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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接话，他在等着太后的话。
“哀家从来不怀疑你对大楚国的忠心。”太后又重复了一下这句话，让高丞相心都提起来了，他感觉，接下来太后要说的话，对他必然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或者说是告诫。
“哀家怀疑的，是你结党隐私、以权谋私。”太后轻飘飘的话从她苍老的嘴边落了下来，却像是一个重重的鼓槌敲在了高丞相心里。
他知道，他今天来见太后，是必然之举。
确切的说是，在接到太后的旨意之后，他就必须来见太后，不管他想不想来，这是太后在用懿旨提醒他，该进宫了。
高丞相听完太后的话之后，沉默了良久，只说了八个字，“老臣不敢，老臣不会。”
“高丞相啊，哀家当年是看着你一步一步从血雨腥风之中走出来，陪着皇帝，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皇帝信你、用你、重你，高家才有今天，你权倾朝野、你党羽无数、你敛财无数。”太后抬眼看着窗外尚且阴郁着的天空，浑浊的眼里，有一些光，明明暗暗，并不明显。
高丞相也不说话了，不管他现在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的，况且现在这个情况，明显太后就是要把话说明白了，这是真的对高家彻底失望了吗？可是现在还不是处置高家的时候？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高承晦做事再滴水不漏，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你高承晦聪明一世，机关算尽，高家到了如今这样的地位，你知道，皇帝对你心生忌惮，所以这些年你如履薄冰，你小心翼翼。”
“你的儿女逐渐长大成人，可是你发现你对他们给予了太大的期待，他们并没有当年你们兄妹俩那样的睿智与机警，你不得不为他们兄妹二人筹谋，为高家筹谋，高家的未来，不是你这两个资质一般的孩子就能撑得起来的。”
高承晦浑身一颤，太后这几句话说到他真正的痛楚了，尽管太后这样的话很不礼貌、也很伤人，但是却是实话。
太后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了。
他高承晦虽然爱权力，他虽然无比向往君臣相敬，君臣交心，可是他更担心的是将来他老了，他没有能力继续护着高家的时候，或者说他去了，留下高家一大家子人，留下他和夫人的两个孩子，以及他府里那些庶出的孩子，他们要怎么办？
虽然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高元浩和高悦音的不是，因为他大权在握、位高权重之下，谁敢自寻死路？可是他自己知道啊，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情况，知道他们没有这样的能力挑起高家的大梁，将来他不在了，高家到底能不能维持下去，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尽管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活很多年，可是他总有去了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他的孩子，他的亲族，如何自处？
所以他需要在有生之年，尽量为他的孩子把路铺平，让他们将来不至于落魄潦倒。
所以这些年他从不敢停歇，从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他才会这么不择手段地想要将顾家赶出去。
“你精心筹谋多年，为的不仅仅是到达权力的顶峰、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更是为了你的子女、你的族人。”
“你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顾家突然出现了，这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可是后来顾宸妃入宫，皇帝对她到底宠爱简直是前所未有，你、还有贵妃，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后妃的威胁。”
“还有，顾家那若有似无的敌意，让你感受到了威胁，为了早日除去祸患，你要把那些刚刚萌生的东西扼杀在摇篮里。”
太后这一番话，说得很慢，慢到高丞相在心里无数次回味每一个字，体会太后的用意，想象太后说这话的神情语态，揣测太后的用意。
其实又有什么好揣测的呢？左右不过就是太后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却还是要留着高家。
古往今来，有几个权倾朝野的大臣手上是干干净净的？有几个臣子能做到全然无辜呢？真有这样的人，只怕也是到不了那个位置吧？
他曾经也不是这样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人，只是这条路上，他若是不动手，他就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说到底，还是权势太诱人，只要尝过权势滋味的人，又有几个能真的逃过权势的魔爪呢？
太后没有继续说话了，高丞相也没有说话，他跪伏在地上，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凉的地面，感受着来自地面的文都，凉到心里了。
春冰薄，人心更薄，黄连苦，人心更苦。
“哀家当年也是血雨腥风之中过来的，哀家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收手罢，哀家给你这个机会，顾家这件事，哀家可以让这件事止步于户部，只要你收手。”
高丞相心里一个咯噔，太后的心思真的难以揣测。
良久，高丞相沙哑着声音问到：“老臣何以为报？”
“很简单，就此收手，户部，哀家亲自挑选人来管。”太后扶在盒子上的手陡然用力，面上却是淡然一片。
“太后……”高丞相明显犹豫了。
要知道，他用了数年，才把户部收归己用，这一次虽然冒险，可是他没想着户部能被换掉……
“高丞相，你聪明了一世，以为哀家就这样空手套白狼吗？”
这样愚蠢的游戏，还是老狐狸之间会玩的吗？老狐狸过招，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更有甚者，尸骨无存。
她没电子筹码，她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地跟高承晦谈条件？
“太后……”
“放在藏书楼里的顾家账本，怎么被人调换的？你不知道吗？”太后突然回头看着还跪伏在地上的高丞相。
“老臣……不知。”这怎么能承认？
“那顾家账本封存印鉴怎么不见的？高丞相会不知道？”太后浑浊的眼睛里，射出锐利的光芒，就算高丞相跪伏在地上，还是感受到了如芒在背。
听到这句话，高丞相惊得抬起了头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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