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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股书生儒气......他遮不住。
路边商贩们津津乐道的是他，学塾堂内挂着的是张载的横梁四句，教书先生们赞不绝口的是他。
夸他春风得意，一朝入道，解民之忧。
夸他儒生风骨，可见墨而不可见黑。
夸他为子为民，诗情绝世......
可又有谁知他心中的难受与彷徨。
皇帝设局要他儒道道基......以数千百姓的性命设局！
城中繁闹，人语喧杂。
小贩出摊，路客步踏。
“糖葫芦嘞！好吃又甜的糖葫芦嘞......”商贩吆喝声在顾祈安耳边响起。
他转头看去，眼神恍惚。
“啊啊啊～是糖葫芦！”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尖叫。
顾祈安回过头，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小小可人儿！
他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使劲揉了揉双眼，想要仔细瞧清楚。
“少爷，你在看什么呢？”小小可人儿歪着头，一脸疑惑。
“傻......丫头！”泪水再次模糊了顾祈安的双眼。
“是～我是你的傻丫头呀！少爷......我想吃糖葫芦！”小小可人儿露出气鼓鼓的表情，娇嫩的小脸仿佛吹弹可破。
顾祈安流着泪牵住了小小可人儿的手，失笑道：“......好！”
不管是幻境还是有人设下的局，他此刻都没有半点犹豫，一步便踏了进去......
卖糖葫芦的小贩闻声转过头，见顾祈安牵着小丫头的手，立马凑了上来：“这位小少爷要给这位小小姐来一串吗？”
“是丫鬟！”小丫头被顾祈安牵着，纠正道。
小贩一愣，似乎不懂哪有少爷和丫鬟会如此亲密的......
顾祈安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看向小贩道：“给我来一串吧。”
“两串！两串！”小小可人儿生怕小贩看不见，蹦跳着伸出两指比着二。
小贩看向顾祈安，似乎是在等他的意思。
顾祈安宠溺地笑了笑：“那便两串吧。”
“好嘞！”小贩一脸高兴地把两串糖葫芦递到顾祈安手中。
顾祈安俯下身子又把糖葫芦递给身旁的小小可人儿，后者却只拿了一串......
等到顾祈安付钱离开后......
小贩低着头将铜钱珍重地放入怀中钱袋里，忽然觉得那小少爷有些眼熟，想了想后忽然抬起头看向顾祈安两人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
“那是......顾状元！”
小贩轻轻地将手中的糖葫芦木扎放到一边，拍干净了身上的尘土，缓缓跪在地上，朝着顾祈安离去的方向，深深地拜了下去......
那日......皇宫上方的虚影里......有一道是他的妻子……
那城南一事，那宫中一事，已被天下皆知！
他们知道了为他们这些凡俗之人对抗仙修贵族的文弱书生正是顾状元！
宫里贴出了金榜，那上面有顾祈安的画像！
尽管衣着很朴素，但那股书生儒气......是遮不住的！
他们知道了顾祈安便是那日儒衣翩翩，长虹映日的少年郎！
报之以心，回之以情！
顾祈安牵着小小可人儿，没有目的，只是在闲逛。
她走累了，顾祈安便背她，走渴了，顾祈安便给她买茶水......
还买了小小可人儿要吃的鸡腿，糖衣......一直逛，一直买，就跟顾祈安刚赚到那二百两银子一样，仿佛要将她想吃的全都买下来......
顾祈安背着小小可人儿慢慢地逛着，逛了数条街。
无数人都认出了那背着一个丫鬟的人正是当朝状元！
人们看向那两道小小的身影，目光之中满是敬爱。
在渐渐沉重的霞光下，顾祈安丝毫不觉得疲惫，那小小可人儿手中也拎满了各种吃食。
顾祈安呆呆地看向天边，真想不要再醒来啊......
“少爷是想听曲了吧？那我们去花船楼吧！”小小可人儿说道。
“好！”顾祈安百依百顺。
他认识烟儿不长......却也一直都是百依百顺……
只是......苏殷都在书院，那花船楼......怕是没曲子听了吧！
两人回到熟悉的岸边，花船楼静静地屹立在岸上，里面杳无人影......
“真可惜......少爷听不了曲了。”小小可人儿蹙着眉，“少爷听不了曲，心中就难受...少爷难受了......丫鬟也难受！”
顾祈安轻轻地摸了摸小可人儿的头，余光瞥见一辆小小的略感熟悉的渔船，微微一笑。
“那里有一条渔船，是我的一位故友的，我们去哪吧。”
“便是听不了曲，少爷唱给你听啊！”
小可人儿也雀跃起来：“好耶！那就去小船！阅湖景，听......少爷的唱的曲！”
两人朝着那艘小渔船走去。
后者静静地停靠在岸边，栓着船的船绳似乎刚刚才被人加固过。
通往船头的岸旁也被人清扫出了一条路来，一直连接着湖边小亭......
就连他立的那块墓......都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等着顾祈安回到这个......最初的地方！
顾祈安回头望去，人群里那些满是善意的笑容极为灿烂！
你看......这人心不止险恶，还有善良呢！
凡俗之人也知道，谁对他们是真心实意！
他们也知道，为众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众发声者，不可使其孤独无所依！
“少爷，烟儿想听曲！”小小可人儿和顾祈安一同坐在船头，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娇嫩的脸上洋溢着笑颜。
“好！傻丫头想听什么？”顾祈安纵容道。
“只要是少爷的曲都可以！”
顾祈安转头一笑，望着平静无波的河岸，轻吟浅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可人......却早已穿上了她的碎花裙......
一曲苏轼的《水调歌头》唱罢，顾祈安低垂着眼睑，秋日的黄昏照在他依旧秀气的脸上，身影却是那么的落寞。
“你......究竟是谁？”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少爷你怎么啦？我是烟儿，你的丫鬟呀！”小小可人儿歪着头，脸上满是不解。
顾祈安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感慨。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他的丫鬟......永远留在了那个冰冷的雨夜！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和烟儿有着九分神似的……陌路人罢了。
虽然顾祈安并不知道她是从何得知烟儿的样貌的，但她并未从这个娇小的人影身上感受到恶意。
似乎...她只是单纯地想在这繁华似锦的京城......和他玩乐一天。
“你接近我有何目的？”顾祈安从腰间拿出玉箫，警惕地说道。
“烟儿”却也没在意，直接忽略了他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手中泛着灵力光泽的玉箫，轻声道：
“我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不过......少爷在意的真的是这些吗？少爷不过是......想让心中的那个人回来而已。”
闻言顾祈安沉默下来，满脸苦涩的闭上了双眼。“烟儿”说的没错，他确实想让烟儿回来，哪怕这件事不符合常理......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那你为何会唤我少爷？”他狐疑地问。
“你都说了我是你的傻丫头，那你自然就是我的少爷了呀！”小小可人儿又变得活泼起来，指了指顾祈安手中的玉箫道：
“少爷，你拿着这个东西......是要给丫头再吹一曲吗？”
再吹一曲......可自己根本就不会吹啊！顾祈安失笑道：“罢了......多谢！”
小可人儿目光呆滞，似乎不理解为什么顾祈安会突然道谢。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解，顾祈安只是笑了笑，转头望向渐渐昏沉的天，没有解释。
他非常感谢这个来历不明但并无恶意的小姑娘。
顾祈安不止一次在恍然间感觉那个懂事的小女孩还在自己身边......
她本不该死！
此刻，哪怕在他身旁的这个“烟儿”是皇帝派来夺他儒道道基的也无所谓了......
对于顾祈安这个孑然一身的人而言，短暂的陪伴也是陪伴不是吗？
天色将歇，星穹无光。
随着天色缓缓垂暮，“烟儿”站起身，朝着顾祈安展颜一笑，甜甜地开口道：“少爷先回去吧，丫头累了，也要回去了。”
顾祈安略感疑惑地眨了眨眼，点点头起身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烟儿”则是目送着他走远。
临别之际竟有些不舍……
忽然，他转过头，看着渔船上那个娇小人影，犹豫片刻后，开口道：“明日......渔船见？”
“好！”小可人儿笑着答应了下来。
秋色亦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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