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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姑姑温声说道。
她言语温和，可苏念晚看看怀玉贵妃的脸色，又看看陆姑姑，明白她这是有话要单独和怀玉贵妃说，在支开自己，虽然心里有疑惑，但她也只能点点头，出去了。
待苏念晚一走，陆姑姑转身看着怀玉贵妃，神情严肃起来。
“娘娘刚才是想要说些什么？”
怀玉贵妃懒懒的趴在了桌子上，脸朝另一边扭去，只留给陆姑姑一个乌发茂密的后脑勺。
“没想说什么，阿荣，你好烦，快去跟那丫头挑衣服去吧，我累了，现在不想说话。”
陆姑姑原本要说她的话顿时噎在喉头，好半天无奈的叹了口气。
“娘娘，无论如何，您现在是贵妃，不能再总像从前一样了。您该在意的，是皇上，而不是……”
“我在意他干什么？他好玩吗？能吃吗？能拿来当工具用吗？他除了给我这个空荡荡的宫殿，给我每天都一个味道的一桌子菜肴，给我去哪里都要遵守的一箩筐的规矩，还能给我什么？我为什么要在意他？要不是他，我现在一定快乐十倍百倍！”
怀玉贵妃突然怒起，硬着声音反驳。
“可是他终究是皇上，而且宫里人都知道，皇上心里有多喜爱您。您只要愿意主动一点，您想要的皇上一定都会为您实现的。”
陆姑姑苦口婆心。
宫里人都道皇上爱惨了怀玉贵妃，即便这么多年来贵妃对皇上闭门不见，却始终不见皇上生气，反而一直为她在太后皇后面前好言好语，这贵妃的位子也一直让她稳坐着。
可君心难测，万一哪天皇上厌了烦了，那时候，贵妃该如何自处？
她烦恼得眉头狠狠皱起，因为极度担忧，还算保养得当的脸上竟显出一丝老态来。
从前……她记得从前，很久之前，那时候贵妃不是这样的。跟皇上是真正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二位，变成现在这般呢？
“喜爱跟爱又不一样。唉。阿荣你不懂的，你先出去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怀玉贵妃语气里的不耐烦与暴躁毫不掩饰，赌气般起身去了床上躺着，被子一掀蒙住脑袋。
陆姑姑见状也是无可奈何。
她再疼爱贵妃，到底是主仆的关系，终是不能越矩的。
出去的时候她轻轻关上门。
听见关门声，被子里伸出个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来。
怀玉贵妃怔怔望着门口，眼神空洞哀伤。
“姑姑，这些衣服我真的都可以拿走吗？”
库房里，苏念晚看着成堆的衣裳目瞪口呆。
服侍主子的各宫宫女每一季会发三套衣裳，款式图案大同小异。苏念晚是最低等的，因此衣服虽然也是一季三套，但都是一模一样的，且没有任何的图案装饰。
而原主先前大概也没有个好人缘，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只有两套衣裳。
怀玉贵妃宫里并没有宫女，可内务司也不敢克扣，还是一应俱全的每季度都送衣裳过来，就全都堆在了库房里。
这么些年下来，足有小山一样高。
苏念晚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顿时想哭。
这才是人穿的衣服啊，这样柔软的料子，都不用穿上就能想象到有多舒服。更别提连袖口这样细节的地方都绣着精致的花纹。
一对比，她现在身上这件布料粗糙，样式简陋，版型怪异的衣服，根本不能称之为衣服，只能说是个麻布口袋。
“是啊。都是一样的款式，你厚的，薄的，都拿些去吧。挑上面的，下面的摆的久了，脏。”
陆姑姑进库房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见苏念晚张大了嘴的惊讶表情，淡淡一笑。
可苏念晚没有忽略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愁容。
她前世从小寄人篱下，后来进了职场更是要察言观色，因此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逃不过她的眼睛。
“姑姑……是与贵妃有什么矛盾吗？”
她垂着头，手里摸着衣服的袖口，装作自然的问道。
陆姑姑顿了一下，声音沉了些。
“这跟你没有关系。拿了衣服和被子，就赶紧走吧。”
苏念晚知道是这个理。
确实跟她没什么关系，深宫就犹如职场，古往今来谁不是各扫门前雪？能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为别人排忧解难？不存在的。
可是……
她手紧了紧。
她不觉得怀玉贵妃也是这样的人。
她收留阿秀，又愿意帮她，古道热肠或许算不上，可也是个不错的人。
想起出门后不小心听到的那句“阿荣，你好烦”，苏念晚心里被人揪住似的。
能肆无忌惮对亲近的人说出这种话的，一定都是被捧在手心捂在心口保护着的。这或许就是贵妃虽然年纪不小，却依旧孩子心性的原因吧。
“我虽然跟贵妃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但贵妃是好人，我能感觉出来。虽然她性子是有些……怪异，但是姑姑，我想，只有在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跟前，才能毫不遮掩的说出一些话来。或许那些话会伤人，但也是贵妃在您面前有安全感的表现啊。而且……贵妃的性子，就跟小孩子一样，你越是教育她，她越是叛逆越是要反着来。有时候，不妨站在她的立场想一想，设身处地身临其境的感受，而不是以旁人的角度去观察去纠正。”
苏念晚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大概是些琐碎的争执吧。她斟酌着，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陆姑姑初时有些不悦，但苏念晚语气诚恳，说得也有些道理，她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朝她看了一眼。
“你听了多少去？”
“没有没有，就听见第一句，还没听全，就听见……贵妃嫌您烦。”
苏念晚竖起三指，一副对天发誓的认真表情。
陆姑姑笑了笑，把她手按下去，言语间几分落寞。
“怪不得娘娘。我是上了年纪了，更爱说教了，娘娘……也确实是小孩心思，不爱听我说教也是正常……就不知哪天她厌烦了我……”
“怎么会！”
苏念晚笑起来，拉着陆姑姑的手拍了拍。
“娘娘真的是把您当成了亲近的人，当成了亲人，才会这样呢！谁会厌烦自己的亲人？”
“亲人？”
陆姑姑神情怔忪，喃喃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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