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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出发的那一日,接连的细雪终于停了个彻底,天气晴好,就是空气清冽得很,轻轻呼吸一会,寒意涌入鼻腔,直冲肺腑。
苏扶臣身体并未痊愈,如今人还虚弱着,气色欠佳,身形瘦了一大圈,过去那间氅衣穿在身上看来衣服下头空落落的。
因养病时总在烧了地龙的温暖室内,偶尔出来走动也不在外头待太久,苏扶臣踏出房门时,瞧见如此明媚的阳光,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却是被空气中的寒意冻得咳了起来。
叶长臻代叶长煜过来迎苏扶臣,恰听见他这几声咳嗽,加快脚步到他身前,问道:“身子还没大好的话,当真不急着走。”
苏扶臣摇头,他已没有太多时间,必须尽快去徽京达成和谈,否则功亏一篑,他就再也没有脸面回去面对蜀国臣民。
然而苏扶臣不知道的是,他让人快马加急送回蜀国燕京的书信,并不能交到苏澈手中。
苏扶臣不听叶长煜劝说,道:“原本就已耽搁多时,孤早该去见陈君的。”
如今木已成舟,也不可能再让所有人再留在驿馆内歇息,叶长臻也就不劝了,等苏扶臣调整好了再与他一起往门口去。
看苏扶臣咳得发红的脸,叶长臻低声道:“也不知待会儿让归颜瞧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叶长臻说得轻,苏扶臣没听全,却真切听见了“归颜”二字,他紧张起来,问道:“小应怎么了?”
应归颜被叶长煜禁足到今日才出门,叶长臻被拿捏着把柄并不敢跟叶长煜对着干,也就没总去看应归颜,他也还是方才经过陈国队伍时跟应归颜匆匆打了个照面。
“没怎么。”叶长臻道,“还跟原来一样,你放心。”
苏扶臣虽点着头,神情却未曾宽缓下来,甚至因为记挂着应归颜,脚下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
应归颜此时正跟元初临最后检查着整个护送队伍,也跟提前出来接洽的蜀国使臣做好了交接,正要回去自己的位置等着叶长煜出来。
转身时,应归颜瞧见那片从门口出现的氅衣一角,随后现出半个人影,最后便是那多日未见的苏扶臣出现在视线中,惊讶之外还有欣慰。
尽管看来清减了不少,精神也不比从前,但看苏扶臣至少恢复了过来,应归颜还是放下了心。
连着几日无法相见,此刻终于与应归颜相对,苏扶臣看着就站在阳光下的应归颜,亮堂堂的一片罩在她身上,眉眼被光线笼着有些模糊,他却因此收获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心情。
忽然见面,彼此都没有准备,应归颜怔怔看着苏扶臣,心中分明想要上前询问他的身体,然后余光中瞥见另一道身影靠近,她立即收回视线,转身往元初临身边去。
叶长煜见苏扶臣已至,上前道:“今日夜间可到徽京城外驿站,再歇一晚就可进京,三皇子可支持得住?”
苏扶臣点头道:“孤没问题了。”
“那便启程吧。”叶长煜走前看了叶长臻一眼,道,“随孤来。”
叶长臻刚跟叶长煜走开没几步,便见叶长煜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他,他不解道:“都要回去了,怎么还要送信回去?”
叶长煜不做声,也没有要将书信收回的意思。
叶长臻算是知道这是叶长煜要支开自己,忽然担心道:“你将弄雪怎么样了?”
“让人送她回徽京了。”叶长煜道。
叶长臻晨起就跟弄雪在一起,不过是中途接了叶长煜一个命令去看看苏扶臣,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叶长煜居然直接将人弄走了。
叶长臻当即着急起来,瞪着叶长煜低声质问道:“究竟要做什么?”
叶长煜双指夹着书信往叶长煜胸口一塞,道:“嫌这里的眼线不够多,等着父皇请所有人进宫?”
感觉到胸口那只手的力道加大了三分,叶长臻不得已接过书信,狐疑道:“这里头写的什么?”
“有胆就拆开看看。”叶长煜回头,见苏扶臣已经上了马车,而应归颜也上了马,他最后叮嘱叶长臻道,“尽快送回去。”
叶长臻受制于人,不得不从,这就将书信收好,直接牵了马往徽京赶。
应归颜见叶长臻走得这样匆忙,心生疑惑,问身边的元初临道:“义父,是不是出事了?”
元初临看叶长煜从容地上了马车,而他身边的内侍过来说一切准备就绪,他摇了摇头,与应归颜道:“走吧。”
言毕,元初临抬手示意,所有人整装,向着徽京出发。
队伍经过一日行程,按计划在日落时分抵达徽京城外驿站歇息。
应归颜下马时,特意往苏扶臣的马车方向望去,才将将望见车帘子被挑起,她就听见元初临叫自己,不得已收回视线,问道:“什么事,义父?”
元初临原也只是想叫应归颜一起安顿人马,这才发现她的心思,难免又生担忧,只是不便在外说,摇头道:“没事。”
叶长煜正从马车中下来,应归颜见状立即转身,跟元初临一块走开,并不想多跟他有交集。
晚膳前,应归颜布置驿站夜间守备,原本她可以带队往蜀国使团的住处巡视,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还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别人,自己留驻叶长煜住处外,免得那太子又再挑刺。
用过晚膳,应归颜去换值,一直在叶长煜房外守到巳时一刻,才听见房里传来动静,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了。
和应归颜一同值守的侍卫见叶长臻出来便立即行礼,叶长臻抬手一挥让其退下。
应归颜跟着要一起走,叶长煜道:“孤让你走了吗?”
侍卫察觉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一瞬都不管多留,赶忙退下。
应归颜干脆站到回廊外,背对叶长煜。
叶长煜揣着暖手炉站去她身边,望着天边不甚明亮的弯月,竟是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应归颜。
应归颜只当没看见,甚至往旁边挪了一步。
一大步。
今日天晴却也有风,夜间的风更大了一些,应归颜硬是吹了一个多时辰的风,这会儿一张脸连同鼻子都有些发红,还冷得有些疼,握着腰刀的手早也僵了,却就是不肯接受叶长煜的好意。
叶长煜借着檐下的灯光看她,托在掌心的那只暖手炉并没有因为应归颜的拒绝而被收回来,依旧摆在他们之间。
叶长煜坚持,应归颜偏不受,干脆开口道:“不劳太子殿下关心,都是末将该做的。”
叶长煜收回暖炉,走近应归颜,灯火拉下他的影子,一半罩在应归颜身上。
他注视着根本连正眼都不看自己的女将军,道:“孤从来也没有骗过你,何必连一只暖手的炉子都不敢接?”
应归颜偏不吃他的激将法,看似恭敬却在顶撞道:“手要拿刀,接不了。”
叶长煜修长的手指在手里上轻轻点着,视线一直凝在应归颜脸上,看着她发红的鼻头,道:“半分好意都不曾领,孤若真开恩,你是不是也会以为是在给你设陷阱?”
应归颜豁然抬头,问道:“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那一刻从应归颜眼中迸出的光彩像是一支破空而来的箭,径直扎在叶长煜荒冷麻木的心上。
他对于这世上的人与事早就模糊了喜和恶,却是在捕捉到应归颜眼底那一丝惊讶和喜悦并存的目光的这一刻,忽然有了强烈的厌恶。
并非对应归颜,而是针对她表现出的期待和激动。
察觉到叶长煜陡然间冷峻的眉眼,应归颜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即转过视线,不再言语。
叶长煜紧紧扣着暖手炉,依然像刚才那样看着应归颜,等待着她的回应。
长久的沉默让彼此之间只剩下轻微的风声,带着严冬的寒意席卷整个园子。
叶长煜的衣袖宽大,本可以将整个暖手炉都遮在袖管里,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双手连同那只暖手炉都暴露在空气中,摆在应归颜面前。
应归颜不喜欢这样的沉闷,来源于叶长煜的压抑让她还没有真正踏足徽京就更讨厌那个地方。
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元初临一起去面对接下去可能发生的所有事。
一番斟酌下,应归颜还是不情愿地向叶长煜伸出手,道:“给我吧。”
叶长煜拿开右手,左手还托着暖手炉。
应归颜实在弄不明白叶长煜要做什么,被迫从他手中接过暖手炉。
指尖接触到那一片温暖的瞬间,应归颜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更多,只是因为东西是叶长煜给的,而他一直盯着自己,她才必须故作镇定,右手我这腰刀,只用左手托着。
叶长煜空了的左手并未收回,掌心掬照下的灯光,像是在问应归颜讨要什么。
应归颜起初不解,但发现叶长煜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腰刀上,她立即握紧了刀,又往后退了一步。
还在值守的时间,防身的武器怎可以就这样摘下来?
应归颜道:“刀剑无眼,恐伤了太子殿下。”
叶长煜收回手,道:“也罢,回去吧。”
应归颜诧异道:“什么?回去?”
“孤摆了个陷阱在你脚下。”叶长煜说完便转身回房,推门前,他又去看应归颜,道,“就看你信不信。”
“等等……”应归颜只觉得莫名其妙,问道,“究竟什么意思?”
叶长煜并未回答。
应归颜眼看着叶长煜进了屋,随后房中熄了灯,院中随即暗下一大片,只剩下回廊檐下那几只灯笼发出的微弱光线。
应归颜看着掌心的那只暖手炉,琢磨着叶长煜古怪的言行,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叶长煜会有这样的好心。
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廊下那几只灯笼摇晃不止,本就暗淡的光忽明忽暗,像极了应归颜此刻难下定论的心思。
终究还是有一只灯笼被风吹灭了光,园中比方才更暗,而应归颜也终于坐下了决定,将暖手炉放去叶长煜房门口,她则依旧握着腰刀,按部就班地守在外头。
长夜就此难眠,不光是强打精神的应归颜,还有在房中枯坐的叶长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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