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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槿樨如今的模样是极狼狈的。手腕与脚腕处的镣铐已经因为多次的躲避摩擦勒出了红痕与血丝。更触目惊心的是身上的鞭伤，一共七道，抽破了她身上的衣裳，划出长长的血痕，在白皙肌肤的衬托极为惨烈。
其实苏槿樨对这样的疼痛是没有太大感觉的。她意志何等坚韧，当年习武时吃的苦不知比这疼上多少，她也一声不吭。可在看到姬墨咳血时，她脸上的平静被打破，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忧虑与焦急。
她本能地想要上前去查看姬墨的状况，却被锁链束缚住了手脚。
“陛下，您醒了！”柳狂歌见到姬墨，先是神色一喜，可在见到姬墨吐出一大口血的时候，那惊喜瞬间就变成了惊吓。
如今他不会再陪姬墨玩什么隐瞒身份的游戏，那一声陛下清清楚楚地被苏槿樨听在耳里。
从没有什么将军，他一直都是楚国的皇帝。
也没有什么木槿，她一开始就是苏槿樨。
他们是相互欺骗的两个人，可满腔真心却都是热忱。
柳狂歌刚要喊军医，姬墨已经把唇角的血擦去，淡声道：“自行去领七鞭。”
他声音里没有冷意，只有虚弱。柳狂歌不敢再违逆这个状态下的姬墨。陛下下令不得对她动用私刑，柳狂歌确实是违令了，这会儿受罚，也没有异议。
想来傅闻卿已经把那女人的真实身份告诉陛下了，陛下应当不会再心软。柳狂歌这么想着，低头道了一声“诺”，便去领罚。
柳狂歌走后，只剩下苏槿樨与姬墨两人。一个被锁在木桩上，衣衫褴褛，一个身体虚弱，只着了件单薄的衣裳。
姬墨一步步朝苏槿樨走近。
苏槿樨望着他，扯出一丝笑：“陛下？”
姬墨停下脚步，距离她只有几步，刚好是锁链达不到的长度。
他淡淡道：“燕后。”
这个称呼，是苏槿樨从不承认的。她一直没把这身份放在眼里，却原来从姬墨口里说出来，是这样伤人。
我怎么会是燕后呢？
我是……你的妻子呀。
苏槿樨自嘲，神色突然轻松下来：“你骗了我呀……”她笑道，“李大牛。”
他语气依旧淡淡：“你也骗了我，木槿。”
他一顿：“或许不该用这个也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朕的身份。你是故意出现在那山上，所谓的巧遇都是蓄意接近，所有的温情都是别有用心，你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言。”
苏槿樨沉默。
姬墨说的其实没有错，她确实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什么落难孤女，什么采药为生，都是假的。她此世的身份本就是燕国的皇后，她不能告诉他，只能选择隐瞒。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姬言兮，却只作不知地唤了那么久的将军。
他唯一说错的，就是她的温情不是别有用心，而是顺应本心。可……如今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信罢。
苏槿樨的沉默，落在姬墨眼里，便是默认。
那一瞬间他眼底的光几乎是寂灭了，心死般的寂静。他想离开这里，不想再看到这个曾经他看一眼便欢喜，如今一见便痛苦的女子。
可目光在触及到苏槿樨身上的伤后，他还是没狠心离开。默不作声地拿出伤药，上前蹲下，为苏槿樨抹药。
常年征战，他的身上常备着伤药，这会儿便给了苏槿樨。
苏槿樨给姬墨上了很多次药，这还是第一次，姬墨给她抹药。
只是如今两人身份大不相同了。他们不再是落难将军与山中孤女。他们现在，一个是楚国帝王，军中当仁不让的统帅，一个是燕国皇后，如今的阶下囚。
苏槿樨静静地看着姬墨一言不发地为她上药，问：“为什么呢？”
此刻在你眼里，我是容与的皇后，是敌国的细作，是处心积虑得你信任的骗子，是害死你军中诸多将士的凶手。你不杀了我，已是最大的仁慈。
为什么还要……这么温柔。
姬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嘲：“我以为容与不会使这样下作的手段。”
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端详她这张美艳无双的脸：“他怎么舍得让你来？”那言语虽平静，苏槿樨已从中听到了薄怒。
他一字一句：“他得到了你，为何不好好珍惜？”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把她藏好，宠在心尖上，一点险都不让她冒。容与怎么能这样对她？把她派来楚国，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安危。
“他不想我来的。”苏槿樨立即解释，“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想要来找你，与容与无关。
但姬墨显然只能理解成另一层意思。他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放下她的下巴，轻声道：“朕差点忘了，你们是多么恩爱。你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也是正常的。我一个外人，何必置喙你们夫妻间的事。这些日子，你陪着我演，辛苦了。”他起身，把药瓶留下，就转身离去。
竟是连锁链都不打算帮她解开。
这误会越来越大了。苏槿樨急忙道：“我是瞒了你很多，可是有一句话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爱你，不是骗你！”
姬墨侧首：“苏槿樨，你把朕当傻子？”
这是姬墨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冷冷淡淡，不带一丝感情。她跪坐在地上，看见他拖着单薄的身体毫不犹豫地离开，巨大的恐慌淹没心头。
她抓紧裙摆，一滴泪落到手背上。
“言兮……”她轻唤。
她已经彻底忘记了这是个幻境。他那样真实，就是她所爱的那个人，是她刻在灵魂里的执着，她怎么会认错。
她无法忍受他那样对她。苏槿樨可以在军营里被怀疑孤立，甚至可以忍受被柳狂歌绑起来用鞭子抽，可是她受不了他对她的冷淡。
言兮不会那样对她。
姬墨听到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心尖一颤，只觉得心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大块，痛得浑身战栗，一步也迈不开。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
美人计攻心，如果这是容与想出的计策，那这无疑是最成功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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