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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腿说是清瘦都勉强，完全就是皮包骨头，看得出他的主人只能不喜欢别人碰。
状况如意料之中一样糟糕，毒素早就蔓延开了，两条腿已经毫无知觉，就算她能解雪菱虫的毒，也没把握恢复这双腿。
若是两年前，她或许能有七成把握，可惜了。
林书意将锦被盖了回去，下意识的弯起唇角想开口宽慰，望向那张面无表情的阴郁面孔，又立马止住了话头：“我得好好想想，不过你想不想感觉到腿的存在？”
虽然这个病人脾气很坏，但她还是决定大人大量，不跟病人计较。
他扫了眼林书意没回答。
林书意站起来，小声嘟囔了句：“不想就算了。”
“怎么感觉？”
他抬眸看着他，眼神冰凉，透着一丝不耐烦，却没方才那么阴鸷。
林书意看不出他心情如何，但她觉得病人都是脆弱的，就算再怎么伪装，也只是想掩饰伤口，不是是身体的伤口，更多是因为旁人的眼光，或自身接受不了落差。
林书意转过身眸中划过一抹亮光。
“本来是想马上准备的……”，她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脖颈的指印，做作的叹了口气：“但是我现在脖子特别疼，要是状态不好会影响效果，还是等明天吧。”
“……”
走出门林书意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淡了下去，门口候着的白姨连忙迎了上前。
“医仙，这…”
“我叫林书意…”林书意抿了抿唇，“林大夫或者林姑娘都可以，别叫我医仙了，我不喜欢这个称谓。”
白姨面色僵了一瞬，连忙改口：“林姑娘，王爷的情况？”
急切中带着礼貌，又有些小心翼翼，像是对最后一丝稻草的期盼，又不敢确定。
这样小心翼翼的询问，很难让人不心软。
林书意眉眼间多了一丝安稳的笑意，放软了语气：“虽然完全恢复只有三成把握，但你放心，我会一定尽力的。”
白姨激动的拉着林书意的手，力道大的印出一片红痕，林书意没有拧眉，温和的笑了笑，“那个……我有住的地方吗，还有我需要一些药，和一个专门泡药浴的浴桶。”
话音未落，白姨就意识到举止的失礼，连忙松开手，退了一小步。
“当然有，主院旁那间小院是专门的药房，治疗的工具都有，”白姨朝右侧抬了手抬，“这边是为林姑娘准备的院子，您先将近一晚，要是还要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
这样过于致敬的语气，意外和在谷外求药的人重合，让人心生恍惚。
林书意没纠结这个您，疲惫的眨了眨眼睛，“谢谢，麻烦白姨带路。”
她快步走向那间小院，室内清雅幽静，朦胧的月色从半开的窗口洒进里间。林书意点燃烛台，从包袱里翻出师傅留下的医书，和包好的银针，拧着眉头坐在书桌前，专心思量结合针灸、药浴后药方的用量。
仔细斟酌着落笔，林书意垂下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上扬的眼尾，如水墨画上精心勾勒线条，琥珀色的瞳眸在烛光下，像是蒙着一层烟雨，让人移不开眼。
林书意猛一偏头，差点磕在桌沿，手上的力道一重，鼻尖瞬间偏了方向，原本的困倦瞬间四散。
“啊…”她放下手里的墨笔，蹙眉看着药方上的墨痕，低头在桌沿上撞了好几下，才直起身，照着写好的半张药方重新写。
写完药方，和要准备的东西，林书意揉了揉额角，趴在桌沿上阖着眼眸。
夜凉如水，晚风吹起纸张的一角，又从一侧钻了出去。
楚知衍停下落笔的动作，扫了眼窗沿，一旁伺候的侍从意会的小跑着关好窗。
外间传来轻缓的推门声。
“陛下，十六回来了。”
楚知衍放下墨笔，平淡道：“让他进来。”
十六走到殿中，跪在地上屈身恭敬道：“悠然谷主已经进镇北王府里了，属下未能及时完成任务，求主上赐罪。”
闻言，楚知衍轻飘飘的扫了十六，语气听不出喜怒：“如何？”
十六低眉垂首，如实道：“林姑娘医术高绝，半年前云州时疫的药方便是出自她手……王府的情况属下不知，属下只在偏厅待了一会，就被白管事请出府里。”
“退下吧，自己去领二十鞭子。”
“是。”十六松了口气，轻声退了出去。
他到底还是在怪我，楚知衍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奏章疲惫的闭着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疲惫、倦怠已经尽数退去。
翌日。
朦胧间，林书意将脑袋埋在手肘，刺眼的光亮却无处不在。
她眼睫微颤，费力的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房间，一侧放着文房四宝，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墨香，林书意后知后觉的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坐直了上身，动了动酸麻的手臂，重新检查写好的药方，和列好要准备的东西。
“林姑娘…”
门外传来白姨的声音。
林书意放下手里的药方，走到门口抬手打开门。
“白姨，这是？”
林书意看着白姨身后，两个端着洗漱用具的清丽少女，语气多了一丝疑惑。
白姨侧过身，笑着介绍：“这是府里的侍女，沁水、沁心，都是我亲自挑的人，林姑娘要是还满意的话，不如让留下照顾。”
沁水、沁心上前俯身行礼，恭敬道：“见过，林姑娘。”
林书意恍惚的看面前的青衣少女，轻声拒绝：“不用了，我习惯了一个人，身边多了照顾的人反而不适应，谢谢你白姨。”
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绵软，如珠玉清泠，又带着一丝娇柔缱绻动人至极。
白姨愣了愣，犹豫道：“可…林姑娘一个人难免操劳，哪怕留应该也好。”她不自觉放弃了声音，怕惊扰了眼前人。
“不必____”
“求林姑娘留下我们姐妹，我们一定不会打扰到姑娘的。”两人惶恐跪了下去，连声哀求。
完不成王爷吩咐的事，很可能会被逐出府，她们自小长在王府，若是被赶出去也不会有高门府邸会收留。
“你们先起来，”林书意见两人纹丝不动，颤着肩膀连连哀求，无奈的皱起眉头，“起来吧……你们可以留下，但你们不用照顾我，也不用跟着我明白吗。”
沁水、沁心相视一笑，“谢林姑娘收留。”
林书意扶起两人，勉强的弯了弯唇，看向站在一侧的白姨：“对了，药物相冲，之前的药不能再喝了。我拟好了方子，和需要准备的东西，麻烦你白姨准备一下，还有需要找一个精于按摩的师傅。”
“你等我一会，我拿给你。”
“是。”白姨俯身应下。
生好火，林书意抱着双膝看着药罐。
沁水，沁心站在院外不时朝里面瞄，小声议论。
“这个姐姐真好看，阿姐她真的能治好王爷吗。”
“嘘！”沁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知道，不过王爷肯让人近身，还让我们来照顾林姑娘就说明她一定有过人之处。”
“可是之前那些大夫的下场都……”
“好了，别提那些人了……”
林书意自小就耳力过人，两个侍女自以为小声的议论，一字不漏的落进耳廓。
长的…吓人、脾气不好、还疑似会对大夫下手，我都给自己揽了个什么差事嘛。
算了，想想要配合的针灸和按摩吧。
林书意小跑着拿了块糖膏含在嘴里，捧着没研究透彻的医书，余光留意着一旁的药罐。
林书意端着药盏，推开主院的门，望向床榻上的人。
床榻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喝完一整碗苦药，神色毫无波澜，又没丝毫要碰点心打算。
“不苦嘛？”
“……你可以走了。”
依靠在床上的男人眼眸微垂，看着苍白的指尖，眼神空洞漂浮。
林书意收好药盏，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口，弯起眉眼转身离开，没注意到床上的人蹙起的剑眉。
傍晚，林书意端着药盏进了主院。
只是这次不只她一个人，吩咐人摆好药桶，将混着药材的热水倒了进去。
“你还真能折腾。”
林书意转头望向床榻，顺着他的话说：“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按摩、针灸等等……”
对方没再说话，狭长的凤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林书意被盯的心里发毛，装作若无其事的背过身，又受不了背后那道炙热的目光，咬着后槽牙转了回去。
“镇北王要帮忙吗。”林书意扫了眼浴桶，笑着问。
男人僵了一瞬，按在床沿的手收紧，深色床沿衬着那只手白的刺目，像是深夜会抓住你脚踝的鬼手，他眼中的神色又变回之前的阴鸷：“都出去。”
林书意看了眼床榻旁形状怪异的木椅，跟着一众侍从走出去，靠着门口的柱子出神。
白姨犹豫着走了过去，支吾道：“林姑娘，你辛苦了。”
林书意回过神，摆了摆手，笑着说：“不会啊，我一直都是这么过的，以后还得照顾病人，有你们的帮忙我还轻松了很多呢。”
她语气真挚、自然，完全没有一丝客套。
“其实……我、林姑娘，其实王爷一直都对府里的人很好，只是从鲜衣怒马的将军，变得像这样寸步难行，难免会有些变化……王爷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腿，也讨厌别人靠近，但王爷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希望林姑娘不要因为昨天的事心存芥蒂。”
林书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坚定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白姨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对我的病人有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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