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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还有好一段距离，但她依稀可见密密麻麻的涌动，像是血水顺流而下，按它们的移动速度看最多入夜就能到木屋。先不提毒性，以雪菱虫的蚕食速度，这样密集的虫潮不到一盏茶，就能让人化做白骨。
想到张司一行人和十六，心底又隐隐有些不安。
按虫潮移动的速度，万一他们回来，说不定会碰上，这东西只要碰上非死即伤，要是染上虫毒万贯家财都能拖没。
她探出头，迎着风雪喊道：“李护卫，你确定张护卫他们能明白你发的信号吗。”
李三坐在马车外，将脸裹的严严实实露出一双眼睛，听见身后略带着的声音，保证道：“林姑娘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俺们十几年的相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闻言，林书意缩回马车倒真的心定了些许。
李三看着不远处的断崖，余光瞥了眼身后合上的布帘，实在忍不住问：“林姑娘我们为什么不进城里，非要先来这种荒无人烟的断崖？”
刚才出来的急，林书意又交代的匆忙，他习惯了执行，一时忘了问原由，路上又忙着传消息给张哥，现在有了空隙便又想了起来。
“我的血能吸引雪凌虫，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所以不能进城镇。那边的木屋暂时也不能回去，先解决身后追来的虫子再打算吧。”怀里的雪兔动了动，林书意摸摸被颠簸的不舒服的雪兔，把它揽在怀里微微抬了抬手肘，尽量让它舒服些。
她摸不清雪凌虫，又不知道这次以血入药能不能成功，但这次雪兔要是留下一定会死。
闻言，李三拉着缰绳的手收紧，速度更快的几分，没再问什么废话。
他知道那是雪凌虫群，便立马收拾了必须的东西离开，没来的及多问，这个距离他们完全赶得及撤退。但要是雪凌虫能找到他们就有些棘手了，附近的城镇绝对不能再靠近。
“林姑娘，你坐稳了。”李三喊了一声。
“好。”林书意一手护着怀里的雪兔，一手紧紧的抓着窗沿口，让自己不被晃的东倒西歪。
断崖上的风雪更大了。
林书意小心翼翼的放下雪兔，跳下马车一时被吹的一些站不稳，她走的急没带什么裹脸的东西风雪糊了一脸，露在外面的手冻的通红。李三拉着不肯往前的马匹，见她下来忙道：“林姑娘你赶紧上车，这个风雪一下就给你刮跑了。”
“没事，这里离崖边不远，我走过去就行，”林书意攥着两个瓷瓶，指尖拉住狐裘，因为寒冷声音有些抖，却格外坚定，“李护卫你看着马车，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这怎么行，俺跟你一块去。”李三立马拒绝。
林书意余光瞥了眼那一片赤红，语气不自觉带上来几分焦急：“不行，你得看着马车，要是它跑了我们就真回不去了。”
说完，她就直径往前跑。
“哎——”李三犹豫的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不满的看了眼不听话的马，没有跟过去。
毕竟要是马跑了，指不定他们真得葬身在这种无名小山头。
生死无畏，但至少得死的有价值。
风雪吹的林书意有些看不清，断崖上的积雪很厚，她摔了好几次，身体越来越冷，胸口的灼烧感却越来越严重，迈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只要在往前一点点就到了。
从这里下山至少一个时辰，雪凌虫虽然速度算不上快，但她赌不起。
林书意喘着气，跌坐在断崖边。
不少被她跌倒时扫开的霜雪直直落到崖底，吐出的气息变成白雾，林书意取出瓷瓶，将装着雪凌虫的瓷瓶扔了下去，被冻的微有些僵硬的手指，不太顺利的打开另一个瓷瓶，将殷红的鲜血顺着断崖到了下去后，松开手任由瓷瓶下落。
她不敢耽搁，连忙拖着疲软沉重的双腿往回跑。
“林姑娘！”李三挥着手喊道。
他实在担心，但马又不肯走，就费劲拖着马往前走，结果没走一会就见人跑回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书意定睛一看，李三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地方，终于见到马车，提着的心一时间落下几分，加快了脚步往前。
“快走，带着这个避毒虫的。”林书意把药囊塞给李三，抓着木沿爬上马车，靠着车壁跪坐在车里调整气息。
“好。”李三连忙调转方向，一路朝着山下去。
林书意抬手拿起一旁的水袋，匆匆喝了一口，被颠簸的洒了一半只水又盖好放了回去，转过头一角的雪兔大概是被颠醒了，蹲在对面的角落，那双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外面的风雪依旧，马车颠簸晃动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声音。
－
“这是啥意思，为啥不能回去？”
“李三他干啥啊，是不出事了。”
“你别瞎说，林姑娘可在那儿，要出什么事……”
一行人围坐在雅室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张司沉着脸重重的将茶盏搁下，众人的声音骤然消失，四周静的只剩下风雪吹过的细微响动。
十六眼底带着担忧，先开口：“张……护卫，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去，还有那个信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担忧着急，但语气尚算有礼。
张司扫了他一眼，语气绝对谈不上好：“我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姑娘是我的朋友，也是我请她来医治镇北王的，她的安全自然与我有关。”十六看向张司语气坚定。
闻言，张司只是嘲讽的勾了勾唇：“要不是林姑娘开口，你以为我们会让你现在还喘气。你的任务不是监视林姑娘吗，想离开就杀，你这种身份别去祸害朋友两字。”
十六垂下头没再开口。
张司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扫了眼众人，朗声道：“小三不会乱来，我们相信他在这里等，要是明天天亮还没有其他消息，我们就回去。”
“是。”
众人齐声应道。
十六依旧一语不发，身侧的人看了他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各为其主没交情更好。
张司看了眼窗外，不放心的叮嘱：“你们交换守着窗口，留意着消息，某个眼神不好的别捣乱。”
说着，他看了眼十六身旁的人，目光停留了一瞬才开门下楼。
边关的茶楼不比主城。
人也三三两两的，看着就知道生意一般，明明几年前还算热闹的地。
这里的景物也算熟悉，原本他好喝两口，后来阴差阳错跟了个纸上谈兵空有想法的少年，酒是越来越少喝仗却越打越多。再后来他们赢的越来越多，纸上谈兵的少年也不怎么说话了。
“听说前两天原真那边失踪了支队巡逻队。”
“这就是老天开眼，我听说啊，他们是被雪玉岭的雪妖给吃了，有人看的真真的，衣服骨头都在呢，皮肉都没了……”
“活该！这些原真人老是来边境抢东西，现在的衙门也和稀泥，苦的都是我们，有点小钱的早两年就搬走了。剩下的也就是没地方去，又舍不下这从小长大的地，不然我也往南去了。”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晦气东西了。”
几个人举着茶水谈及家常，脸上尽是无奈。
张司坐在不远处的桌上，神色微沉，紧攥着手里的杯子。
他早几年在的时候，此地虽也不算繁华，但百姓淳朴，至少也是安居乐业平稳无忧。现在连受邻国抢掠的大事，竟也只能寄希望于妖魔的无稽之谈。
不对……白骨，衣物完好，一些血腥的画面闪过。
张司心神一震，难道是那恶心虫子嘛！
思及初入雪玉岭的情形，林姑娘的血肉能引出雪凌虫，而原真人也是在这段时间在雪玉岭出的事，那小三的撤退信号……难道是想说他们遇到了雪凌虫，所以才告知他们不要回去。
张司越想越是心惊，桌椅像是长了针刺让人坐立不安。
犹豫片刻，张司转身上楼。
“你们在这等着，我出去一趟，明天没有信号或者我没回来，谁都不准轻举妄动。”张司沉着脸，冷声吩咐。
“可是——”
那人话未说完，被张司冷厉的眼神一扫，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变成了“是，属下绝不会轻举妄动。”
张司略略颔首，合上门快步离开。
门内几人大眼瞪小眼，终究是不敢违命，默默的守着窗台等天明。
十六看了眼几人，目光越过窗台看到了骑着马在大街飞驰的张司。这个时候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离开，一定是有重要的事，难道是林姑娘的消息，十六抿着唇转身推开门跟了上去。
疾风骤雪，张司骑着马出城没多久，就看到了远处延绵白雪上的一片赤红。
而那片赤红的方向位置也正好是在木屋，张司的心沉了下去，抓着缰绳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青筋凸起。他见过这种场景，远处看只是一小片红斑，但走近却是一片虫潮，这种情况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
张司定了定神，坚定的望着那个方向，骑着马疾驰而去。
一片延绵的白雪中，张司的身影一点点的变小，缓缓靠近那一片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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