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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晚柔声劝慰着。
其实陆姑姑与怀玉贵妃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彼此之间的了解，哪里是她能知晓的？又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来对她们之间的关系说三道四？
可是感情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
不论是何种感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念晚自己没经历过这样的亲情，这会儿看着陆姑姑，下意识的不愿意她与贵妃有这种误会造成的矛盾。再亲的人，矛盾累积得多了，也总会离心的。
陆姑姑垂眼，思索了一会儿，抿唇笑了笑。
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覆在苏念晚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
“你小小年纪，却这样通透知理，小时候家里大人一定很用心教养你吧？”
陆姑姑声音温和，显然是打心眼儿里这样想。
苏念晚心里一颤，嘴角苦涩的抿了起来，转眼间却是露出个明媚的笑来。
“是呀，我爸妈……我爹娘，很疼爱我的。送我进宫来，也是迫不得已。好了，时间不早了，阿秀估计也睡下了，我就改天再来看她吧。我先回九殿下那儿去了。姑姑您去照顾贵妃吧，不用再帮我了。这些被被子衣服我拿得动。”
说完，弯下腰，让陆姑姑把捆扎好的几床被子压在自己背上，怀里紧紧抱着几件新衣裳，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离了怀玉宫，走在寂静无人的宫道上，苏念晚是走一步喘三下，心里悔不当初。
就不该夸下海口说自己能行！
裙裾下，她两条细腿儿已经颤颤巍巍，再多走一步就能当场折断似的，背上的仿佛不是棉被，而是沉甸甸的铁块。
她停在原地，望着九殿下住处的方向。
真的，太远了啊。
想哭。
吸了吸鼻子，苏念晚用手托了托背上的棉被，咬着牙还是哆哆嗦嗦的继续往前迈步。
这算什么，只是累而已，只是肌肉酸涨而已，又不是流血，算什么坎坷难关。
苏念晚每走一步，腰就佝偻几分。
但她始终抬着下巴，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的宫灯，脚步慢却不曾停下。直到走到了宫灯处，才略微歇歇，喘口气，托一托棉被，再往下一个宫灯走去。
等她终于遥遥的看见那扇破败不堪的宫殿大门时，她脸上汗水已经被风吹干又流下，反复了几次，浸得脸颊发干发痒，还有些疼。
两条腿就更不用提了，早已经麻木，没了任何知觉，又沉又重，机械得往前迈步。
眼神直勾勾盯着那扇门，苏念晚咬咬牙，一鼓作气猛走了两步。
门口处台阶上。
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坐着，下巴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双比夜色还要黑暗无光的眼，淡漠的看着远处的宫道。
宫道尽头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可他却仍旧坐着，一动不动，直直的望着那处。
那个宫女，已经去了很久了。
她走之前要他乖乖坐着把头发晾干，所以他真的一动不动坐了许久，直到感觉头发干了，才敢到门口来。
可是当空的皓月被缓慢行来的乌云遮住，又慢慢逃脱出来，银辉再次照耀着他身上。
那个宫女还是没有回来。
轩辕迟觉得有些冷。
头发大约还是没有干的透彻，被夜风一吹，湿气混着凉意侵蚀着浑身的筋骨。
眼睛睁得太久，眼球被风吹得干涩无比，轩辕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眨了眨眼。
眼球太干，骤然眨眼，反倒是锥心的刺痛。
眼角因为这刺痛而有了一丝潮湿，却也仅仅是一点潮湿而已。
该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轩辕辉那个混蛋又有理由教训他了。
这么想着，轩辕迟刻意忽略心底那股陌生怪异的酸胀的感觉，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正要转身进门去，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瞄见了一道佝偻身影，准备跨过门槛的脚一下子停住了。
……
是幻觉么？
轩辕迟狠狠闭了闭眼，眼球的锐痛让他心脏狠狠一阵收缩，他收回脚，缓缓转身。
路的尽头，被棉被压弯了腰的小小宫女，一步一步慢慢的朝这边而来。
轩辕迟面无表情，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见远处苏念晚突然停下脚步，他的心像是被狠狠一抓，踉踉跄跄扑下台阶，慌乱的朝她跑过去。
苏念晚实在是走不动了。
眼见着终点就在眼前，可越是这样，越觉得不堪重负。她弯着腰，鼻尖几乎要碰到膝盖，狠狠的喘息着。
一滴汗从鼻尖滑落，滴在地上，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苏念晚心一紧，上一次这样的情形，她被那老不死的李有全给抓去了内务司。这一次该不会也……
她急忙抬头，不期对上一双来不及掩饰慌乱的眼。
少年跑的太快，到她跟前时匆忙停下，差点稳不住身子，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无措与羞赧。
见她抬头看着自己，九殿下张了张嘴，然后伴着急促的呼吸说了一句：
“……你，你真的回来了……”
皎洁月辉下，少年身形消瘦，面色苍白，两颊却泛起一片浅浅的粉。
他乌沉沉的眼眸里，映着少女满是汗水的面容，眼中似有点点繁星渐次亮起。
苏念晚见来的是九殿下，一颗高悬的心落回了实处，可这绷着的神经一放松，浑身的劲儿也一下子撑不住了。
“哎哎哎啊！”
不好！
饶是她努力稳住身体，可还是几个摇晃被背上的棉被压垮在了地上。
脖子被怀里的衣服硌着，脸颊一边紧紧贴着地面，被子倒在一旁，臀部大概是还想要撑住身体，是以高高的撅着。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苏念晚在心里正出口成脏的骂着，忽然身上一轻。
轩辕迟把压着她的被子拿开了，看着姿势滑稽倒在地上的苏念晚，眼里浮现点一闪而逝的笑意。
“起来吧。”
他朝着苏念晚伸出手。
苏念晚却没动，仍旧是那样的姿势，一边脸贴着地，斜着眼看着面前的少年。
这个小鬼，刚才是不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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