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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得一双狭长的眼，眼尾微微上扬，眼瞳幽深晦暗，教人猜不透心思。
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带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裴姒慌忙别过脸，避开他的靠近。
霍衍注意到她的动作，冷嗤一声。
“动手吧。”
说着霍衍嫌恶地收回手。
裴姒被甩到一边，闷声咳嗽了好一会。
刚才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他是当真动了杀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南星还在他们手里。
裴姒深吸了一口气。
“我可以治好你身上的伤，但你须得命人放了我儿子。”
霍衍闻言眉头微蹙，随后便明白是千机自作主张扣下人，这才将人带到此处。
他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伤势极重，裴姒费了不少心思处理好。
这男子一直没吭声，只是眉头紧皱着，倒是能忍。
腰腹上却陡然传来刺痛，霍衍冷眉怒视。
裴姒面色如常，纤细的手指点在他的伤口上。
“伤势还不错，若我晚来片刻，你也不必治了，等着手下替你收尸吧。”
霍衍有一瞬的错愕。
头一回有人胆敢这么教训他。
他眯起眼，这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
一身上不得台面的粗布麻衣。
按在他伤口上的手掌上长着不少陈年茧，粗糙至极。
一张脸也长得平平无奇，挑不出半点令人满意的地方。
说是神医，倒不如用“乡野村妇”来形容更为贴切。
只是方才扼住她咽喉之际，她身上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竟有些许熟悉。
来不及细想，腰腹处的刺痛拉回了他的思绪。
裴姒头也没抬：“痛便喊出来，左右没旁人，我不会笑话你。”
霍衍沉默，方才的熟悉一定是错觉。
裴姒身上的药包并没有被带走，她熟稔地处理霍衍身上的伤口。
霍衍看出她手法熟练，只是动作大开大合，似是将他当成了野兽。
其实裴姒也是头一回救人。
虽然跟着师父学了三年医术，但也只救治过山中小兽。
毕竟深山清净，见不到人，自然也无人给她练手。
如今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平时练手还算勤快，稍稍熟悉了一下便找到了感觉。
裴姒手上动作没停，同时分心注意霍衍的动静。
他一直没吭声，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他此刻的煎熬。
倒是能忍。
半炷香之后。
嘶拉一声。
霍衍抬起眼皮看向裴姒。
她不知从哪撕下一块破布，蘸着手上的血在上面写字。
霍衍眼皮一跳。
是他的血。
写好以后裴姒便起身往池水边走，洗净双手以后这才回到霍衍面前。
他的面色苍白，即便再能忍，痛楚依旧存在。
真是个怪人。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是药方，照着上面做就行。”
裴姒把药方递到霍衍面前。
霍衍没接。
许是抬不起手来。
裴姒挑眉，将药方放在他手边。
“现在该放了我儿子了吧？”
没得到回应，裴姒以为他反悔了，有些恼怒，却见他呼吸平稳。
这是……睡着了？
裴姒深吸了一口气，把怒气压下去。
方才用的药里添了些安神散。
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裴姒将药包收起来往外走，走到一半又重新折回来，将榻上的外衣盖在人身上。
若是着了凉，他便有借口继续扣着南星，裴姒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推开房门，迎面就是四个彪形大汉。
其中一人便是将裴姒抓到这里来的千机。
裴姒只认得他，把药方递过去。
“照着上面的做，不出半月，他的伤便能痊愈。”
千机接过药方的时候凶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讶异，那上面全是染血的字。
裴姒猜到了他的想法：“你主子的血。”
千机：……
裴姒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道：“我已经答应你救了人，现在可以放了我儿子吧？”
千机往屋内看了一眼，迟疑道：“主子的伤势未愈，恕我不能轻易放人。”
裴姒恼了。
“你的意思是只有等你家主子痊愈了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千机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若我不答应呢？”
此事由不得裴姒不答应。
她重新回到屋内，此时已是夜幕沉沉，里头漆黑一片。
裴姒摸索着找到烛灯点上。
烛火一跃而起，窜动两下。
一张苍白的脸突然出现在对面，烛光下显得阴冷可怖。
裴姒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哆嗦，差点打翻了手中的烛灯。
她横眉冷对：“不想死就躺回去。”
男子侧耳，目光转到了裴姒身上，但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东西，视线并没有完全聚焦。
裴姒一怔。
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人捏住。
疼！
裴姒来不及惊呼，人已经被拽过去。
扑面而来的是冷冽与杀伐，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裴姒跪坐在地上，大半个身子靠在霍衍的腿边，手腕还被人捏在掌心，疼得龇牙咧嘴。
“很吵，闭嘴。”
霍衍分明是看着她的衣襟说话，瞳孔也不曾转动。
裴姒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她拢起眉。
“你现在看不见？”
明明之前是能看见她的。
话落，手腕一松，裴姒正要松一口气，脖颈就被人猛地掐住。
他不是看不见吗！
裴姒瞪大了眼睛，憋红了脸，呼吸不畅。
只要他再用些力，她就会没了声息。
窗户敞着，夜风裹挟着霍衍冰冷的声音灌入裴姒的耳中。
“不想死就闭嘴。”
裴姒不想死，如他所愿闭上了嘴。
房门在此时叩响。
颈间的力道加重了些。
裴姒气得想吐血，她都闭嘴了！要怪也得怪外头的千机！
霍衍拧眉转过头，往房门方向望过去，眼底是一片漠然。
“何事？”
千机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主子，裴丞相明日便能抵京。”
微弱的烛火下，被迫仰头的裴姒看清了霍衍脸上的神色。
是虎视眈眈，更是窥见猎物的兴奋，还有隐藏在那底下的暴虐与杀伐。
等颈间的力道卸去，裴姒捂着喉咙咳嗽了好一会。
她满脑子都是千机那句“裴丞相”。
鬼使神差的，她望向面无表情的男子，竭力镇定道：“我能治好你的夜盲症，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霍衍再次转过脸来，这回嘴角多了几分嘲弄，似是在讥笑裴姒的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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