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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他全家。”付谨丞叹了一口气，终是把事实讲给了蔺怀仙。
这一句话把蔺怀仙整个人都给吓蒙了，他没见过死人，更别说杀人，上回听俞云生讲付谨丞马头山剿匪，他只觉得是为民除害，可这一次，却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为什么？”
“没有理由，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付谨丞的语气甚是浅淡，连嘴角都勾着一抹不在意的笑。
尽管这样，蔺怀仙觉得他的眼里流露的全是悲伤，连那抹笑都是在自我嘲讽：“我不信，你若是真不愿意告诉我，也就算了，没必要强求。”
“唉，”付谨丞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从椅子下拿出了今天给沈亦棠准备的一坛好酒，本来是想叙叙旧的，但是没想到他可以狮子大张口到这种地步，付谨丞顺手在自己的茶杯里到了一碗，递向了付谨丞，而自己举起酒坛猛地咽了好几口。
付谨丞抹去了嘴角的酒痕，爽朗的笑道：“付流云安排的任务，他说，要想进付家家门，就必须完成他的任务。”
蔺怀仙是从来不喝酒的，就这种东西太伤嗓子了，看着付谨丞吐露心声，他不自觉的就拿起了茶杯，试探的喝了一口，辛辣的感觉灼烧入腹，让他蹙起了好看的眉毛，下意识咳嗽了两声，问道：“付流云不是你的父亲吗？你为什么直呼他的名姓啊？”
“你不是也管蔺班主叫老家伙吗？”付谨丞眯着眼睛看看了蔺怀仙，又畅饮了几大口。
蔺怀仙一个语怔，倒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我和付流云，除了血缘关系，根本就不熟，我只是他棋局里的一颗棋罢了。”付谨丞一口将酒饮尽，脸都有些发红，他痴痴的笑着，高浓度的白酒让他有些上头，嘴角都勾着傻傻的笑。
“行了，这个以后再给你讲，今天给你讲讲钟若宁的事吧。”
这件事付谨丞憋在心里好久了，就趁着酒醉统统讲出来吧。
蔺怀仙没想过付谨丞喝酒会这么猛，也没想过他酒量是这么差，虽然对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也很好奇，但此刻还是钟家那小子分量更大一些，这几天下来，他觉得付谨丞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钟家，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抄了他家的时候，你也就十四五岁吧。”付谨丞娓娓道来那段回忆，看着蔺怀仙的脸，似乎想起来那个男孩：“我抄他家的时候，钟若宁也就比你大个三四岁，他跑到我面前对着我说‘付谨丞，我要你杀人偿命’。”
说到这，付谨丞眼睛里突然蕴起了一层水雾，蔺怀仙觉得那一定是酒气熏得，像付谨丞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哭。
“那付流云为什么要你杀他全家，付流云一代枭雄，整个天下，谁不夸他为民为国，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把？”
“是啊，付流云这么会犯错。”付流云这个名字在付谨丞这里不过一个代号，他对的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可唯独没有对得起自己的家：“钟若宁的父亲和日本人有合作，他们在长平这带卖大烟。”
“大烟？你说那年的长平硝烟？”蔺怀仙突然就想起来了，那时候老头子拿着报纸乐呵了好久，说这些军阀还算有些良心。
付谨丞点了点头，有些懵懂的问蔺怀仙：“那你说，钟若宁的父亲卖大烟，和钟若宁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只杀他父亲，为什么不能让钟若宁留下来，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那是钟若宁的家。”
不知是不是酒精上了头，付谨丞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白日里震慑四方的大军阀，就在蔺怀仙面前留下了眼泪。
这些都是当年付谨丞想问付流云的问题，为什么上一辈的错误，要延续到下一辈。
蔺怀仙也不知道，毕竟他身上的谜团到现在也没有解开，上一辈给他们这些人遗留了太多问题，他和付谨丞所有的行动都像是宿命安排好的一般。
“付流云肯定有他的道理，不抄他的家，那些人也不会好过的。”
谁会去接受一个卖大烟的人的儿子，谁又能接受一个卖大烟的家庭。
这个世道下，人的唾沫星子比枪子还要恐怖。
道理付谨丞都懂，可是他无法接受那件事，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错，是他一手毁了那个人。
“那他，钟若宁现在在哪？”蔺怀仙忍不住伸手想拍拍付谨丞的头，可终究一个转手拍了拍他的背。
付谨丞没有拒绝蔺怀仙的安抚，他摇了摇头说：“找不到了，那天以后，我把他带回了付家，他连夜偷跑了，一晃五年，杳无音信。”
如果有酒，付谨丞怕还要灌自己几坛，他以前从来不喝酒的，由于酒量不好，付流云也很少让他在各色人物间周旋，今天又喝的如此之猛，脑袋一沉，就枕在蔺怀仙的手上睡了过去。
原来付谨丞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蔺怀仙一直觉得付谨丞坚毅且睿智，一向雷厉风行不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现在看来，他不过也是个普通人，也会为年少犯下的错惆怅，也会担心自己是不是欠了别人的。
一条路走来，终究还是问心有愧。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把付谨丞带回去，俞云生去送沈亦棠离开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难道今天，他要和付谨丞睡在这里了吗？
就是蔺怀仙再希望俞云生此时回来，俞云生那边也完全脱不开身。
“说吧，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不告而别？”俞云生狠狠地甩开沈亦棠拉着自己的手，他脸上带着三分薄怒，看向沈亦棠的眼神都格外清冷。
虽然当年他拒绝的与沈亦棠同去同归，但这是某些人第二天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的理由吗？今儿若是不给他个理由，往后山前山后，再不相逢！
“你先消消气，当年离开，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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