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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姒的衣袖被人轻轻地拽了两下。
她方才回过神来，低头去看。
奶团子正仰着头看她，眼底满是担心。
“娘亲，你怎么了？”
南星从小身子就不好，裴姒知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裴姒压下心头涌起的纷乱情绪，将人抱起来裹在怀里，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还记得娘亲教你的吗？一会要怎么喊人？”
南星靠在裴姒肩头，举起小手贴着裴姒的脸。
冰冰的。
他乖巧点头。
“南星记得的，要喊外祖父。”
裴姒听着他绵软的声音，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出昨晚和那男子对峙时的场景。
他明明视线受损，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如黑曜一般死死地锁在她脸上。
他说：“你想见姓裴的？”
语气里尽是嘲弄。
裴姒并不知他的身份底细，单从他的语气就知道此人身份非同一般，毕竟连堂堂当朝宰相在他口中也不过是个“姓裴的”。
她也清楚在虎口下夺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好在，她赌赢了。
否则此时此刻她不会有机会坐在这个雅间里，等着那位裴丞相的到来。
这一刻，她等了三年。
或者说，她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未曾见过裴丞相的真面目。
屋外传来脚步声，裴姒将南星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示意他噤声的同时朝房门方向转过脸去。
房门恰好在此时打开。
裴姒那张稍经粉黛的脸径直映入了裴永的眼帘。
裴永没有半点犹豫就确定了裴姒的身份。
消息果然没错，她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女儿。
毕竟和她死去的娘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点错不了。
那裴媛媛……又是怎么一回事？
裴永压下心中的惊疑，脸上露出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视线却在触及到裴姒身边的小男娃时愣住。
裴姒站起身，拍了拍裴南星的肩。
南星立即会意，从凳子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朝裴永的方向走过去。
“外祖父！”
裴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隐隐出现了裂痕。
裴姒则是不紧不慢地走到裴永面前，清楚地看到他神色转变，心中冷嗤，但面上还是规矩地喊了一声。
“爹。”
裴永望着裴姒那张脸，一时说不出旁的话来。
……
时隔三年，重新迈进丞相府。
裴姒已然没了当初的欣喜激动，只剩满腔的恨意与漠然。
宴客厅里此时聚了不少人。
裴永年轻时相貌出众，又满腹经纶，端的是风流才子。
后院妻妾成群，但偏偏子嗣少得可怜。
时至今日，膝下也不过裴媛媛一个掌上明珠。
其中府中龃龉不得而知，有时候裴姒也会在想，这大抵是上天给裴永降下的惩罚罢。
裴永刚得知自己真正的女儿流落在外，府里头的是个假千金。
这不才回到相府，就召集了一大家子人，要将此事说个明白。
裴姒抱着熟睡的南星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捂住了他的耳朵，免得外界的吵嚷喧闹扰了他的清梦。
裴永冷着脸坐在主位上，底下一时鸦雀无声。
柳姨娘跟了裴永最久，在府里也算是半个管事的，打量的视线在裴姒身上转了两圈，只觉得这个女子说不出的熟悉。
她迟疑着开口：“相爷，可是发生何事了？”
丞相府的女主人一直悬而未决，在几年前丞相夫人撒手人寰以后，裴永便一直没有扶正室，京城百姓都传他是个痴情郎。
柳姨娘便是诸多妾室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也是最有希望扶正的。
裴永只是看了柳姨娘一眼，又看向躬身不敢抬头的管家，道：“去请小姐了吗？”
管家忙道：“回相爷，已经着人去请了，这会应该到了。”
柳姨娘绞紧了手帕，没有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出半分，脸上依旧撑着笑，同时猜测裴姒的身份。
难不成……是相爷新纳的妾室？
她怀里还抱着个小男娃，是相爷的孩子？
要知道相府里可从未有妾室安然生下男丁，若当真是相爷的孩子，那相府夫人的位置……
柳姨娘来不及细想，外头已经传来了裴媛媛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火红的身影迈入大厅。
“爹爹，您可算回来了！孩儿好想——”
话还未尽，就戛然而止。
裴媛媛刚踏进宴会厅，目光就落在了裴姒身上。
她的脚步一顿，呼吸都跟着骤停。
裴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又见面了，裴媛媛。
裴媛媛来不及细想这个三年前就该尸首无存的女子是如何死而复生又回到丞相府的，她收拾好脸上的神色，恢复之前那般欢喜的模样，朝裴永所在的方向奔过去。
“爹爹！”
快近身时，裴永下意识避开了裴媛媛的亲近。
裴媛媛手上的动作一僵，笑容也变得不自然。
“爹爹，您怎么了……”
到底是养在膝下多年的姑娘，金枝玉叶招人疼。
裴永缓和了神色，语气也放柔了些。
“先坐下说。”
裴媛媛退后两步，和裴姒隔着半个大厅，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却是如坐针毡。
裴姒微微抬眸，就见裴媛媛咬着下唇，原本喜气洋洋的脸庞此时有些苍白，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倒是挺会装。
怀里的南星不安分地动了动。
裴姒调整了一下位置，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裴永的目光在气定神闲的裴姒身上扫过，明明从小就是穷乡僻壤里长大的孩子，头一遭进府怎么还能做到这般无动于衷？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身上还流着自己的血脉，多半是继承了自己波澜不惊的性子。
这么一想，裴永又觉得尚可接受，只是这一身村姑打扮，实在丢人。
裴永清了清嗓子，视线在厅里转了一圈，才开口：“这是本相流落在外多年的千金，从今往后，她就是相府大小姐。”
话落，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裴姒身上。
或惊愕或惶恐或好奇。
还有人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裴媛媛，不知这位大小姐会如何发作，毕竟正牌千金已经回来了，那假冒的也是时候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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