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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煜看着不断疼着腿的兔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面走，一面看得挪不开眼。
应归颜道：“原来太子殿下对这种事有兴趣？”
听出应归颜言辞间的讥笑之意，叶长煜不恼，道：“它不正像一个人吗？”
忽然明白叶长煜意有所指，应归颜直接松开手，由着野兔一下子蹿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叶长煜看着应归颜有些发白的脸，道：“如何跟那班手下交代？”
“跑了就跑了。”应归颜转身，没往自己营帐走，见叶长煜还跟先前一样跟在自己身边，她道，“阿七他们去打探过，蜀军那边暂时没动静，但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叶长煜似在想什么，慢慢向前走着，看着自己和应归颜一起被月光拉长在地上的影子，问道：“父皇给了你多少时间？”
叶龄安要她五个月内攻下福元关的事，应归颜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她并不保证叶长煜问的是这件事，所以没有立即作答。
“看来时间不会久。”叶长煜道，“刘礼将军是不同应你的主意吧。”
谁都没有将事情说开，但叶长煜却句句戳在应归颜心上的痛脚，她因此开始难以掩饰逐渐涌起的烦躁，大步向前走去，不想再理会叶长煜。
叶长煜负手相随，两人一前一后，隔开五六步的距离在营中走着，最后见应归颜停在他的营帐前。
叶长煜却道：“孤还不想睡。”
应归颜垂着眼，一张脸拉得老长，道：“边境夜里不安宁，太子殿下还是待在帐中不要乱跑。”
叶长煜不为所动，转身走开。
应归颜实在拿这当朝太子没办法，只得更上去，却见叶长煜要离开军营，她忙上前制止道：“外头不安全。”
叶长煜抬起下巴，一脸高傲姿态，问道：“你去得，孤去不得？”
应归颜无奈，只得再叫了几个人跟着，才和叶长煜离开了军营。
叶长煜不说要去何处，应归颜也没有问。
走出军营答应没多久，见叶长煜停了下来不见要继续向前的样子，她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到底要去哪儿？”
叶长煜只借着应归颜手提的灯笼看着她，没有做声。
夜色浓重，四下一片漆黑，即使有灯火，一切也都看不真切，但叶长煜的目光却异常灼热，令应归颜感受至深。
应归颜终于松了口，道：“我就是随便走走，没什么要紧的事。”
叶长煜并不满意她这样的回答，依然毫不避讳地盯着应归颜。
身后还有好几双眼睛看着，应归颜不能当场跟叶长煜动手，她只能耐着性子，道：“五个月，已经只剩下四个月出头的时间了。”
“打到哪里？”
“福元关。”
福元关作为蜀国对外的第一重屏障易守难攻，且驻扎了大批力量，四个多月的时间要攻克此处，确实不简单，叶龄安给应归颜的这道难题怕是连经验丰富的刘礼都不见得能轻松完成。
“刘礼将军没同意你的提议？”叶长煜问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做先锋，带人往福元关去打探情况。这么多年，我还没真正越过两国边境，蜀军在福元关究竟做了多深的布置，还需要继续调查。”应归颜道。
“刘礼将军没让你去是对的。”叶长煜道。
“为什么？”
幽幽灯火中，两人的视线猛烈碰撞，应归颜被叶长煜冷静得显得漠然的目光刺痛，转过目光，道：“我确实求胜心切，但这不代表我会莽撞行事，我知道轻重，绝不敢用自己和亲人的性命开玩笑。”
“空口无凭的事，交给舅舅处置，他也会只听一面之词吗？”叶长煜道，“孤不怀疑你的能力，但今时不同往日，孤不信的是现实，现在的你跟过去的你，还是同一个人吗？”
“怎么不是？”应归颜反感叶长臻的质疑，回应他的目光比方才更加坚定，道，“应归颜就是应归颜，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感受到拿着灯笼的手被叶长煜握住，应归颜低吼道：“你做什么？”
“你应该做什么？反抗孤？还是顺从孤？”叶长煜好整以暇道。
从在第一处驿站相遇开始，应归颜和叶长煜就一直处于这种看似对立又彼此捆绑同行的情境之下。
面对叶长煜有时刻意的挑衅和试探，应归颜分明想要出手教训，但理智总能在最后战胜冲动，压制下满心的不甘，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现在也是如此，叶长煜要“控制”她，正在试探她的底线。
应归颜另一只手扣住叶长煜的手腕，指尖用力压着他腕上的命门，道：“太子殿下若再无礼，我……”
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应归颜凭借多年训练出来的听力，立即拉着叶长煜往军营走，并且喊道：“有刺客！”
随行的护卫立即将叶长煜和应归颜围在中间，迅速往军营的方向移动。
灯笼已被应归颜丢弃，否则凭借着火光太容易成为对方的目标。
四野漆黑，晚风中传来“嗖”的一声。
应归颜果断将叶长煜推开，同时出手，准确定位身边一名侍卫腰间的刀，迅速拔出后朝着声音来的方向丢了出去。
果真，不远处的草丛后头传来的疑似人的叫声，而就在此刻，其他方向的草丛里传来了更为清晰的异样声响。
“快回去！”应归颜喝道。
叶长臻没与应归颜继续纠缠，留下部分帮手，由其余侍卫护送，先行撤回军营。
月色清寒，淡淡的一层扑在才复苏了生机的草丛之间，到处都是影影绰绰，难以让人准确判断目标的位置，包括应归颜也只能从极其细微的声音变化里估算和刺客的距离，做好出手的准备。
风声略过耳畔，夹杂着草叶的????，之后便没了其他动静，一切都像是一场幻觉。
应归颜仔细分辨着耳边各种声音的差别，想要在朦胧的月光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然而视线中只有黑压压的一片。
僵持持续了不一会儿，先后连着三道“嗖嗖”的声音打破了前一刻的死寂，送三个方向出现。
随即，应归颜身边的侍卫传来惨叫，彻底惊碎了令人窒息的空气。
就在侍卫发出惨叫声的同时，应归颜察觉到正面有人正快速靠近。
她一把抓过原本站在自己身前的侍卫朝后猛烈一拽，眼尖地从刺来的一束寒光侧掐住了对方拿到的手，用力一压，震得对方以为手腕断裂，疼得松开了手里的刀。
应归颜接住刀随即调转方向，挥手便是一刀，直接扎进刺客身体里。
一声惊天惨平地而起，应归颜却面不改色地继续用力，刀身彻底刺穿了刺客的身体，随即倒下，而她这才抽出刀，回身架住了意欲从身后偷袭的另一道寒光。
双方的交锋由此正式拉开，在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里拼命厮杀。
方舟大营的将士都会随身佩戴一个别在身上的小机关，扣在手臂上，一旦有动作，机关会发出声响，尽管轻微，但足够训练有素的营内士兵分辨敌我，而应归颜正是靠着这个声音在混乱和黑暗中开展搏斗。
耳畔出了兵器交击的声音便是因为受伤传来的叫声，应归颜知道双方都有损伤，但不见对面的刺客收手，她没有打算让自己的手下停下来，并且下令尽量抓活的。
一直到军营中赶来了救援部队，一支支火把照亮了浓重深沉的夜，更多的脚步声充斥在紧绷的空气中，覆灭这一夜刺杀行动的围捕开始。
借着靠近的火光，应归颜发现身侧草丛里有一道意欲逃离的黑影。
她立即追上去，却不想对方回身射了一支袖箭，就在她侧身闪避的同时，那人试图往更深的草丛里钻去隐匿行踪。
应归颜继续追捕，完全不顾身后正在叫自己的叶长煜，死死盯着依稀还能看见轮廓的那道身影，就在对方要消失的瞬间，她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掐住那人后颈，试图将他的脑袋直接按进草地里。
对方力气不小，努力挣扎之下竟将应归颜整个人掀翻在地，或许是知道已经无法脱身，他干脆像应归颜那样铺住她，一只大手扼住应归颜的脖子，另一只手摸出身上的短刀就要刺向应归颜。
应归颜抬腿直击对方后脑，趁刺客猛然间晕眩，她翻身将刺客推开，并且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快速压下对方握着短刀的手，用底盖抵着，再用匕首隔断了对方的手筋，防止他再下毒手。
叶长煜带人赶到不远处时，听见草丛里传来极其惨烈的一声大叫，他扬声喊道：“让人跑了就提头来见。”
侍卫一拥而上，叶长煜也全然不顾脚下崎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声音来源之处，最后拨开围拢的侍卫，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彪形大汉倒在地上，一只手被按在泥地里，手腕上正汩汩涌出鲜血，早已染红了伤口旁抵着的一片铠甲。
“应归颜！”叶长煜近乎发狠地叫了她的名字，死死盯着压在刺客身上的精健身影。
经过一番缠斗，应归颜早已不顾形象，此时束高的马尾散开，长发遮住了大半的身子，但发丝凌乱纠缠着，加之浑身不是污泥就是血渍，浑身充满戾气，仿佛地狱而来的修罗。
得不到应归颜的回应，叶长煜推开拦在身前的侍卫，大步冲去应归颜面前，却见她手起刀落地又是一下，地上的刺客再一次发出惨叫。
应归颜看着刺客另一只被挑断手筋的手，身子因为脱力，有些摇晃地站起来，道：“带下去严加拷问。”
叶长煜此时终于看清楚，散乱的长发之下，应归颜的脸和身上一样混杂着血迹和污秽，还有两道细小的伤口从眸下面划过，差一点就伤了她的眼睛。
应归颜没收起沾着血的匕首，只是反握在手里，问了其他人剩下的刺客抓到没。
叶长煜不耽搁她办正事，安静在一旁等着。
应归颜处理完了现场事宜才发现叶长煜还没走，但她现在没有心情应付着当朝太子，直接带人回营中去盘问那几个抓到的刺客。
叶长煜脑海中依旧浮现着方才看见应归颜压制刺客的那一幕，那样的她陌生且带着汹涌的戾气，非天地之扩大，无以消弭那强烈的杀伐果决。
在那一刻，叶长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应归颜确实不适合生活在徽京城那样精致的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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