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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贼兮兮地往会心伞下一钻,接过会心手中的伞为她挡雨。
秦睦、费眠在二人身后皆是失笑,成安那点心思只怕瞎子才看不出来。
“你看那呆子,也不怕将姑娘吓着了。”费眠指着成安手舞足蹈的背影。
秦睦也无奈:“也不知他常说自己会讨姑娘欢心是用什么讨的,如此这般,竟也没有半分风流。”
“花楼里的姑娘自然比不上你身边蕙质兰心的。”费眠将伞往秦睦那儿偏了偏,听闻秦睦初春时一直养病,身子虽然没有冯潜那般病弱但是和常人比起还是差些,他们这些年长的自然更加照顾些。
秦睦道了句谢:“恣长觉得二人能成吗?”恣长乃费眠表字。
成安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云因数得上的人家,这样的人家极为看重门当户对,会心这侍女出身怕是不能入成家的眼。
费眠挑眉:“是怕是难,会心执意进成家门也不过是当个妾室,就算你为她撑门面只怕也不能如你所想当个正妻。”况且成安又极听他母亲的话,就算有让会心当妻的心思也斗不过他那固执的母亲。
秦睦却没什么可惜:“会心的确是招人喜欢,尚久那自命不凡的也对会心有意。”
“谁让你将会心姑娘养得如此可人呢?”费眠笑答。
四人到冯潜家篱笆外喊侍奉冯潜的小童:“小风,开个门。”
小风赶紧打着伞从里头出来:“几位,今日还请回去吧。我家小主人身子不舒服。”袖口那淤青又多了些。
费眠探头去看,一个穿青色锦衣的男子往外看了一眼,他转而问秦睦:“那人是不是曾惠然?”
小风听这话又挡住二人视线:“几位,我家小主人今日的确是不大方便!”
秦睦正要问小风,忽而听得冯潜大声骂道:“都给我滚!”
冯潜这一喊便是将门外四人心都给悬上了。成安、费眠生怕冯潜吃亏,呵斥小风将门打开便往里冲,秦睦紧随其后。
房中除却躺在床上的冯潜还有坐在床沿边的三十来岁的妇人,一旁站着的面色冷滞男子果然是费眠方才看见的曾惠然,地上还有一个摔碎了的药碗。
成安进屋便问:“你们干什么呢?”
“他这病怏怏的,我们还能对他做什么歹事不成?”曾惠然看看床上精神不济的冯潜和握着他手的成安。
秦睦看看屋里情景:“那可不一定。”
妇人起身抹泪:“惠然,我们回去吧。”
“不要再来了!”冯潜从床上坐起,“你们的心意,我可受不起,指不定那一日便因为受了你们的美意而死的!”
曾惠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妇人拉着:“别和你哥哥怄气!”
妇人往外走还嘱咐小风好好照顾冯潜。
成安未待二人走出屋门便问冯潜:“你受委屈了,我们自然会为你出气!”莫说秦睦未曾见过冯潜骂人的样子,只怕同冯潜相交这么些年的成安、费眠二人都从未将他大声说过一句话。
冯潜倦怠至极:“无碍,他们走便是了。”说着又咳了起来。
曾惠然同妇人走后,成安、费眠二人一直问冯潜他与曾惠然及那妇人到底有什么瓜葛。
冯潜不肯回答,执意要小风送客。
秦睦见他决绝便也不为难他,眼见着外头开晴了,她便让会心和成安二人一起回去,自己看着冯潜吃完药再回去。
冯潜倒也没赶秦睦出去,成安等人只能依言回去了。
让小风将方才打翻的药再煎一份,秦睦便坐在冯潜床沿上同他说:“前些日子,我捡回来一个美人,哪日让你们见上一见。”
“待我病好些了肯定去。”冯潜强打着精神回秦睦。
秦睦沉吟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日在珞珩家,我瞧见唐彬拽着你说话了,也就是那日起你开始生病的。”她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冯潜眼睛瞪得老大:“你都听见了?”
“没有,”秦睦可并非有那偷听癖好的人,“我只听见他说,他是你,亲舅舅。”
听这话,冯潜面色一下灰沉:“那你便是全知道了。”
曾家大夫人不能生育且姓白,二夫人姓唐生了曾惠然及其胞妹。唐彬是那唐二夫人的亲弟弟,也是冯潜亲舅舅,那二夫人和冯潜岂不是亲生母子。
“这话,原本我不应当和你说,只是”秦睦吞吞吐吐,“你别因着这个气坏自己身子,不值当。权当,当他们与你不相干也就好了。”
冯潜坐了起来:“如何能不相干?一个是我生母,一个是我亲弟。我觉得不相干,可血亲是能说断便断了的?”冯潜几岁丧父,幸而父亲留下那么些薄田度日,可那母子偏不让他好过。
秦睦让他不要激动:“你自己身子,自己担待些!”
冯潜一下抓住秦睦手臂:“秦晏,可知道‘典妻’?你从高门大户出来的,岂会知道这种陋习!”
“从未,怎么了?”秦睦护他躺下,“你若是想说便说吧,不想说,我便陪你说会儿话。”轻怕冯潜瘦骨嶙峋的臂膀。
典妻,原本就是乡下人还债最为普遍的方式之一,男子还不上债主的银钱便将家中的妻子让给债主一段时日,待时日够了,妻子回到家中继续为丈夫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冯潜的老爹原本也是读书的,只不过回来交友不慎,和什么狐朋狗友把祖上留的几亩薄田都给败光了,之后就跟曾家老爷借钱,一开始也还得上,之后便每月这么拖着。
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撺掇冯潜那个没脑子的爹把老婆给曾老爷生孩子。
曾老爷与唐氏有旧,知道冯潜老爹这么糟践她,也就顺意将人接回家中供着,曾老爷虽经商但儒雅得很,对待唐氏彬彬有礼,时日久了也就真上心了,日日嘘寒问暖。
唐氏又并非木石岂能不动心,也就顺水推舟生了曾惠然。
曾老爷也是觉得放冯潜母亲回冯家实在玷污唐氏,索性将冯潜老爹败出去的地都买回来又给了五百两银子换了一封休书还唐氏自由。
这些事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如今从最爱干净的冯潜口中出来也是在讽刺:“曾家二夫人便是我父亲典当给曾家老爷的。”
冯潜同秦睦说了许久的话才将药喝了沉沉睡下,秦睦嘱咐小风将他照顾好便离去了。
外头已经是晴天,道路并不泥泞,秦睦倒也乐得在如此清新的林间走一会儿。
正往回走,秦睦便见躲在冯潜家不远处的曾惠然,她本不想同他说话,但思及缠绵病榻的冯潜便喊住他:“曾少爷。”如此看,曾惠然同冯潜还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曾惠然从林间走出来:“秦二少爷。”
“沉舟已然睡下了。”她暗示曾惠然如果想去看冯潜便可以去,省的冯潜醒着的时候招惹他生气。
曾惠然点头却还是同秦睦一处走,他回来也很长时间了,来看望冯潜时,大多数冯潜是有客人的,那些客人间总有一个秦睦,冯潜待秦睦极好。
林间树叶摩挲,二人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他们二人并不熟识却因冯潜同行一路,实在尴尬。
曾惠然突然道:“秦二少爷和冯先生很是要好。”
“我才来云因时,沉舟很是照顾我。”秦睦回答。
“他待你极好。”曾惠然不由想起,那日他亲眼见冯潜亲自包了母亲给他做的糕点送给秦睦,一边还嘱咐他多照顾些自己身子。
秦睦点头:“可你们二人才是亲兄弟。”曾惠然毕毕竟是只比自己大些的少年,关心则乱。
曾惠然皱眉:“他竟真拿你当知心兄弟。”连这事全然告诉了秦睦。
“曾少爷,您和二夫人安好即可,不必牵挂于他。他也未必希望二位牵挂。”秦睦忆及方才冯潜那般生无可恋的模样,更是叹息。
曾惠然凝眉:“秦小公子,他最厌旁人提及他母亲,还请您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为了沉舟我也知道轻重,”秦睦点头,“曾少爷,沉舟身子不大好,您和二夫人就当行善积德,同他少见几次面。”冯潜天生体弱,脾气又梗,对于母亲之事看得开也罢了,可偏偏不肯看开,万一哪一日他真气急了,出什么好歹怎么办?
二人同行一段时间之后便分开,各自家去了。秦睦刚回到家中就见成安、费眠二人在正厅等自己。
告知二人冯潜无碍之后,二人才放心。成安也觉得冯潜同曾家关系异常,便询问秦睦,秦睦自然不能告诉他:“你和沉舟认识这些年也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费眠知秦睦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肯说便同成安一起离去了。
二人走后,秦睦将会心带到书房:“你可知道尚公子和成安的心意?”
那两个呆子是不知掩饰的,会心也不是个迷蒙不通情爱的,她只点头:“主子想将我给谁?”
“你更偏爱谁?”秦睦反问。
会心跟在秦睦身边久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公子哥的家世,更加明白自己这出身就算嫁了其中一个也不过是当个妾室:“会心谁也不要,只想跟着主子。”
“既如此,”秦睦摇扇说道,“全凭你心意来。你想从二位公子身上得什么便自己想办法取什么。”
会心一笑:“他们二位不是您的朋友?”
秦睦本想着,若是会心贪于身外之物便将她随意给了旁人,可她如此节制,秦睦一笑:“玩笑而已。”成安身边有费眠那么个狐狸,无人能占成安那呆子的便宜。”
会心将秦睦那沾染了泥土的鞋子拿出去:“您别祸害我了,没了我谁来会您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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