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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燃栀 > 第147章 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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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相机,白栀跑去步行街购物。

    江燃搬过来后很少在外面吃东西,白栀下厨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增长。

    她用不惯家里那口超市买的锅,这次回来拿东西顺便跑来挑口铸铁锅,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遇到熟人。

    这大姨住幸福佳苑,算是邻居,今天过来找铁匠补锅,碰到白栀就开始滔滔不绝。

    白栀有点印象,女人总是带着孙子在小区玩摇摇车,说是带,也不对,更多时候是抓把瓜子同别人闲聊,东家长西家短,哪家的狗生了,生几条,她都能知道。

    白栀被她孙子的摇摇车撞过好几次。

    她从来没管过。

    “……哎,你倒是出息了,念名校,以后肯定留首都过好日子。你那个可怜的妹妹就惨了,孤零零待在医院等死,哦哟哟,你父母好狠的心,都不管管……你这次回来,见过白露没有?”

    白栀没答。

    女人嘴一瘪,上下打量她。

    仿佛因为“白栀没去探望白露”,女人就能站在道德至高点鄙视她这个高材生猪狗不如了。

    有的人,就是什么都不占。

    于是就只能站在道德的高地唾沫横飞。

    碎嘴大姨又说:“书读得好也要讲良心,别读到狗肚子里,笑话人。”

    “那也请您别仗着年纪大就装王八,她又不是我亲妹,她亲妈都不管,我来管?这么想管,让给你管好了。”

    女人没料到白栀明明是个好学生,竟然还会跟长辈顶嘴。

    一连丑了好几眼,狠狠指了两下,走了。

    补锅的钱都没给。

    铁匠眼巴巴看着白栀,“小姑娘,你认识她啊,要不然替她……”

    白栀:“不认识老王八。”

    铁匠,“……”

    离开江城到北京念书后,白栀再没和白永刚联系过,因而他们发生了什么白栀全然不知。

    不过前世白露换了江燃的肾,活得好好的,还顺利钓了金龟婿在大酒店办婚礼。

    想来这一世不出意外,应该也不差啊。

    白栀摸出电话,不想打给白永刚,于是打给徐老九,问他知不知道白露的事。

    徐老九可太知道了。

    男人开车过来,同白栀在副食店门口的烫串摊子边吃边讲。

    白露换肾手术很成功,出院后没两个月就回学校了,成绩进步明显,刘丽拿着成绩单在麻将桌上到处夸。

    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家白露以后肯定要一飞冲天。

    大家奉承刘丽,说白栀是省状元,白露肯定也是。

    可谁料到,白露今年高三毕业跑去整容,割双眼皮就算了,还动颌骨,手术后身体就垮了,伤口迟迟不见好,换的肾脏再次出现衰竭。

    ICU两进两出,钱花得响。

    医生说要二次换肾。

    可白露生父不可能再捐了,他也只剩一个肾了,白露只能在医院做透析维持生命等着肾源出现。

    刘丽见没了希望,抱着白露哭一场,就同白永刚去县份新建的分厂生活。

    徐老九喝口矿泉水,嗤笑一声,“我听人说你继母现在重新怀上,四个月了,能看性别,是个男孩。”

    从六月到十月,他们夫妻在得知白露没救后,真就是一秒不停地造人。

    有句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

    其实久病床前也无慈母。

    白栀放下筷子,“白露在哪个医院?”

    徐老九,“中心医院。”

    白栀单独过去,找进病房。

    这是一间多人病房,病人情况都差不多,一边等肾源一边等死。

    白露在最里面。

    周围没有一个照顾的人。

    她睁着眼,一动不动,手里握着个脏兮兮的卡通保温杯。脸色看起来糟糕透顶,像是去年腌渍但到今年还没卖出去的酸菜,透出将腐的黑晕,手是惨白的,一点血色没有。病号服发黄发臭,头发也稀稀疏疏,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而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

    整个病房一股尿味。

    病人不是在喝水,就是在拉帘子方便。

    白栀站到床前,白露枯木一般转过头,头句话竟然是:“白栀,你怎么还是那么漂亮?”

    而后,两人都没说话。

    没多久查房的医生进来,不断提醒白露应该缴费了,再不缴费,医院也没办法,医院不是慈善机构。

    白露已然麻木,愣愣的。

    白栀跟出去,问过费用,一次性往白露账户存了三十万。足够换肾和后续治疗。

    她说:“如果不够,请打我电话。”

    医生如释重负,想是见惯了人情冷暖,好奇出手阔绰的白栀是什么身份,便多嘴问起。

    白栀眉心跳痛,鼻腔发酸,“我曾经是她姐姐,小时候睡一个床。”

    白栀拖徐老九找来护工,然后又给白露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

    白露无动于衷。

    白栀也没有邀功,拿掉白露脏得不行的保温杯,换个鲜亮的粉色杯子装满热水,替上。

    时间不早,徐老九提醒她该去机场了。

    白栀嘱咐两句护工好好照顾,然后拿包出去。

    许久许久。

    白露望着崭新的杯子,自言自语:“姐,谢谢你。”

    ……

    去机场的路上,徐老九不停宽慰白栀,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白露的亲妈都放弃了。

    “你算有良心,但也仁至义尽了。”

    白栀来时呆呆盯着窗外。

    去时,还是呆呆盯着窗外。

    今年的秋天好短暂,刚进十月,江市的草木竟然就枯萎得差不多了。

    她冷不丁说:“今年冬天会特别冷。”

    徐老九点头:“老叔他们也这么说,夏天太热,冬天日子就不好过,今年下大雪怕是要封高速。”

    白栀望着发灰的天空。

    心想,白露恐怕活不了。

    果然暴雪覆盖江城那天,她就接到了白露的死讯。

    还有什么比被亲生母亲抛弃,一个人在医院孤独死去更惨的结局?

    白栀想不到。

    人的一生就两道门,一道生门,是母亲,另一道死门,还是母亲。

    母亲放弃了孩子,死亡近在咫尺。

    当然这都是后话。

    白露的近况对白栀的影响不可谓不大,结合她自己的感受,白栀头次真切体会到江燃绝望的心情。

    苏素心车祸身亡,还带着个小白脸。

    这种“抛弃感”是双重的、致命的、永远无法和解的。

    导致江燃无论多优秀,多出彩,永远都活在“我只配被抛弃”的阴影当中。

    如果说之前的白栀还在犹豫,见过白露后,她选择亲手戳破江燃生命中最大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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