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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江山为谋之半阙风月 > 第八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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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内外的震动并未伴随着此时连绵的阴雨送入徽京天牢之中,应归颜依旧孤独地留守在天牢尽头的那一间牢房之中,听着陪伴了自己将近两日的雨声,心绪始终难定。

    牢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应归颜眉头一动,满是戒备地转身盯着牢门,静静听着越来越尽的那一串脚步声,然后是锁链清脆的声响,再是牢门被打开,冯良出现在视线中。

    应归颜却不认得冯良,只从他的衣着上断定是宫中人。

    虽是特意为关押应归颜空出的牢房,但终究少不得尘土和微微的发霉味道,冯良掩了掩鼻子,依然保持着一贯看来和善的笑容,站在牢房门口,对应归颜道:“小应将军,今上召见。”

    应归颜自从进入徽京大多数时间都在驿馆,还未正式见过叶龄安,自然也不认得这内侍总管,问道:“今上为何召见?”

    “小应将军见了今上自然就知道了。”冯良说着侧身让道,但见应归颜狐疑着不曾动作,她又道,“太子殿下正在宫中,小应将军并非单独面君,凡事自有太子殿下看顾。”

    应归颜因叶长煜之故才被囚天牢,冯良哪怕不知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凭借多年伴驾的经验以及对叶长煜的了解,也能大概猜出应归颜在叶长煜眼中的重要。

    应归颜知道自己躲不过,干脆跟冯良去,只是行到牢门口,经过冯良身边时,她郑重对冯良道:“末将与太子殿下没有关系,还望公公知晓。”

    若是换做徽京城中其他贵女,冯良大概会以为应归颜这番话多有此地无垠的意思,可她说话时神情肃正,甚至带着一丝锐利,完全不见寻常高门贵女身上的娇软扭捏,他竟是真的愿意相信应归颜的话。

    至少站在应归颜的立场上,他是信的。

    冯良对此却不多做表示,依旧笑得亲善随和,道:“小应将军快些吧,别让今上跟太子殿下久等了。”

    于是应归颜从徽京天牢中离开,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上车前,应归颜忍不住问冯良道:“敢问公公,元初临元将军可还好?”

    冯良但笑不语,只请应归颜上车。

    应归颜就此入了宫,待马车挺稳,车夫挑了车帘,她没顾上前搀扶的侍从,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听见冯良低低一笑。

    她问道:“公公笑什么?”

    冯良看小内侍已给应归颜打了伞,于是自己一面在前头引路,一面答道:“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官家的小娘子不用搀,不用凳,自己就这么下车来的。小应将军当真独树一帜。”

    冯良是在真心夸应归颜,但碍着他是叶龄安的人,应归颜少不得对他心生戒备,这话落在她耳中便仿佛多了几分挖苦的意思,她心中不悦却又不得辩驳,只道:“公公不是说要快些?”

    冯良听得应归颜有些恼,却并不生气,应了一声后便令她进了紫宸殿。

    应归颜头一回进宫,还是在没有元初临陪同的情况下就面君,要说完全不紧张是假,但她时刻记着自己失元初临的义女,代表着元家也代表着方舟大营,决不能让皇室的人看低了自己,遂强打起精神来。

    还未站定,应归颜就先瞧见了立在下首的叶长煜。

    他素日穿衣着色重也单一沉闷,如今一身朝服,玄上绣金,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金冠中,反而比他们之前见面时看来气质更出挑,不怪应归颜都不禁在心中暗叹,皇家养出来的果真是人中龙凤。

    尽是这片刻的走神,应归颜已跟着冯良到了叶龄安跟前。

    头一回直面陈国君王,应归颜再佯装镇定也多少有些露怯,行礼时的动作也略显僵硬,手心里早沁了一层细汗,黏腻得很。

    陈国不限制女子从军,但应归颜的确是第一个以军礼拜见叶龄安的女将,纵是见多了形色之人的帝王也对眼前这单膝跪地,拱手过头的女将军心生好奇。

    叶龄安不出声便没有旁人敢喘大气,即便是叶长煜,这会儿也是一丁点儿动作都不敢有,只用余光去瞥应归颜。

    应归颜实在等得不耐,便又道:“方舟大营右军少将应归颜,参见陛下。”

    声音比方才更为洪亮,显然是要打破殿内过于沉寂的气氛。

    叶龄安嘴角急不可见的牵动,扫了一眼叶长煜,问应归颜道:“祖籍何处?”

    “先父是远亭郡静安县人,早年迁居克兰郡方舟县,终生定居,末将亦从出生起就在方舟县,从未归过所谓祖籍。”应归颜道。

    远亭郡曾是梁国属地,当初陈国攻破梁国后,重新规划郡县,才得此名。

    应归颜这样说,不过是她自小就被这样教导,祖籍是不是与梁国有关,自己又是否是梁国旧部的后人,她并不在意,况且事实也不允许她在陈国国君面前提起昔日敌国。

    叶龄安不露声色,之后对应归颜的讯问也不过是一切关于她在方舟大营的情况,以及个别同元初临的相处。

    而应归颜也在对话中知道了叶龄安已给元清儒和叶姝鸾赐婚,心中不免为兄长得以与心上人得成眷属而高兴。

    “清儒既做驸马,自然是要继续留在徽京,你又作何想?”叶龄安问道。

    应归颜毫不犹豫道:“末将本就是跟随元将军护送蜀国使团入京,现在任务完成,自然要随主将回方舟大营,继续驻守边关。”

    “但朕听太子的意思,是希望你和清儒一样留在徽京,入东宫伴驾护卫。”叶龄安道。

    “末将一介武夫,难当此任。陛下也看见了,末将还曾伤了太子殿下,实在不宜留下。”应归颜道。

    “你自称为将臣,便要听从君命,元初临没有教过你?”叶龄安沉声道,质问之意明显。

    “元将军从小就教导末将以及方舟大营众人,我等身为陈国将士,自当遵从君命,力守边疆,保我国无虞。”应归颜不卑不亢道,“陛下若下令要末将留在东宫,末将自然不敢不从,也定当竭力护卫太子殿下。但末将心中依旧牵挂西北边务,但有机会还是会想回去,与家人同生共死。”

    叶龄安看出应归颜的坚决,眼前女将无畏的神情完全像是并不在意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唯一,那样坚韧不拔。

    但他却并不应归颜这所谓的忠诚为高兴,反而沉下脸,道:“元初临就是这么教你的?”

    感受到叶龄安明显的怒意,叶长煜已不自握紧了袖中的手,眉间的担忧更是明显,连去看应归颜的动作都比方才大了几分。

    叶龄安冷冷瞥了叶长煜一眼,却随之听见了应归颜的反驳。

    “元将军教末将为人之道以诚为信,为臣之道以忠为基。末将生于方舟,长于方舟,将营中将士视为家人,以诚相待,方能彼此配合,共同完成每一次出勤任务。而我们为之所勇,皆因忠于远在千里之外的陛下,忠于陈国。陛下如果觉得元将军这样教是错的,请陛下教臣,什么才是为臣之道?是摒弃为忠君培养的这一身本领,困于方寸之地,无法施展抱负,报效国家,报效陛下吗?”应归颜振振有词道。

    叶龄安厉色未减,也看出叶长煜有心替应归颜解围,便问他道:“太子以为小应将军这番话说得如何?”

    应归颜所言忠君爱国并无过错,叶长煜亦无从挑剔,然而他此时只是垂眼上前一步,站在应归颜身边,叉手道:“是儿臣先前并未解释清楚,儿臣想要留下的并非小元将军,而是元家小姐。”

    应归颜闻言,只觉愤怒至极,全然不顾叶龄安在场,也不顾他还未令自己平身,豁然站起,对叶长煜怒目而视,道:“元家从来没有什么小姐,太子殿下此言欺人太甚。”

    她是元家的女儿郎,是女承父志的陈国将士,她不稀罕做什么高门贵女,更不愿旁人称她为元家小姐,她的世界是广袤却艰苦的绵延边境,不是一方闺阁,一堆女红或是琴棋书画。

    应归颜的盛怒并未让叶长煜有一丝改变,他仍淡然镇定地面对叶龄安,道:“元氏乃我陈国开国柱石,家风严正,观母后与舅舅即可知。徽京城中不乏知书识礼的闺秀,但论实际家世、品性、才貌,儿臣以为元家小姐当是入东宫的不二之选。有元氏祖训在,将来必是贤内助。”

    元清儒已即将和叶姝鸾成婚,摆明是偏向皇室,应归颜如果进入东宫,那么元家一子一女就都与皇室紧密关联,元初临夫妇更不能不识好歹地继续维护方舟大营,这无异于在宋嘉鱼的心头割刀子,是要活生生剐了她。

    再者,应归颜对叶长煜本无好感,更放不下苏扶臣,即便碍于彼此身份始终需要保持距离,她也难以割舍两人情义,是断不会同意叶长煜这番话的。

    叶龄安看应归颜对叶长煜痛恨至极却还需克制,并未追究她殿前失仪之罪,之起身道:“她或许还有不知情之处,太子与她好好说说吧。”

    叶长煜这便恭送叶龄安离去,道:“父皇慢些。”

    叶龄安经过应归颜身边时,将这边境而来的女将军又快速打量过一番,道:“别让朕失望。”

    应归颜不知叶龄安究竟是什么意思,目送着这九五之尊离去之后,只在叶长煜未有防备下又一次揪起他的衣襟,完全不顾及彼此的身份,低吼着质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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