的，男扮女装，哈哈哈，咦，两个蓝色眼睛金色头发的男人，一脸大胡子，这么怪异呢，啧啧……
秦岚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给人拍了下肩膀。
他抬头见是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有点腼腆搓手，那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愈发不好意思搓手，“这位兄弟，麻烦搭把手，行吗？”
秦岚也跟着看了一眼，见马车不远处跟了一头黑色的骡子，三个麻袋斜在骡子下面，七横八竖的，咧嘴一笑，“走着！”
“感谢感谢！”那年轻人连忙道谢，双手合十作揖。
秦岚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神色。
那麻袋看着不大，是真沉，一个至少小三百斤，里面装的是沙土之类的东西，捆得挺严实，只粘在外面的一点看出是一种略显白色的像沙子似的东西。
秦岚拍打了下身上的土，有点奇怪瞅了瞅那年轻人，又默默同情了一下那骡子，也没多问，施施然返回马车。
他再回头见那年轻人正抹了把汗，见到他回头，又赶紧咧嘴拱手，一副想讨好奈何手脚笨拙的滑稽模样。
秦岚好笑，摆摆手，转回头去。
等他回马车上，叶微尘和于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于逸脸色黑沉沉的，也不知道谁招他惹他了。
叶微尘倒还是之前那副模样，笑眯眯问他，“去哪了，也不打声招呼？”
“帮了人家个小忙，就在后面，几丈的路。”秦岚随意道，边说着边准备上车。
“哦。”叶微尘点了点头，拿手里书卷一点秦岚胸口，正好将他推下马车，淡淡道，“去前面马车吧，我有些事处理，你在这里不方便。”
秦岚瞪大眸子，盯着收回手低头看书的少年，神他娘的不方便，分明是他没听这少年的好好待在马车里，还瞎跑，这少年生气了。
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人心眼小成这样。
他瞪了叶微尘两个呼吸，哼了一声，转身就去了前面马车。
求他回去他都不回去了，不稀罕！
这时，人潮骚动起来。
原是城门开了！
拥挤的人流以不算慢的速度向城门汇集，又自城门扩散至四面八方。
很快三辆马车也出了城。
叶微尘钻出车厢，坐在于逸身边，等四周渐渐冷清，淡淡道，“拿出来。”
于逸唇抿成一条细缝，看了眼叶微尘，将那块从城墙上取回来的玉佩擦了几下，递给叶微尘，“那祭祀……”
叶微尘摆摆手打断，摩挲这那枚正面雕刻了一只蝉的水滴状玉佩，沉吟了会儿，道，“其他的事都搁一搁，这几日不要乱走了。”
于逸面色微沉。
叶微尘瞥了他一眼，面上有几分严肃，“你不该私自替我做主，蛊虫而已，奈何不得我，但你不一样。”
于逸嘴唇嗫嚅，终究一字未说。
叶微尘将玉佩攥在手里，语气缓和了一些，“再等几日，你有什么状况都要告诉我，不许隐瞒。”
于逸又看了眼叶微尘，颤声道，“是，少爷。”
叶微尘视线落在前面的马车上，又沉默了几个呼吸，轻声道，“齐先生与陈慈是平局，听雨阁视之不见，我却不能，进了国界，便同他们分道吧。”
于逸微愣，半晌涩声道，“那杨宁与少爷不是一路的。”
叶微尘唇角微勾，不知是无奈还是讥嘲，“他们只知道给我设绊子，却不想搬起石头也可能会砸到自己的脚。”
于逸无言，不必叶微尘言明，他也清楚，这次听雨阁必然是要有麻烦的。
叶微尘摊手，手心的玉佩不知何时已成了齑粉，随风飘入黄土石砾里。
于逸愕然，“少爷……”
叶微尘冷冷看着手心的齑粉随风消逝，声音带着平日难见的凉薄冷漠，“既然无用，我何必再留着。”
于逸猛地惊觉，沉肃道，“少爷说得是。”
……
听雨阁近期的确是有些压力的。
天机榜开榜，不仅是将江湖近期新秀翘楚展露在世人面前，更多的是对诸大势力的冲击。
当暗处出现一个神秘且强大的势力，世人难免会对眼前可以触及的势力低看几分，哪怕是一入江湖便引了数个风波的听雨阁也不会例外，而且是首当其冲。
对诸势力来说，没有隐世势力的从中作梗，自然免不了有人怀疑，天机榜是不是也是听雨阁弄出的大场面，就像三年前悄然开始的江湖扫荡。
而在这个背景下，天机榜的数度失误，更是对听雨阁声望的打击，免不了让人怀疑，听雨阁是否只是外强中干。
这些并不至于将听雨阁推向风口浪尖，但不久前的听雨阁被砸，无人出面收场，便免不了让整个江湖对听雨阁重新估量。
永宁府，此时，正下着滂沱大雨。
如幕的雨水顺着屋檐砸在檐下，以及隐约还能拼凑起来的听雨阁门匾上，噼里啪啦地吵得人耳朵发疼。
如此，数日盘桓在听雨阁前的江湖客倒是少了许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穿着蓑衣的人站在对面的屋檐下，透过雨幕还能看到被砸成数截的桌椅。
十几日的时间，昔日享誉江湖的听雨阁依旧无人出面收拾这烂摊子。
屋檐下有人轻轻叹气。
幸灾乐祸的终究是占了少数。
雨巷那头，有个灰衫背着书箱的读书人，撑着油纸伞，远远看了眼街道上无人收敛，也无人敢多管闲事的破碎门匾，转身离开。
读书人身后的书童连忙跟上，低声询问，“先生，不过去看看吗？”
“不去了。”读书人低声摇头。
书童哦了一声，有点遗憾回头看了两眼，奈何雨势太大，什么也看不清楚，不免抱怨，“搞出这些烂摊子，看怎么收场。”
读书人视线直直看着身前雨幕，似乎雨幕中藏着诸多秘密，轻声道，“很多人都这般觉得，但其实是值得的。”
书童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什么？”
读书人回头，冲书童露出微笑，温文尔雅，“听雨阁这几年树大招风，总会让人看着不舒服，他们发泄了，觉得也就这样，以后便不会太过费心，只是……”
读书人忽然皱起眉，有些忧心，“可怎么收场呢？”
书童眸子却是一亮，有些跃跃欲试的激动，“先生要出手吗？”
读书人收回思绪，摇摇头，轻声道，“再等等。”
书童不由有点失望，“哦，那现在去哪儿？”
“走走。”读书人转回头，撑着油纸伞缓缓而行。
他气质普通，但举手投足皆是儒雅，似游走世间的大儒，说不出的风流意蕴。
书童亦步亦趋跟随，偶尔出声。
“先生，雨什么时候能停呢？”
“还要再下片刻。”
“片刻是多长时间呢，先生？”
“半个时辰吧。”
“哎呀，那还要好长时间，要找个地方避雨哦。”
“好。”
半个时辰后，雨过天晴。
东南方向架起了一道彩虹，跨了小半个永宁府。
读书人和书童躲在一座长檐下。
书童大叫，“哇哇哇，先生，彩虹，彩虹！”
读书人收拾着半湿的行装，抽空抬头，评价，“蔚为壮观！”
……
马车不急不缓又行了几日，在立夏那天踏入了晨启版图。
孟艮府地处边陲，各阶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将百姓视作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一路走来，少见了大街小巷杂耍吆喝的繁华景象，反而见到几个仗势欺人的恶仆恃强凌弱，气得秦岚提了刀便想上去砍。
结果，叶微尘头都没抬，只闲闲说，“你敢去，我就敢卸你一条胳膊。”
秦岚噎住，愤愤瞪叶微尘。
叶微尘低头看书，专心致志。
秦岚忿忿收回视线，终究没下车。
叶小少爷发了话，又有于逸堵在车门口，他除非能变成一缕青烟飞出去，否则想也别想。
前面，两辆香车已收敛了许多，赶马的也换成了晨启本地人，看着只像是大富大贵人家出行，倒也不至于太过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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