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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我当年在京城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时，也曾就是你这个年纪……”女人撇开脸，仿佛不愿意显露自己脆弱失落的一面。
柳蓁蓁心下讶异，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身份，不过也有些好奇为何她会嫁到这里。
女人看懂了柳蓁蓁眼中的疑窦，安慰地笑笑：“都是过往了，如今说起倒也并不丢人。不过是家道中落，也就被卖到了这里，又被天生他爹买来做了妻子。”
柳蓁蓁心下哑然，果然如她所料，在这样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人口买卖想必已然见怪不怪，这里的人只道是寻常，却没想这个被买来的妻子竟然也曾有大家闺秀那般天真烂漫的岁月。
“我自打出生起，受的私塾老师教化便是但行善事，不问前程，我从小以助人为己任，却不想命运会如此苛待我……”
女人说到此处，眼中泛起泪光，竟是又有些哽咽。
柳蓁蓁眉头紧蹙，内心泛起一股心疼和酸意，这样一个看似平凡的村妇，竟然有着这样光鲜亮丽的前半生，还要收拾起一身的傲气，苟活这样失去了色彩的余生。
“我被买来那段时间就常常想，是不是善良本身就是错的，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如此——但是后来我醒悟了，因为天生出生了。”
说到这里，女人的眼神蓦然有了光彩，仿佛被新生命就此点亮。
柳蓁蓁也替她高兴，不过却也没有打断她，她突然想起了褚天生的父亲，这背后兴许还有些不堪回首的故事。
“可是天生出生不久，我原本已然认下命运弄人，决定相夫教子，可谁又想到天生的父亲出去考取功名，这一走，便再也不曾回来过……”女人说到此处，泪水如同断了线一般落了下来。
柳蓁蓁心有戚戚，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体贴地拍了拍女人有些佝偻的后背。
女人开始小声抽泣，柳蓁蓁看着书房内摇曳的烛火，隐隐绰绰的秦睿的背影，顿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遭到这样的捉弄，却又为女人的遭遇深深同情。
“怪不得我从未听过天生父亲的消息，原来是……”
柳蓁蓁没有说下去，顾及着褚天生还在书房，也不知应当如何接下去。
“命运弄人，我原以为认下这之前的重挫，以后便会让自己也好受一些，可我望着村口明明灭灭的灯火和来了又去的马车，以为会凯旋又或是落魄而归的归人——怎样都好，哪一种都好，只要他能回来。”
说到此处，女人仿佛真的看到了远处的灯火，但是目光却一片迷茫：“但他没有，自打那年天生出生，他立誓一定要考取功名归来带我们走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哪怕是一封家书，一句口信。”
这些年女人一个人是如何过来的，其中冷暖自知，柳蓁蓁之前并未做多了解，只觉得他人家务事，自己不应该过多论断，如今才算是听得了女人惨痛的半生，内心却觉得不如不知道的好。
底层人民的艰难辛苦，倘若要深究，只怕根本听不过来，但随意听一人的故事，便足以平白生出无数感触出来。
柳蓁蓁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的了口，只觉得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不是真正经历过这般光景的人，再心疼也不能感同身受，再怎样的体贴的安慰也都是苍白无力。
“夫人，我……”柳蓁蓁试探着开口，对上女人的双目，仿佛一瞬间，两人都看透了彼此的心思。
女人摆了摆手，算是揭过这番断在了空中的安慰，补充道：“我今日说起这些，也不是为了讨一份同情，倘若如此，我也不必在此只说与你一个人听。”
柳蓁蓁听罢，理解地点了点头，只将目光转向将将燃尽的灯烛，剪断一段烛泪，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过是往事在心中积压了那么多年，今日又遭此横祸，一时有些憋不住，想找个人说与听听……”女人说到此处，似乎长吁了一口气，真的放下了很大的担子一般：“这么多年，我一直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不去想那些风光或者惨淡经营的过往，也不去猜还没来的未来，命运二字，也并非是机关算尽就能算的出来的。”
柳蓁蓁理解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还有将命理参得如此透的女人。
“夫人，你放心，如今我虽是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会帮你打听天生父亲的消息——至少会尽我所能。”柳蓁蓁一时冲动，直接许下了承诺，也管不得其他的问题了，心想秦睿到时应当有法子解决，也算是尽一尽举手之劳。
女人看着柳蓁蓁肯定的双目，似乎眼神亮了一些，却又知道希望渺茫：“多谢姑娘了，我原是猜到二位身份想必不平凡的，只是找人仿佛大海捞针，二位倘若能顺手一打听，我自然也应该重谢。”
女人望着柳蓁蓁，一时又别开了目光，神色郁郁：“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存多大的期望，只是我可以没有丈夫，但是天生——他没有父亲，只怕从小便会受些欺负，只是他生来乖巧又明事理，从来不予家里人说起。”
女人说起天生，似乎又要流下泪来，柳蓁蓁深知没有父亲的孩子可能遭受到的种种不公待遇，顿时心绪更加复杂。
二人一时沉默，听得书房里若隐若现的朗朗书声，是褚天生在认真念诗书，柳蓁蓁又同女人一起欣慰一笑，内心终于又得了些慰藉，幸而褚天生不负期待，长成了这样一个乖顺而有担当的男子汉。
“这之后，天生就成了我的命根子，我在村里辛苦劳作，平日里半分闲暇都没有，就是为了我的天生可以快乐地长大成人，但是尽管如此….……我的劳作也远远不够，开始还有娘给我帮衬着，可是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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