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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医又问:“那将军可知他先前是否受过重伤?”
秦恪呼吸一滞,开口嗓音低哑:“是。”
李军医:“那便是了。他那伤大概损了心肺,如今受不得凉,稍不注意就要咳嗽、发热。”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这位公子这些年受的折磨应是不少,以后若不能精心调养着,恐怕寿数有碍。哎,年纪轻轻的……”
后面的话秦恪没再听进去了,“不少折磨”“寿数有碍”八个字如同八根钢针从他耳朵穿进脑子,疼得他无法思考。
眼前好像起了雾,一团模糊。
“将军?将军?”
李军医的声音把他从空茫里拉了出来,他微微侧头,以示在听。
“下官开个方子,先给公子调着。一日两次,趁热喂给他喝。”
两位军医离开了,士兵们也早退了出去,帐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秦恪在床前站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面具下一片湿冷,抬手一模,指尖湿润一片……
药熬好了,打发掉送药的小兵,秦恪独自给苏衡为了药。每一勺都吹得不烫了,小心翼翼送进眼前人的口中,时不时拿新备的手帕给他擦擦唇角。
喂完了药,秦恪便守在床边,直到天色将明。
对秦恪来说,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八年前,他拉着郎中来到山上时,看到少爷倒下的地方只余一大滩血迹的感觉——
从心口到四肢,彻骨的寒意铺天盖地,血液好像全都凝固了,身体一动不能动,脑子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孩子,你家少爷肯定已经……,就你说的伤到的地方,那是心口,流了这么多血,就算人还在这里,也早凉了。现在人没在,肯定是被野狼叼走了。”
眼前满是浸在泥里的沉甸甸的血,耳边是郎中斩钉截铁的判断。
他其实也知道,人不可能流了那么多血还活着。可是,他的脑子不听使唤,听不进一句他死了的话。
头疼得快要炸开,心脏却冷得缩成一团……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备受折磨,时间越久,他的心越冷,但那虚无的侥幸与期盼却不甘愿熄灭。
直到今夜重逢,看到了、摸到了真的少爷,他全身的血管才又解了冻,心口泛起久违的温暖,一股接着一股,像山间的温泉汩汩涌出。
脑子却好像更烫了,烧成了火山下的岩浆,烧得眼泪咕嘟咕嘟往外直冒。
秦恪轻轻解开苏衡的上衣,拉开衣襟,看到了一层苍白皮肤包裹下突出的肋骨,以及心口处那道将近三指宽的疤痕。
这么多年过去,疤痕处的皮肤仍比周围的肤色浅一些,仿佛在昭示这里就是本就不怎么坚固的城防的薄弱点,生机从这里渗漏,只要出一丝差池,就再无转圜之力。
颤抖的手轻抚上那道疤痕,眼泪低落,砸在指尖。
刚才浑身流动的暖意忽地又退散了,只剩下诚惶诚恐,患得患失。
今夜,时间每一刻的流动都在他的神经上留下烙印,心潮的起伏在他默默无言的注视中无限放大。
无声的汹涌中,秦恪在心中发誓,决不让少爷再次身陷危险。
决不!
苏衡睡得很沉,909跟着一道沉寂。因此,对夜里发生的一切,他们毫不知情。
梁蒿一大早来到营地的时候看见陈国的王帐还好好的,十分疑惑,心想就算那王帐看着华丽,将军也不至于舍不得拆啊。
恰巧身边一对巡逻的士兵经过,梁蒿拉住一个人,问:“那个陈国王帐怎么没拆?”
那小兵答道:“里面有病人,昨晚两个军医都被叫进去了,好像挺严重,不便移动,就留着那帐子了。”
梁蒿:“谁受伤了?”
小兵:“好像是个陈国人。”
梁蒿越发好奇了。他走近王帐,想要进去,却被门口站的两个士兵拦住了。
一个士兵道:“军师,将军说除了他自己,任何人不得入内。”
梁蒿这下是忍不住惊讶了,挑着音调问:“连我也不能?”
士兵毫无情感,公正无私:“不能。”
得,那看来是真不能了。这两个可是一直跟在秦恪身边冲锋陷阵的亲兵,让他们守着这帐子,里面的人谁都不能轻易见得上。
梁蒿不再打探,转身走向不远处秦恪的将军帐,在帐子前和几个副将相遇,一起走进去。
他们要再商议如何拿下离城。
昨夜奇袭,就是打算擒贼先擒王,结果没想到那个草包皇帝身边竟然还有那样忠心耿耿的人,用自己来换小皇帝逃跑。
这么一来,夺回离城只能靠硬打了。
确定了攻城时间和方案,几个副将退下,梁蒿问秦恪:“将军,敢问那王帐里的人是谁?”
陈国的人里,有值得将军这般对待人吗?还给他治病?杀了不是更干脆省力吗?除了那小皇帝有点用不能杀,还有其他不能杀的人?
梁蒿想不通。
秦恪垂着眼眸,低声道:“身份还不清楚。”
这么多年不见,少爷为什么会在陈国,又怎么会跟着陈国皇帝出征,还自称‘赵某’?
他一概不知。
而没弄清情况前,不能透露一点少爷的信息,他不会忘记吴国有人要杀少爷,虽已过去了这么些年,但他仍不放心。
梁蒿:???
不清楚你怎么这么上心?
秦恪不管他满脸的疑惑,道:“你去准备一辆马车,带上李军医。”说着起身,朝帐外走。
该到少爷喝药的时间了。
梁蒿看着他直直走向那个王帐,刚好一个士兵送来了药碗,秦恪伸手接过,掀开帘子走进去。
梁蒿睁大眼睛,这是,要亲自喂药?
他急忙上前拦住送药的小兵,问:“你知道这里面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这小兵是昨夜闯进帐子的一个,知道一些,回答道:“昨夜我们进帐子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人。他敬了将军一杯茶,然后就晕倒了。将军十分着急,叫了军医来给他治病。后面的就不知道了,将军叫我们先退下了。”
梁蒿:“茶里有毒?”
小:“这,不清楚,可能吧,要不怎么喝了就倒呢。”
梁蒿又问:“这是第几顿药了?”
小兵:“第二顿,昨晚就喝了一回了。”
梁蒿:“也是将军亲手喂的?”
小兵:“应该是。”
梁蒿琢磨了一下,里面应该就是帮陈国皇帝逃跑的那人,那人还很可能是破了他们城外陷阱的人,那么也算得上临危不乱、足智多谋、忠心无畏了。
“难道将军起了惜才的心思,要将人收为己用?”跟秦大将军对自己这位‘才’的态度一比,那可真是天壤之别啊。
小兵听他嘀咕,觉得不太像,“不是吧?”
“那将军为什么这么重视?”
小兵想起昨夜将军大喊着叫军医的样子,说是将军对人才的担心好像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勉强也说得通?
小兵:“那是吧?”
梁蒿:“……”
秦恪仔仔细细地喂完药,又拿一根筷子沾了水,给苏衡润了润唇。
做完这些后,他开始又一遍仔细地观察苏衡的脸。
昨晚他就看了一次,没有发现异常,可能是晚上光线暗。现在,他再一次检查,发现少爷耳后有一条十分隐蔽的细线,那是软皮面具和人的皮肤交接的地方。
少爷也戴了面具。
他们两个,故人重逢,对面不识。
若不是看到他手上的牙印,他也许要再一次倒在剑下,还是自己亲手杀的。
多么可怕,秦恪一想就忍不住脊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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