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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爷揽过知芜的细腰,也不顾身后灼灼含有怨念的目光。
晋南笙冷哼一声,坐到了樱之身边。
知芜将身子往外抽离了一些,奈何狗爷的臂膀将她禁锢在身周一纸薄的距离,硬生生地与她贴在一起。
她浅笑盈然,他眉目含情。
看起来像极了有情郎与女娇娥在传情。
小王八头上的鸟儿都落地了,他又蹿到前面叫嚷道:“爷与知芜姑娘真是一对璧人!”
“王八儿嘴真甜,不知晚些时候爷会否赐你与鲨鱼在月下共舞,正好遂了你的愿,美事一桩,美事一桩。”何不愁打着哈哈,自从小娘子离别后,仅有的乐趣就是和小王八呛几句,他不敢想小王八真被狗爷丢去喂了鱼是如何的景象。
晋南笙心中苦闷无法与人说,她只能一人揣着气,烦躁地对着满桌菜撒气。
“阿姊,你刚去哪里了,我好生担心你。”樱之的额头贴上晋南笙手,她能感觉到她的手竟然凉得和冰窖里拿出一般。
晋南笙没有回答樱之的问题,只淡淡地说道:“我在想海里的鲨鱼可吃得惯这细皮嫩肉的叶知芜!”
樱之心中一紧,她觉着身周传来的寒意比额上贴着的手还要冷上几分。
她的阿姊说不得脾气好,可一向心善,不爱和别人计较,这次真同叶知芜较劲了,她也不敢预设结果会是怎样,只能祈祷看上去柔弱不堪的叶知芜命大一些。
晋南笙用筷子一戳,一大块油酥肉在筷尖上滴着油。
她朝樱之的碗里一放,收回了手,重重地撂下筷子。
樱之吞着唾沫,二姐姐夹的可以不理会,但阿姊给的……
她硬着头皮将碗里的油酥肉放在舌尖上,小舌头一卷,像吞药一般,再往嘴里猛灌一杯水,咽了下去。
她吐吐舌头,感觉嘴里全是那股油腻的味儿,又抓起杯子去接清水漱口。
云岫起身离席,她没什么胃口,也不大吃得习惯这些海味,满嘴腥味。
红楼递过一碗鲜肉汤,“姑娘不是岛上的人吧,吃不惯这些海味的话,可以每日来寻我喝上几碗鲜肉汤果腹。”
“多谢穆大嫂。”
见云岫喝光了一整碗肉汤,红楼接过碗,嗔怪道:“我还没和穆虚成亲呢,我这年纪应该当得起你一声姐姐,你唤我红楼姐便好。”
“红楼姐不仅人美,手也巧。”
“姑娘过奖了。”
“红楼,你来给知芜姑娘示范一下该如何做。”
听得狗爷的叫喊,红楼搁下碗,低声道了一句:“来日再细聊。”
来日……
再细聊……
她并未与红楼说什么,红楼怎会突然说了这句?
故意试探还是真要告知她一些事?
说起来,红楼的手艺当真是好,就鲜肉熬制,汤汁不稠不淡,恰好对了她的胃口,也难怪这里的人一听鲜肉汤都愿意赏个脸喝上一碗……
厨艺高低也和心境有关,红楼应当是一个善良而幸福的小女人,这汤汁便是最好的证明。
云岫不愿再深入思考,等到下次找她喝汤的时候便能知十之八九了。
她往狗爷圈出的游戏场地走去。
红楼双指夹住一支羽箭,双脚腾空而起,身子在半空中回旋,腕上使劲,半截羽箭没入少年头顶的瓷瓶。
“嗡”,是羽箭还在高速旋转,箭尖与瓷瓶底之间摩擦出的音,隐约有火花弹出。
好强劲的腕力和指力!
果真如云岫所判断的一般,此人修炼的“如意指”已是世间巅峰。
狗爷取过一支羽箭,放在知芜手里,“知芜姑娘来试试能不能投中?”
知芜捏住羽箭,轻笑一声,“知芜不曾玩过这些,若要是不中,爷可莫要罚我。”
“不成!无规矩不成方圆,不中定是要罚的,念在你是初次玩,若是中了,我自罚三杯水酒,若是不中,你便自罚三杯。如何?”
“不敢不从。”
负着五个瓷瓶的少年,此刻腿已经有些发软了。
两股战战,恨不得被人一刀给解决了,还痛快些。
这般那般的折磨,他勃勃不屈的心劲都快给磨没了。
狗爷把着美人玉臂,眉上弯弯是带着笑意的,唇上的弧度也是表达着他的情绪。
可是他眼底竟没有一丝喜悦。
他是隔了锦帕扶着知芜的手,云岫在想,该称他是礼貌还是说他对每个人都是有度的疏离?
狗爷带着知芜先投了一支箭,羽箭似流星,擦过少年的鼻尖,稳稳落入他胸前的瓶子,白色的尾羽漏了一小截在少年胸前的瓶子外。
“我与你说下,这个投箭很是讲究,这五个瓶儿,都有说法,投中头顶的那个视为大满,后背的那一个为中满,胸前这个是小满,左右两边只能算差的。”
“那负着瓶儿的人可是一直不动的?”知芜抬起下颌问道。
狗爷挑起一边眉,他还未说,这女子就已经找出了问题。
“当然是。”
“如此简单?”知芜对狗爷的话倒是半信半疑了,若是真的这般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惧怕他的游戏。
“当然不是,你得在马上投箭。”
以少年为中心,参与游戏的人围着猎场跑马,投箭。
听起来倒也简单。
只是叶知芜这等娇女子恐怕未修习过骑术。
樱之也挤到云岫身边,为这个明媚的女子捏了一把汗,可别就此折损在了这里。她还想等哪日与叶知芜混熟了,还要拉着她和褪去伪装的二姐姐比上一比,究竟谁更胜一筹。
“知芜明白。”了解清楚了规则之后,知芜接过羽箭桶,她这是不得不接,俗事恼人,只得自我开解一番,打起精神去应对。
云岫同在场的所有人一般,不自觉地便将目光凝在了这个女子身上。
她像是有一种魔力,令人痴迷,心神被蛊惑,双眼只能紧随她而动。
阿一牵过一匹枣红马,知芜先用手梳理了一下这匹马的鬃毛,朱唇凑在马的耳边上轻吐一口气,悄声说了一句。可没人听到她究竟说了什么。
“姑娘是害怕这大马?它可是我马厩里最温顺的一匹,其他的都爱撂蹶子。”狗爷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与马熟络着,只觉有些好笑。
知芜拍拍马背,“马通人性,稍花心思和它有所沟通便好,我倒不是怕,只是辜负了爷一片心意。只望爷满足知芜两个小心愿。”
“说。”
“我需要一把弓。”
“取长弓来!”
云岫突觉眼皮跳动,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阿一取来一把长弓,捧到了知芜眼前。
知芜取过长弓,脸上的笑意不增不减。
银白长弓在她的手中,她带着壮士无归的决然往前走了几步,猝然回首。
本是感到些微头痛的云岫又有点晕眩。
何故?
美人暗送秋波,那一个眼风飘然而到,心上似扫过一片羽毛,搔得酥酥麻麻,不知自己在何处。云岫低下了头。
樱之关心地问道:“二姐姐,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也许是海风吹得我有些头昏。”
狗爷饶有兴趣地问道:“知芜姑娘的第二个心愿是什么?”
“知芜的骑术不能入人眼,得要一个人与我共骑。”
狗爷沉吟片刻,肯定了她的想法,“姑娘莫不是想与我共骑,我倒是可以……”
“知芜不敢劳烦爷,”知芜为枣红马顺着毛,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被惆怅取代,“知芜只希望在场的哪位好姐姐能帮帮我。”
“你看上的是红楼还是笙笙?”狗爷耐住性子问道,他明白叶知芜是怕被人说闲话。
“我自觉配不上红楼姐姐与南笙姑娘,还是想腆着脸问下那边的那个姑娘,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知芜已经盯上了云岫,她眨巴眨巴眼,又挠得云岫心尖尖都在颤。
“多谢姑娘抬爱。”云岫在狗爷的注视下坦然走上前来。
“你叫什么名字。”知芜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道丁!痹漆恫桓铱此?难劬Γ??侣裢罚?酝级惚芩?哪抗獠蹲健K?⒉慌拢?皇遣幌肟此?难劬Γ?且???隼碛杀闶撬?嵩谡舛匝劬?锩允ё约骸
“名字很特别。”知芜眉梢上又爬满了笑意。
狗爷打量着这个面色萎黄的姑娘,着实提不起兴趣,又不想拂了叶知芜的意,勉强同意了。
“我十分期待知芜姑娘的表演。”
“但望爷不要因此对知芜失望了。”
知芜的足尖轻点,旋身上马。
云岫再次抬头的时候,那一袭鹅黄衣裙在马上稳坐。
知芜领口上的小玉扣莫名地消失了,半露着一线美人骨,若有若无。
总觉这人很是熟悉,可云岫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快上来呀。”知芜唤着站在一旁木然的云岫。
云岫中规中矩地踩着马镫上马背。
“你环住我的腰帮我操控马就行了,我不大会骑马。”
知芜顺势往她怀里倒。
云岫身子一僵。
知芜微微别过头,蹭在她肩上,迷离的眼里倒映着云岫的脸廓,她伸出手想要抚过云岫的下颌。
她压低了声音,几不可闻的一句“你瘦了。”
云岫并未听见她的话。
因为她在想别的事。
古话是男女授受不亲,可这是女人,女人靠在自己的身上,也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可如何是好?
她拽过缰绳,顺道扶直了叶知芜。
“姑娘,我们该……”
云岫的话还没说完,叶知芜腿一敲马肚子。
枣红马得了令,撒开了蹶子冲出去。
绕场一周后,它驮着两个女子飞冲回来。
叶知芜取了一支羽箭。
挽弓的时候,纱袖往后退,留了一截霜雪白腕。
弓弦被拉满了,月光下的银白长弓像极了地平线浮出的一轮满月。
“嗖”,一支羽箭射出。
正中少年头顶的瓷瓶。
瓷瓶在一瞬间爆裂,得亏于红楼的一箭已经将瓷瓶消磨得差不多了。
碎瓷片在散开之时,知芜又拉开了弓。
第二箭,击飞了直挺挺落进瓷瓶的两只羽箭的箭尖。
在一旁观望的女子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为少年的大难不死长叹气。
少年如不是被绑在了柱头上,此时已经变成一滩烂泥了。
他在短短的这几秒之间,由死转生。
因爆出的冷汗浑身湿透。
知芜示意云岫在狗爷跟前勒住了马。
她将长弓递给了站在狗爷身侧的阿一,“献丑了。”
阿一接过长弓又隐回了暗处。
狗爷鼓起掌来,众人跟着欢呼。原以为这是个绣花枕头,没想过是有真本事的。
红楼率先赞道:“姑娘好身手!”
“红楼姐姐过誉了。”
小王八腆着脸凑到马下,弓起背,“来,我给姑娘当踏脚垫。”
何不愁摇晃着头,又念到:“王八儿的壳硬,会硌着美人的脚。”
“绿头鸭,你想硌人脚都不成,你只能被踩得秃噜毛。”小王八可不是在气,他与何不愁总是这般你来我往的呛上两句心里才能舒坦。
知芜摆摆手,“这位英雄莫要折煞知芜了。”
“还是我来扶姑娘吧。”
狗爷伸出手臂,知芜手搭在上面。他稍一使力,便将知芜带离了马背,稳稳落在地面上。
“知芜有个不情之请。”
“合情与不合情都得先讲出来,我才能判断究竟合不合理。”
“这少年心性坚定,他日必大成,只留在这里做我们的靶子,未免有些屈才了,还望爷怜恤则个。”
狗爷一挥衣袖,“撤下去。”
阿一领了几个侍卫上去解了少年的束缚,取下了他负在身上的瓷瓶。
狗爷手一展,一块碎瓷片儿极速飞过,在少年的脸上割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给你长个记性。”
少年驻足不语,眼神狠厉地盯住狗爷。
王嫂连忙小跑到少年身边,摁住她瘦弱的儿子的头,自己也一低再低。
“禾儿,快给爷磕几个头,谢爷不杀之恩。”
少年王禾死死地顶住母亲的大掌,不肯屈就。
“士可杀不可辱!我读的圣贤书,我习的大功法不是为了给仇人磕头的。”王禾的眼中像藏着一条响尾蛇,它在等待时机反扑,恶狠狠地咬死看准的猎物。
狗爷指指他心口处,王禾意识到了什么,手伸进怀里,掏出了狗爷给的刀。
“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见到你用这把刀把我的心给剜出。”
王禾从刀鞘里抽出小刀,他仔细地抚摸这把刀,这是手艺极好的匠人所打造的,刀锋尖利,他手刚一粘上去,就割破了他的指尖。
“禾儿!”王嫂恨铁不成钢地喝道。
王禾收刀回鞘,恭敬地对狗爷行了一个礼。
“我王禾今日承了爷的情,来日只会在杀你的时候留你最后一口气。”
狗爷觉得自己又找了一件有趣的事。
他一掀嘴角,“等你。”
王禾拽着王嫂头也不回的走了。
谁也不知道这对孤孀痴儿日后会是什么结局,也没人想知道王禾究竟能不能杀了狗爷。
毕竟狗爷动动手指就能把他挫骨扬灰,何必执着!
而少年王禾并不会就此放弃他的铮铮誓言。
他日,定会在杀你的时候,留你一口气。
“接下来,我们玩捉迷藏吧?”
虽说狗爷这是商量的口吻,可每个人都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他说了便作数了。
规矩很简单,每个人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将自己藏起来。而后,狗爷会放出那只大宝贝据说有野狼血统的大狗。在零点之前,不论生死。
被这只野性难训的大狗找到,是死是活,全由天定,因为谁也不能伤了他这只大宝贝。
有人与这条狗月下赛跑,跑进了海沟里尸骨无存。
有人与这条狗斗智斗勇,以为在树上待着就能安然度过,可这条狗把树撞断,再狠狠地用爪子踏平这人的脸。
还有人躲在浅水里,被这狗追到了深水里,不知所踪。
樱之拽住晋南笙的衣角,随着晋南笙走了。她是害怕这个游戏的,她的阿姊也不能完美应对这条大狗,她们一直都是藏在地窖里躲过一劫的。
方才筵席上这么多英雄美人,觥筹交错,顷刻之间作鸟兽散,只留下一地芜杂。
阿一有眼力见地为狗爷搬来一张躺椅,再拿过一把蒲扇来为狗爷扇风。
凉风习习,月光大海,好不惬意。
狗爷安心地在躺椅上闭目小憩。
等到香燃尽时,就可以放出他的大宝贝旺天才了。
想想,还是有点兴奋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狗爷伸出一根手指。
阿一麻利地解开了旺天才的束缚。
这是一条通体没一根杂毛的黑狗,它淌着涎,嗅过几个凳子上残留的气息,沿着小路迅速摸了过去。
小路那头没有云岫。
云岫在哪里?
她站在高树下。
树上有一人捏一个琉璃杯。
另一只手上是精巧的银壶,她倾一杯酒,唇轻碰琉璃杯。
晶莹的酒水珠儿在她下巴上打了个旋儿。
这人手稍松,琉璃杯从高树上跌落,洒出杯中的酒水。
云岫身形一动,探手接住了杯。
“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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